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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图腾 第五章 小青山脚着青袍

    雨会变,落下便成了雪,不落,变成了云。

    初阳下,一青涩少年矗立在图腾柱下,青袍青靴青玛瑙,望着那有些热情的天气他微微抬起手臂,一片清水化作了眼前的明镜,打量着对面俊美少年的稚嫩容颜他白痴一笑,笑得手微微颤抖,青铜簪险些穿不过青冠。

    云雾浅薄,烈阳现身散去了一夜的秋寒,刑渊胸膛处的火焰无声跳动着,温暖着少年的身子骨。

    初醒,少年稚嫩的面容在春光下显露出几分朝气,他玩闹似得将穿山甲从头上拉了下来,揉了揉它满脸不忿的小脑袋放声大笑,小小的身躯暗藏天地豪迈于心间。

    一步步踏空,来到图腾柱下,刑渊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林叶间的风吹起少年一身青黑色的长袍,执着瓜瓢他望了望不远处雪地里显露出半颗的梅子,心中不知在思想着什么。

    蠃鱼一天一季,从冬山回来因路途耽搁了一天,回来时恰是冬季。

    望着闯入眼中的那无边霜雪,刑渊有些燥热,似是有着战鼓在他的脑中回响,血管里的血液裹挟着炽热在油中一滚,那明亮的颜色胜过光芒万丈。

    在少年无端发泄着精力时穿山甲不情愿地睁开了惺忪地双眼,生气地挥舞了下小爪子,但那抗争太过无力。

    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穿山甲有些恼怒,望着少年的小手似是想张嘴咬出什么记号,让那青衣魔鬼记得自己凶猛的模样,但它那软弱的气力却只能让自己在空中不断地扑空,稚嫩的爪子在少年眼前摇摇摆摆的,十分可怜。

    “别闹了。”将穿山甲提起来,刑渊伸出右手点了点它的小鼻子,小家伙扑腾时那飞舞的尾巴开始用力地在半空抽打,一摇一摆地试图近身眼前这个邪恶的少年,那卖力的模样让刑渊觉得自己似是有些玩过了,道歉了许久,任它打闹了一番,一路发泄下来小家伙却不曾解气,看着被凌辱了的发梢少年无奈,但回想起穿山甲的可爱模样他大约是不会记住这个教训的,不过视线触及那安眠的淡黄色身躯时,他心中不由得有些胆怯。

    今天,应该一个人睡了?

    少年担忧地思索着,但想起它前天抛弃自己,抱着守归睡了一晚的情形他恢复了几分气势,连带着胆子也大了一分,暗哼几声,似是等着穿山甲醒来,兴师问罪一番。

    洗漱完刑渊懒洋洋地晒了晒太阳,衣袍连带着面容都温和了些,慢慢地恢复过来了精气神,在图腾柱旁坐下,看着那一汪池子里的无心人。

    他们长大了。

    少年稚嫩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微笑,搬来一块岩石,用水润了润,待水渍逝去少年坐卧其上,空出一只手抄起瓜瓢饮了一口溪中水。

    昨日从冬山一路走一路饮,饮得脑海中全是泉水那该死的甜美。

    似是对守归无可奈何,青衣少年抬起手又喝了一口,连续三瓢,直到口中的甜味散去了几分方才罢手,重新舀了七分满放到身侧,注意力回到了那一池水塘中。

    他们这般模样已经很久了,但有过相似的经历,刑渊极有耐心。

    最初他们是何模样他都已忘却,直到他们突然闯入自己的眼帘,展示他们初成长的身段;他们就是这般,在他回头时迅速长大,在他注视时静默不语,如果要让刑渊说出个记忆深刻成长片段,他大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少年稚嫩的面容显露了几分沧桑,他们在生命进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则在图腾上静默地矗立,看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看他们变换了模样的身躯,看他们未来一去三千里,遥寄一页书信,一看,不过是平白无奇的老生常谈。

    刑渊淡笑着仰头饮了一瓢,一瓢接一瓢,直到口中散去味道方才罢休,掷瓜瓢于水中,在水珠溅起时,身形便已远去三分。

    拍了拍手少年的心中升腾起几分落寞,望着天色方才回过思绪。

    这数月来,他的时间大多花在了金吾的身上,其他四处地方都是浅尝辄止。除了金吾自身对他的吸引以外,还有一部分因素在这些空间遗迹本身的限制上。

    现已开辟出来的这六处地方各不相同,蠃鱼相当于村落,是封地的起点,也是未来征伐的中心;金吾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危险、生机和机遇并存,是发展的根基。

    除了这两处区域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各有特色,除了环境以外,氛围也各不相同。

    黄贝在蠃鱼的北边,是一处沼泽,仅有蠃鱼大小的一半,但刑渊每次到这都会发憷。这里就像是一块死地,水质浑浊不清,一脚踏进去极为得粘稠,他每前行五里便会承受不住那种诡异,败下阵来。

    探索时那水面若再无端地起几个泡泡,他的心神便会瞬间失守,双脚踩在水底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时候一脚踩空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灾难,需要缓上好几天。到了后来青衣少年看到黄贝就绕着走,更不会主动进去。

    文鳐在蠃鱼的左边,是一条极为宽敞的大江。原先刑渊还是愿意去摸索一番的,整条江极为安静,水面像是一轮精致的圆镜,清冽的水让他极为得喜欢;但后来他登高看到了水底里那一圈足有山头大小的虚影,那时少年就只敢在沙滩上摸索了,生怕在水里走着走着看到了一颗与自己大小相差无几的眼珠,然后张开嘴巴一阵虹吸将自己吞了。

    虽说他是神明,能化成一缕青烟于图腾柱上重塑,但是这两处地方不仅危险,还蕴藏着对精神有害的大恐怖,这要是留下了阴影,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故而他极为忌讳这两处地方,它们身后的封禁他也没有去碰触过。

    想着想着少年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朝白泽处迈去,待看到眼前的一莲幽寂,他的心方能平复下来。

    这是一处的占地极小的空间,是一处幽静的小山谷,里面生长着许多透明的白莲,一朵朵娇嫩的莲花每到半夜便会盛开一次,殿时整片山谷都弥漫着淡雅的清香,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才慢慢淡去,留下一点甘甜的香味,以证明自己的怒放。

    有时少年会被吓醒或者冻醒,有时则是失眠或者自愿熬着,总之到了半夜时分,他便喜欢在山谷中盘坐着,观赏那百花齐放的场景。那景致总会让刑渊忘记很多事情,于内心深处得到平静。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虽然他更多的时间在蠃鱼中度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金吾,但是第一次来白泽时少年就爱上了这里,图腾柱上冷暖难明,异地的陌生和不熟悉让他思绪难安,以至于“半夜醒来”都快成了一种习惯,而能给予他安慰的,便是白泽的莲花。

    此外,日中时感到疲惫了,他也会来这里睡一觉。

    要说起青衣少年对这里的眷恋,大约还是白泽小的缘故,刑渊能将这里探索得干净,几圈下来里里外外都格外得熟悉,那种熟悉让他对这里有安全感,尽管不算温暖,不算舒适,却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

    在桌椅旁少年趴着休息了会,今日要去乘黄,他在养精蓄锐。

    穿山甲很安静,小身子轻柔地蹭着稚嫩少年的脸颊,似是在安慰什么。

    小家伙……

    青衣少年嘴角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整个人在桌子上安详地趴着,山谷中有着一阵阵小风,带着香味到处飘,抓不住,再调皮的孩子也抓不住。

    阳光温和了几分,青衣少年的身形出现在了乘黄的渡口,他站在岩石上,看着里面的景色。

    如果说金吾、黄贝、文鳐的“没有变化”是安静的状态,那么乘黄就只能称之为“死”,像一幅画,死寂。

    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刑渊矗立许久。

    乘黄唯有在自己跨过那个节点,进入其中的时候才会活过来,一阵风裹挟的无尽的黄沙,风一吹,厚厚地糊在脸上,手一摸除了沙粒还是沙粒;或许乘黄除了沙粒跟风,就只剩“空无一物”了。

    看着乘黄那一轮被画上去的太阳,少年眉头一皱,手掌握拳横于胸口,深吸几口气似是还没有下定好决心。

    乘黄虽然是死的,但里面的东西却是活的,有时他出来的时间刚好卡在了一阵风吹来的时刻,他转过身,便看到了那风的模样。

    那是一道道透明的伤痕。

    后来他开始故意卡风的样子,眼前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珠宝,颜料,糖果……许许多多的东西让那黄色的荒漠变得不再单调,看起来温馨、美好、欢笑。

    不过这些热闹的东西在他看来,只会显得自己一个人;或许还有只穿山甲。

    垂眸,青衣少年不再想太多,迈步,走进了那副名叫乘黄的画卷中。

    ……

    北郊,春花雪月。

    饮着东山的泉水,刑渊倚着大块的岩石,打量着眼前的风雪。

    风雪中景致显得模糊了几分,但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今天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在冬山的侧峰处筑有两座桥,一座通向蜜蜂所在的小山丘,一座,通向小青山。

    两座桥梁在山头的岩石处呈对角分布,左侧的桥梁石质,似是被经常抚摸,在光照中它通体暗金色,扶手处残留着浓郁的蜜香,横跨于两岸边沿,将之与霜雪同看让凄苦的雪地平添了几分美感,观摩那桥梁的精致程度青衣少年就能摸索出守归盖过了多少房子。

    与之相对的,另一座“桥”就显得寒碜了许多,刑渊瞩目远眺,穿山甲在他的身上还没睡醒,糯糯攀爬间吹起了一阵冷风,穿山甲一抖,那桥索一摇,几块残破的木板在风雪中抓不住锁链,破漏的空隙中风声渐大,终是不堪岁月,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少年默然,饮下那飘了雪的泉水,稳健地向前走了几步。

    此时的锁链空空荡荡,残留的几块木板分布得极为不均,似是受同伴的影响,其余的几块木板在刑渊的视线中少了些许的光泽,死气沉沉地趴在原地,等待着最后死刑的审判;或许一年,或许两年。

    除了这些看起来极为易碎的木板,那衔接两岸的桥索也是摇摇欲坠,小青山处的铁架被冻得断裂出巨大的缝隙,倾斜下一个角度,让所见之生物不由得捏一把冷汗,不知它还能支撑多少个岁月。

    小青山。

    青衣少年抬起手掌,接落半跌于人间的雪花,眼眸暗沉,似是在犹豫。

    这几月间他又将这五处空间走了几遍,中心在乘黄、金吾两地游走,另外三处只是点到为止,但却依旧没有让他找到打开其余封禁的契机,强压住冒死一搏的想法他来冬山找守归“要”了几瓢掺了蜜的泉水,在和守归的交谈中他得知了这里有一座可以通往小青山的桥索。

    守归没有表态,刑渊也没有进一步询问,只是记住了这个暗示,独自权衡。

    不过,应当是要搏的。青衣少年沉思,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三步,眼眸一凝,稚嫩的面容坚毅了几分。

    感受着天地间飘雪的寒冷,少年口中哈出一口白气。这几天无心人们在水里有些不安分了,游来游去地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胸口处的烛火燃烧间明灭不明,颜色由橘红色向蓝色转变,连带着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刑渊调整了一番心态,在风雪中岿然自若,盘坐于桥索的对面,稚嫩的容颜冰冷得有些成熟。看着桥索上朦胧的大雾少年眉头一皱,伸出手在身旁随意地抓了把雪尝了下味道,酸涩,不似冬山泉水的甘甜。

    望着天色少年思索了会,随后无奈起身,抓住这最后的契机,随着一阵无声的呢喃,他拍了拍手将自己凌乱的衣袍整理得干净了些,抬腿滞空,于桥索之上迈步数息。

    小青山没有禁制,但每朝那个方向走一步,穿山甲的身躯就会颤抖一下,似是在恐惧什么气息,待刑渊走到中端气息闭塞时,它挥舞着爪子醒来了,畏缩在少年的脖颈处浑身戒备,此外再无动静。

    它少有得自己醒来了。

    青衣少年伸出手安慰了一番,双脚在桥索上一踏,沉气生根,身形稳住后少年的眼眸无端得泛冷,汗水顺着额头滴下,视线平时远方的丛林,口中轻缓吐息。

    这处崖壁透着些许得诡异,风雪的狠厉比岸边高了一个层次,大片大片的霜雪堆积在青衣少年的身上,让得他不由得半蹲下身子,重新寻找重心。

    似是感知到了刑渊的生命气息,一阵鼻息从不知何方传递而来,厚重,夹杂着愤怒和垂老的气息,经过多次地循环、反弹乱了他的意识。呼啸的霜雪大了几分,压抑、嘈杂,连带着眼前的风景都开始跟着模糊、凌乱。

    青衣少年伸出手遮挡了一番,手掌紧握身侧的铁索,来不及动作便看到了穿山甲敏捷的身形,那粉嫩的爪子在铁索上快速交替着,身影在细小的白色颗粒中被慢慢遮蔽得难以看清。

    刑渊惊异,刚想去摸寻穿山甲的气息,一阵悠远的洞箫声便开始在空荡的铁索上回荡,一片片失落的霜雪层层叠叠,附着在他裸露的肌肤上,轻微的刺激顺着脉络攀爬到少年的胸口处,火苗往上轻轻一窜,橘红的颜色浓郁了几分;但烧得有些艳了。

    慢慢得风雪停了,少年身形一动,内心有些惶恐,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岸上,那只淡黄色的穿山甲还在他的肩膀上沉睡,没有什么动静。

    这,……

    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青衣少年的心中没有半分暖意,坐在桥索的对面烦躁地吃了口雪,一身青黑色的长袍凌乱得有些别致。

    萧声……

    刑渊后退几步,今天失败了,只能等明天了。倒是那阵萧声,守归一直避而不谈的萧声,每次它都回避,装睡,装醉……

    少年有些烦躁,抓了一把雪投掷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快步朝主峰走去。

    霜雪在少年的心中的飞舞,它们附着在他的衣袍上,附着在他的面容上,那冰冷的触觉让他心中的火烧得烈了几分,脸颊微红,身形慢慢跑动起来。

    穿过一层层稀薄的雾气,青衣少年望向道路的尽头,看着守归那抱着蜂蜜罐子的手臂内心躁动,有些恼火,但想说的话到了口中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抓了把雪尝了尝味道,苦涩得有些过分。

    听得风声守归动了动耳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摇晃着耳朵,手在蜜罐里搅了搅,随后趁刑渊不注意就舔一下,舔多了上瘾了遮不住了,远处青衣少年踏着风雪一步步走过来,那阴沉的面容在雪中显得越加得黑了,看着守归那模样少年突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肥硕的偷食狗熊,那笑声让得某只白色棕熊有些不是滋味,浑身一颤。

    “那个,那个老弟啊!你来啦!我这不是酿了些蜂蜜吗,刚想给蜜蜂送过去你就来了……”

    “闭嘴。不抢你儿子。”青衣少年无趣地拍了拍身上的雪,摆了摆手在它的对面郁闷地坐下,看着刑渊的模样某只大白熊心中一紧,听得这话身子更是害怕得一抖,雪从它的身上滑落下来,看起来黑得像一道风景,“你,你说什么话!——儿子自然是儿子的!”守归还想说几句,但生怕旁边的青衣少年杀个回马枪,连忙加了重音,“你瞧瞧,这不争气的,我看是中暑了……”

    “行了行了。”青衣少年似是听不下去了,摆了摆手拍了拍身边的雪地,守归看蜂蜜保住了,大手一拍将之打入雪里,松了口气,看着刑渊大大咧咧道,“失败了?没事,多试几次就好了。”

    “真的吗?”少年抓了把雪地上的雪,混了混,融出一个大雪球来。

    “那是,动动你的脑子。”

    “别动我屁股!”

    “切,不就占着你屁股好看吗!”

    “!……”青衣少年脸色铁青,狠狠地吃了口雪,忍住不和身边的狗熊谈论什么是脑袋什么是屁股这种高深的话题。

    一人一熊之间一阵沉默,良久刑渊垂头叹息,“臭狗熊,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不能。”

    “我!”

    “不能!”守归偏过头,和青衣少年对视,随后舔了舔嘴角……

    我能吃你嘴角的蜂蜜?

    少年忍不住了,扑上前去和守归打成一团,没一会他们的身躯便染上了一层雪白。

    白衣少年脱力,看着天空脑子放空,守归也没有力气吃雪了,躺在地上伸出舌头在空中扫了扫雪花;苦的。

    贼老天又哭了。

    大白熊心中暗想,身侧的青衣少年看了看守归,冷声道,“它想续命。”

    守归一怔,刑渊也是一怔。

    许久,一句话没有,他们看着那洋洋洒洒的雪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难怪这冬山经常飘雪,飘那苦涩的霜雪。也难怪那溪水是甜的。这沉默森林一点都不沉默,只不过少了口舌,不会说话,需要有生物上来端坐,品尝。

    抱着蜜罐守归想了很多,伸出爪子在身侧捞了一把,尝了尝那名曰泪水的结晶。

    真苦。

    雪落得大了些,刑渊看着那白茫茫的天色,冬山的云层是薄的,一条一条被拉得细长,干净,不见得好看,却有些韵味。

    听着风雪声,青衣少年叹了口气,“你听见那萧声了吗。”

    “听见了。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吹的。”守归内心有些难受,它知道那萧声的一些秘密,但是它不想说,也不愿说。它怕说出来心里缺个洞,它想拿那东西堵着,堵一辈子,最后堵到自己死了也不要把它给拔出来。

    因为,痛……

    刑渊中找了块石头靠着,少年稚嫩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单薄的霜雪。

    那老天似是给他们戳到了痛处,泪水大片大片地坠,不见得有什么尽头。刑渊后悔了,他后悔说出口了,如果有机会他会把这个秘密封死,带到黄泉,给自己陪葬。

    守归没说什么,它要守归,嘴要严实。

    哪怕,要严实一辈子。

    就当没这嘴巴吧……

    守归闭上了眼睛,青衣少年起身,大雪在身后飘零,一飘,十万八千里。

    那披着青衣的少年走了,守归却还坐在原地;它在等他回来。

    这些日子刑渊的心情很是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了,压着压着它胆子也大了,一张麻木的脸似是不知道害怕,看着黄贝那浑浊的水他心绪不动,像是一具丢了魂的尸身,面容僵硬得有些可怕。

    他没去沉默森林,也没有去冬山,一身青黑色长袍宽大了些,青色淡了,黑色浓了,穿山甲趴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是自己陌生了还是对方陌生了,除了一如既往地趴着以外,就没有什么是一样的。

    天黑了,少年做了一条船,他在船上飘着,那船在地上。

    带着毡帽,手里攥着一根长杆,刑渊的眉目慢慢松开,像是想清楚了什么,摘了毡帽,放好小舟,待长杆断了,少年披着青衣穿过溶洞,淋了春山的雨,晒过夏山的太阳,吹了秋山的风,施施然到了冬山的山脚,一步步,上山了。

    霜雪落下,一件青黑色的长袍慢慢得淡了,守归在雪地里吃雪,未曾看刑渊一眼。

    那雪花照常,一片片地落着,到了少年的身边却突兀地缓慢了些,身怕这泄露了天机的站起身子指着它们大喝一声“孽畜”!

    到了侧峰,刑渊看着对面的那座小青山,他笑了。

    如少年一般矜傲。

    少年转身,留下裹着青衣的背影,那把酒问青天的豪迈身形!

    小青山脚着青袍,苍天眼下问苍天,看看这一地的风雪,问问那漫天的鲜血;

    我便是一面镜子,只为让你看清,你,是何模样!

    风雪掩埋了刑渊的足迹,身怕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一去二三里,大风席卷,长剑,披荆斩棘!

    随着刑渊的离去,那天际中回荡起一阵苍茫的萧声。看了看主峰,望着守归那仓惶躲避的模样少年笑了,这是要狡兔三窟了。

    风雪渐大,他们终究是没有见面,身后的霜雪大片大片地逃着,躲避着无名的灾难,在大地之上如流水般朝山脚的树林倾泻而下。

    这次是刑渊,但上次,是守归。

    不过刑渊没明白,不远处的守归也不明白。

    但是他们都不需要明白。

    悠远的萧声一阵连着一阵,裹挟着化成了雨的霜雪,听得那唱词,无心人睁开眼傻傻地望着,却终究是会忘了的。

    风起,萧声:

    东南望,五十年兴衰看饱;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一朝云雨龙蛇变,封侯拜相手握长权;

    一番青史笔,睡过风流觉,抱过金桶腰,执过长恨刀

    左起一剑长虹,终是梦境难保,水月镜花开,王家乌纱帽。

    萧落,风起。

    明暗的光在刑渊的身后摇摆,一片片地照了过去,可惜,他听不到。

    但守归听到了。

    它往嘴里塞了一把蜂蜜,却止不住眼角的泪水。

    等不来了。

    它永远也等不到了。

    他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而它,却偏偏还要守归。

    守那个,兑现不了的诺言。

    ——

    末尾改编自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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