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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山祸(四)

    想到周大伟,任哲心里一热,又很快凉了下去。

    宝大爷还在说。

    “进山衔粪蛋,主要是为了掩盖生人的人气,山里的大仙们都不喜欢生人。”

    任哲觉得这和前一晚吕钟捂着自己口鼻是一个道理。

    “我们当年进山前是一定会守着这个规矩,走了几个月一直相安无事。但也有人嫌脏,不愿意真的去衔,所以后来就出了事。”

    “那时候进山的路没开,也没啥交通工具,进出就靠两条腿,要走到藏龙沟得两天两夜。”

    宝大爷当年还是青壮年劳力,七八个人背着干粮带着工具逆流而上,其间穿过一片原始森林,翻过冷龙岭,才能到达藏龙沟。虽然路途艰难,但那时候已经经历了声势浩大的打狼运动,狼、熊、豹等猛兽都销声匿迹,最多也就能碰到头独狼,荒山老林里行路的人不再害怕与猛兽遭遇,这在当时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人也敢在晚上赶夜路。

    一天晚上,一队人趁着夜色穿过树林。那天夜枭叫得分外欢实,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在林子里穿行了几个小时,突然隐隐听见不远处有“嘤嘤”的哭声传来。山里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些深山老林里的鬼故事,听真切后众人决定不去理会继续向前走。又走了多半个时辰,那哭声一直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凄切不绝于耳。

    突然有人发现,走了半天只是绕着那哭声画了个圆,此刻又回到了原点。众人又走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点。莫不是遇到鬼打墙了。胆小的建议就在原地里休息,等到天亮再走,反正赶了大半夜路,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有人不这么想,这哭声听了半天也没什么危害,关键这声音像是个年轻女人,还若有若无透出几分柔情。听得几个老光棍心里痒痒,抑制不住内心的骚动要去瞧个究竟。

    胆小的本来就怕事,被几个胆大的一怂恿,也不敢留在原地了,跟着胆大的奔着哭声就过去了。

    月光下,百十米外的空地上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庙。哭声就是从这庙里传出来的。

    “这庙建得不合规矩,山神庙一般都是建在阳气充沛的山上,哪有修在这阴翳林子里的。这不跟孙悟空变得那座庙后面棒棒一样嘛。”,宝大爷抽完一根烟,直接拿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指捻灭。

    “我们当时拿的都是老式手电,装两节2号干电池的那种,照不远,也不亮。当时没人敢进那庙门,就一齐拿手电往里照。你猜我们看到了啥?”

    “嘿,这老头还会卖关子,快说。”,吕钟拔高了声调。

    在那个小庙的泥胎下,蜷着身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唇红齿白,长得很是俊俏。

    看清了对方,这边的光棍们两眼放光,眼睛如刀子一样在对方身上剜了几下,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因为那女娃怀里,抱着一头苍狼。那狼秒表巨硕,皮毛锃亮,只是闭着眼睛,狼头耷拉在女娃怀里,看情形不是死了就是受了很重的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又能确定那只巨狼会不会暴起,而这女娃更加离奇,抱着一头狼满腹悲伤,好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看着这一幕平日里仅仅听过鬼故事的众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就这么呆在庙门前一动也不动的立了很长时间。

    “过了好一会,女娃不哭了,把狼头轻轻从怀里挪开,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大家伙都吓了一跳,集体往后跑。谁知那女娃伸手往人堆里一指,说你过来。”,宝大爷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我也没搞清是不是指我,一愣神的功夫,回头见那些家伙已经退到了身后老远,再回头时,那指头不就指着我嘛。我硬着头皮往前挪了几步,眼睛还盯着女娃脚下的那只狼。”

    “那女娃一点也不认生,朝我跟前走了几步,说你帮我个忙。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听老人说荒山野岭有人喊你名不能随便答应,不知道这个话能不能接口。那女娃也不等我答应,就命令说,你去帮我捡些木柴来,要结修木(音,作者也没有搞懂含义)。我转身想拉两个人一起去捡松树枝。一看身后哪还有一个人影。我一边骂这些个人不仗义,一边也想找机会逃跑,可谁知还是鬼打墙,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只好乖乖去捡木柴。”

    “等到庙门口的松木堆成一大堆的时候,那女娃说好了。她把狼从庙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对着狼拜了几拜,伸出手指将狼的肚子划开。”

    “手指?”,任哲问道。

    “少见多怪。”,吕钟趁机把片断前的恩怨来了个了断。

    “嗯”,老羊倌确定以及肯定,“那女娃的指尖好像无比锋利,放在狼的肚子上轻轻往下一划狼的肚子便被剖开,但并不似羊一样肠子下水往外流,就好像人衣服上的拉链一样。她将一只小手对着剌开的地方比划了一下,猛然一握,手中便像变魔术一样多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宝大爷时隔多年,想到这里仍然啧啧称奇。

    “然后那女娃胳膊向上一挥,狼的尸体就软绵绵的像被绳子吊起,慢慢向那堆松枝上方移了过去。同时松枝不知怎么点着了,滴着松油噼里啪啦烧了起来,越烧越大,最后把那具狼尸包裹在里面,不一会就烧成了灰。那女娃望着灰烬发了会呆,抹掉两行眼泪,说你走吧。我虽说被吓到了,可脑子没坏,一听这话就想赶紧跑,怕她又反悔了。还没走出三步,就听她在身后叫道,回来……”

    “我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但还是却照着她的话做了。回过头的时候,那女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背后,月光里看着她白白的脸,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谁知她并没有害我的意思,只是在背上拍了我一把,对在我耳朵边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些人里有个鬼。”

    “我心说不可能啊,都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熟的共产共衣了,怎么会有鬼?我还想追问,但那女娃却突然不见了。这时我就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还有只手把我的脸拍的啪啪响,我一睁眼,见自己躺在别人怀里,再放眼望那庙时,哪有半点刚才的痕迹。”

    “大家伙见我醒来,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原来刚刚把手电打进庙里的时候我便突然晕了过去,那女娃和狼只不过是做的一个梦,庙里除了泥塑什么过都没有。可一想也不对啊,那哭声大家分明都听见了,为什么只有我看见那女娃了呢?”

    老羊倌入定一般沉思了片刻,仿佛到了此时他依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这夜黑风高的,要是真如那女娃所说,身边有只鬼,估计也是要害人的。我没有将女娃的事说出来,只跟着众人往前走,大家都不愿在这地方多呆。又走了一圈,还是走不出去,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没力气再走了,只好又回到庙跟前。”

    “赶了一夜的路,心情又紧张,嗓子就像抽了十袋旱烟一样干得难受,恰好在这时有人在庙后面发现了一口深井,大家就想打点水来喝,可是井上没有绳子和水桶,大家伙大眼瞪小眼,都准备忍一忍到了天亮再说。偏偏有个吴老六是个犟瓜皮,非要拉毛头下井去给大伙打水。”

    “毛头是个刚刚成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有得一把子蛮力,却是个直肠子,没一点心眼,听吴老六要拉他去给大家打水,也乐意的很。”

    “那井口子不大,人叉开腿蹬着井壁便能上下,于是他们商量让毛头先下到井底打水,吴老六攀在他的头顶接到钢笼,再传给上面的人。说话间毛头提了钢笼(铁制的水桶)就下了井,吴老六身子一矮将两条腿探进了井中。我因为始终惦记着那女娃说过的话,眼睛一直在各人身上打量。就在他双臂撑着井口准备隐没进去的一刹那,月亮打在他的身上,在井口照出一个影子,我恍然间看到,那影子里,在他的背上——仿佛,好像,依稀多出个人头。”

    “那头发又稀又长贴在头上,毛哄哄的,看不清长相,只觉得一看过去,脊背就发凉。“毛头”,尽管怕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大叫了一声。”

    这或许已是一个普通人在惊吓之余最勇敢的举动——很多时候,人们两眼望着身边有人受委屈被欺凌,却宁愿选择冷眼旁观,谁敢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我,吴老六也停下了动作,和人头一起阴恻恻的盯着我。吴老六还好,那双死鱼眼本就饱鼓鼓的,平日里看得习惯也不觉得怎样;但那人头好像咬牙切齿,让人害怕。”

    “我往人堆里靠了靠,对着井口喊道,毛头,出门时候你老娘跟你说的话你记得不?井里毛头翁声翁气说了声记得,就听井中窸窸窣窣的响声,井下的毛头开始将吴老六往上顶。吴老六无奈,错开身子放了毛头上来。”

    “胆小鬼,吴老六气呼呼的报怨了一声,从毛头手里夺过钢笼,也不叫别人,猫着身子独自下了井。”

    “毛头他娘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听话?”,吕钟好奇的问。

    “也没啥,是句老话,叫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毕竟是去淘金子的,再老实的人,提防的心总要有。”

    老羊倌突然站起身,把手笼成个喇叭口,冲远处跑在最前面的头羊喊了一声:“得儿~求”,眼看就要脱离视力范围的老羝羊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把头埋井草里开始往回收割,宝大爷这才又坐回到地上。

    “过了半袋烟的功夫,吴老六嘴里叼着钢笼艰难的从井里爬了出来,我再看时,他的影子里却啥都没有。看着他那热心样,我心想会不会是刚才眼花错怪了他……但在分水给大家喝的时候,我又看到他嘴角上翘很诡异的笑了一下,索性忍着口渴没有喝。”

    “喝完水还是没人敢进庙,就在庙门前铺了毡子三三两两缓下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一躺下就犯困。我迷迷糊糊刚要睡,突听井里传来咕咚咕咚的水声。借着月光一看大家伙都在,尤其那个吴老六,仰面朝天身子直挺两腿大叉,睡得跟个木犁一样。我一个激灵,两眼紧紧盯着那井台。”

    “井里像是掉了只活鸡,水声扑腾了几下便听不见了。就在我要忍不住起身看个究竟的时候,井里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井台子上,干枝桠一样,像个大鸡爪子。尔后井口冒出个人头,正是吴老六背上那颗。人头慢慢升上井台,下边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佝偻着身子,裹着件皂色的长袍,袍子早已烂成了一条一条,耷拉在地上黑乎乎的一片。”

    “那团人影轻飘飘下了井台,冲着我们移了过来。我心里又惊又怕,这深山老林的,即使逃跑我也肯定也跑不过他,心里就念叨着这天怎么还不亮,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我们遇到鬼打墙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这兜兜转转半晚上,那月亮怎么还在半空呢?”

    “这时那团鬼影已经靠近了最近的一个人,他猫下腰,在那人脸上闻了闻。这时我方才看清了那东西的脸:尖尖的下巴,鹰钩鼻,两个眼窝深陷,眼窝子里没有眼睛,只有两团墨一样的雾气。又长又稀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死灰色的脸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也有可能是骨头。”

    “那东西挨个对着人的脸欠下身子,像是在吹气,又像是在吐气,看不出什么异常,睡觉的还是照睡,只是打鼾的声音小了些。会不会是在吸阳气?我也不确定,但心里抱定了主意,等轮到了我的时候,我就紧紧闭着眼睛,憋着不出气。果然那东西吸完了别人就来到我跟前。我闭着眼憋着气,也不知道他会干嘛。只感到身旁的空气冷了一些,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咝咝声,然后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半分钟,没有一点动静,我想睁开眼看一下,却突然觉得那凉气又转到了另一边。他还没走,可能只是在盯着我看。又僵持了有半分钟,我渐渐憋不住了,这时额头又掉了粘粘一滴水,我感觉那张鬼脸又贴近了我的脸,我嘴边的汗毛已经能感觉到它呼出的冷气。”

    “就在这时我的脖子里突然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冷,就像三九天里一个刚从外面来的人突然将手伸进了你的热被窝。冻得我再也憋不住了,大大吸了一口冷气。”

    “本来这下小命就不保了,可谁知这一口气吸得,好像从那鬼嘴里吸出个什么东西,直接吸进了肺子里。那感觉……咝。”,老羊倌又换了一副陶醉的模样,像是那感觉很值得回味。

    “这一破功,我也就不再装了,赶紧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只鬼脸一脸错愕贴在我面前。我一睁眼,反倒把它给吓了一跳,捂住嘴一个纵步跳了三尺远,又回头惊恐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向着树林子里……逃掉了……逃掉了……”

    任哲想不到这老羊倌见了鬼还有这么一通骚操作,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段,只不过那位让唐三藏爆雷了,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心里笑了几声。

    老羊倌继续说道:“那鬼一走,天突然放亮了。我胆子也大了起来,赶忙爬起身来叫醒他们,唯独叫不起那吴老六,手搭在身子上一摸,人都已经死僵了。”

    “死了人便再不能去淘金了,大家伙抬着吴老六的尸体回了村。说来也怪,回去后这些人前后都大病了一场,身子再也恢复不过来。只有我,嘿嘿……我老婆那时一天光盼着天黑呢,小任没结婚,不说了,不说了……嘿嘿嘿。”,宝大爷摆了摆手,又挤了一脸褶子。

    “谁用谁知道呗”,吕钟啾了一眼老羊倌,猥琐的笑道。

    “后来我寻思啊,那时候遇到鬼打墙,吴老六让那只鬼上了身,就是进山不讲规矩,不衔粪蛋子,随地大小便,这些可都是要不得的。”

    “行啦老汉,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吕钟忖手道,“那年应该是个羊年吧。”

    “你咋知道?”

    “你这一辈子就和羊有缘了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这里面大道理挺多,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将那鬼截胡却不是你有本事,而是那姑娘临走时在你背上拍的那一下。鬼一走天就亮了,包括那鬼打墙,都说明当时你们是在一个结界里,所以不可能下雨,掉在你脸上的那滴水,八成是鬼身上掉的,当时对那么近说不定就是它的口水……这东西挺厉害,要搁普通人还不给你整毁容了,你不光没事,还能倒吸了它的阴气,这个不科学,所以我怀疑那姑娘一定在你背上留了个手印一类克鬼的东西,才让你有了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幸福生活。”

    吕钟一边在那大肆渲染迷信,一边叫嚣着“这不科学”,任哲也是醉了,转念又想到那姑娘,便在心里问道:“那姑娘又是什么呢?”

    吕钟顿了顿道:“不好说,也许是只狼,也许……是只羊,他不是和羊有缘嘛。”

    地上平地刮起一阵风,卷了几片汗颜的树叶,任哲一脸黑线,深感现在的动画片对吕钟这类大爷荼毒太深。

    羊爱上狼?好像还有这么一首歌吧,又或者是灰太狼与美羊羊……

    “那是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他们一起流浪到远方……”

    “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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