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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山祸(三)

    为免节外生枝,吕钟加快了脚步,身后挂着个拖油瓶,不管做什么都会碍手碍脚,有什么事先等把任哲安全送到再说。走了半晌,回头看时,却不见了任哲。吕钟心头一惊,别人倒霉八辈子就是血霉了,你这都几世了,命运还是这么差,当初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啊。

    吕钟赶紧调转回头,顺着来路寻找,终于在路底下的溪流边看见了任哲。原来任哲下午吃了包干方便面,又走了大半夜,口渴得要命,想要叫住吕钟下到溪边喝点水,但吕钟行色匆匆压根没听到他的声音,他只好独自下到溪边去喝水。

    即使六月,夜晚的溪水还是有点冰凉,吕钟把手电打向任哲的时候,他刚好笨拙的把一捧水放到嘴边吸进嘴里。

    没有记忆中那样清冽甘甜,反而又苦又涩,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股腥臭味。

    “这水……”,任哲说着向溪流指了指,“不对。”

    吕钟走下山路来到溪边,也舀了一捧水用舌头舔了舔,确实有问题。

    “不要喝了,先赶路吧。”,吕钟说罢拉起任哲上了路。

    一路无话,到了灵石村已是半夜,当空挂着一轮上弦月。以前的村子里半夜要是来了生人,家家户户的狗会吠个不停,但此时村子竟安静出奇,仿佛连那畜牲也和一路上那夏日里的小虫一样昏昏睡去。

    站在牛根宝家街门前叩了半天门,牛根宝才在堂屋里应了一声:“谁~”,语气里似乎带着些不安。

    任哲刚想开口,却听吕钟大声答道:“吕钟。”屋子里便没再说话,院里正堂上那盏5瓦的电灯泡亮了起来。看来牛根宝认识吕钟。

    随即那扇没有上漆的破旧木门大开,牛根宝便出现在了门口。

    “哎呀呀,老哥哥,真是你呀,快进来快进来。”,牛根宝说着看了一眼任哲,一错身将门前的地方让了出来,显然没有认出他来。

    “看看这是谁?”,吕钟含着笑没有动,拿眼神指了指身旁的任哲。

    牛根宝扶了扶他的破眼镜,半晌方才开口,“任哲?”,他有些难以置信,“你……咋成这样了?”

    任哲腼腆的一笑没有说话,说也说不出来。牛根宝倒也不纠缠,将二人迎进了屋里,又将老婆子叫起来生火做饭,吃的是当地人最拿手的炒搓鱼。

    没什么菜,拌了些当地产的红辣椒面子,一顿饭吃下来,任哲已是满身大汗,不过这一身汗出得,将这一路惊悸也逼出身外,任哲到这时心里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你俩怎么会走到一起呢?”,牛根宝等到他们吃完,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咳咳,碰巧就走到一起了。”,吕钟道。

    “那敢情好,几年前也是小任他们刚走,你就来了,看起来你们还挺有缘的。”,牛根宝笑道。

    任哲瞪了吕钟一眼,这叫有缘?怎么看这老家伙都像是有预谋。

    吕钟也回了任哲一个白眼。

    “牛老师,这次来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水不对了,村子也不对了。”,吕钟放下碗筷给牛根宝装了根烟,自己也点起了一支。

    “谁说不是呢”,牛根宝点着烟拿两支瘦长的指头夹在手里狠狠吸了一口,“自打前年山里发现了铜矿,就哪都不对了。水变苦了,山更贫了,人也变坏了。”

    “哦?”,任哲和吕钟对望了一眼。这时一旁的牛大婶插话道:“以前的山泉水多甘甜,可自打有了这铜矿,水就变得又苦又涩,还有股怪味,牲口吃了都打颤呢。没办法,村民们只好去山外面拉水吃。天热的时候得来回两趟。”

    “水变臭了倒还有办法,可是人变臭了就着实没办法了。”,牛根宝接过话道,“这几年村子里去矿上打工的人挺多,外面来的人也不少,眼盼着村里人兜里有了钱,本以为我们这穷山沟从此就能跨越发展了,可谁知日子却越过越穷。”

    “赌上啦?”,吕钟一点也不惊奇。

    “嗯,先是矿上赌博成风,后来又传染到村子里,最后连社会上的人也掺和了进来,把一个好好的村子搞得乌烟瘴气。到现在赌博的、传销的、诈骗的、拉皮条的、养女人的偷汉子的村子里都有,就差吸D了。这一年村子里好些发了家的人又倒灶了,债主天天上门,家家夜夜闭户,你看连村子里的狗都见怪不怪不叫唤了。”

    牛根宝说着叹了口气,见任哲低头冥思,便岔开了话题,“小任这身体可惜了了,怎么几年不见造成这样了?”

    “食物中毒”,任哲风清云淡的说。

    “那还有得治吗?”,牛根宝痛惜的说,“多好的一条小伙……对了,和你一起来的周大伟呢?那孩子调皮,可是心好,我还记得他老撵着树栋子问放羊和娶媳妇的事呢。”

    树栋子是村里的二傻子,身边发育成熟但脑子不发育的傻子对媳妇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周大伟当年答应树栋子给他邮一套裸体挂历,最后不知道邮开了没。想到周大伟,任哲有些神伤,最后轻轻说了一句:“他死了。”

    死者为大,山里人听到人死了,多半不会再多问,牛根宝又叹了会气,把话题转移到了吕钟身上。

    “吕先生是神医,当年秀英血崩幸好有他在身旁才保住两条命,为何不让吕先生给瞧一瞧呢?”

    “啊?”,吕钟也像是在沉思,听牛根宝提到他,才一副敛神收思的样子。任哲也看向吕钟,他倒不知道吕钟还能给人治病,但真若牛根宝所说,他在这地方能止得住大出血,怕是有两下子,要知道大出血这种事即便在医疗条件具备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把人救下。

    “治当然是得治,但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能不能治得好得看运气。”,吕钟又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牛根宝眼里俨然是妙手回春,但落在任哲眼里怎么看都还是像江湖骗子。

    …………

    翌日,牛根宝起了个大早,带着任哲和吕钟去找村里的老羊倌宝大爷。村里的完小两年前就没有学生了,牛根宝很久都没起过这么早,但今天必须早起。他要赶在宝大爷把羊赶进山前找到老汉。

    “吕大夫”给小任开出的第一剂药方便是跟着羊倌宝大爷去放羊。用他的话说是苦其筋骨,把体内的毒素排一排。任哲对吕钟的话将信将疑,但对于放羊的事却十分上心。想了一夜,他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他就是个废人,走到哪都一样,但也决不能在牛根宝家混吃等死,所以吕钟的这个安排有他的合理之处,虽然干不了别的,跟着羊群应该不成问题,好歹能凭自己的劳动混口饭吃,况且宝大爷日渐老迈,早就想找个人来作伴。

    走到山坳的时候还能看到“三星”,宝大爷就已经准备出门了。夏日夜短,老汉又睡不着,便早早把羊赶了出来。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羊也是一个道理,这几年山里早不见了狼,夜晚放羊也很安全,所以在日头大的岁月里,放羊人喜欢夜里把羊放出去。

    老羊倌长着一张黝黑的脸而又沟壑深重的脸,却长了一双鹰隼般的眼。在蒙蒙亮的天色里,他也能准确分辨出来人是谁。

    让任哲咋舌的是,老汉能一眼认出连牛根宝都认不出的他。他不只认出了任哲,也认得吕钟。

    山里人脾气直,牛根宝不客套,跟宝大爷三两句就说明了任哲和吕钟的来意。

    “好的很么。我老汉最稀罕和后生一搭里拉谎了。”山里人烟稀少,牧羊人一辈子独自一人游走在大山,心思单纯且对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光拉谎可不行,你还得管着他们吃喝。”,牛根宝说道。

    “就是不知道工钱生产队里咋算。”,宝大爷说着看了眼牛宝根。

    “不要工钱,能给口吃的就行。”,吕钟说的贱兮兮,跟来逃荒似的。

    “那没问题,现在政策好,吃饭管饱。”,老羊倌满脸褶子挤在一起,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说话间便跟随宝大爷赶着羊进了山,走了好一段,天色才渐渐放亮,南北走向的山在谷里看不到初升的太阳,所以要比谷外暗一些。一大群羊走走停停,边吃边走,所以速度并不快。宝大爷从褡裢里摸出一个馍馍分给任哲和吕钟,人也边走边吃,半个馍馍算是打发了一顿早饭。等到太阳从山隙间露头的时候,羊群已经蹭上了山坡,人也跟到了山坡。

    看着西面山上那片巨大的阴影越缩越小,到最后太阳的光辉洒在身上,任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酣畅,禁不住想面对着空灵的大山大喊几声,这种感觉在他家乡的低山丘陵上是断然没有的。

    他举目远眺,酝酿着情绪,但还未及张口,那一声呐喊又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远处,视线的尽头,满目疮痍。

    一片巨大的裸露山壁犹如大山的疮疤分外难看,而在几年前,任哲记得,那里还是一片茂密的松涛。当年几乎是在同样的位置,任哲和周大伟躺在山坡上,看着那一片整整齐齐成行成距的松树,还以为是有人拉着皮尺栽上去的,但牛文学说那是一片原始森林,不免心里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此刻,那片松林早已觅不到往昔的痕迹,只有青灰色的岩石刀劈斧琢一般盘踞在那里。

    任哲伸手指了指那里,吕钟会意,戳了一把宝大爷,“光头强啥时候闯你这来了?”

    宝大爷一脸懵逼,哪知道光头强是谁。

    吕钟原以为说了句俏皮话,到头来自讨无趣,只好换个频道:“那么大片树林咋整没了呢?”

    “哦,你说那”,宝大爷也远远望着那片山,“前年就塌了,一整片山连着林子滑下来,掉进河里,把河都堰塞了,后来不知怎么河又开了,把树和石头都冲到下面去了。”

    宝大爷一脸平静,这个年纪的人似乎说起什么都已波澜不惊。

    “不能啊!”,吕钟说,“山上又不下暴雨,也没听到你这有什么大地震,那么大片山怎么会滑下来呢?”

    “虽说不是地震,却也差不多,山里天天放炮,早把山震散架了,加上上边又拦河修了座水电站,山的负担太重了。”宝大爷伸手从褡裢里取出一片手指大小、裁切整齐的废报纸,又拿出一个磨掉漆的八宝粥罐子,扣开盖子从里面捏出一小撮旱烟丝,捻了几下平铺在纸上,熟稔的卷了个烟卷,伸出舌头在烟卷边上舔了一下,一支莫合烟做成了。

    “来一根?”,宝大爷将烟递给了任哲,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人的心境,此一时彼一时,任哲一直讨厌烟味,更别说这种燃烧起来还像有股脚臭味在里面的廉价莫合烟了,但此时,他却鬼使神差的想抽一根,于是并没有拒绝。

    用防风打火机把烟点燃,半张着嘴夹着风吸进了小半口,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顺着气管扑进了肺里,那是一种烧心的感觉,和高度酒一样浓烈。

    任哲被呛得面红耳赤,弯腰咳嗽了几声,直起身子回味的时候却又觉得舒坦,那是一种摧残过后的欢愉,他又吸一口……

    吕钟也卷起了一根,又和老羊倌吞云吐雾的聊起了天。

    “这羊羔子最远能走多远?”

    “那说不定,草肥的时候就在附近打着转吃,到了冬天草干了没味道,羊就会往深山里跑,从雪底下拱出没来得及干掉的青草。”

    “你进过深山吗?”

    “年轻的时候跟人到藏龙沟淘过几年金子,哦,就是现在开矿的那个地方,后来岁数大了就老老实实给生产队里放羊,说起来有十多年没进去过了。”

    “金子?铜矿那还有金子?”,吕钟一听金子两眼放光。

    没文化真可怕。

    任哲心里又将他暗暗鄙视了一番,惹得吕钟回头瞅了他一眼。

    “我们那时候就在河里淘,金子也不多,混个饿不死的意思,铜矿是怎么个事我就不知道了。”,老人一五一十的说。

    “那你进山有没有遇见过什么野兽或者稀奇古怪的事呢?讲给爷们长长见识。”

    “那可多了去。”,老羊倌一提起当年的经历,整个人都开始容光焕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山里规矩你知道不知道?”

    “听说挺多,你指哪一个。”

    “就拿进山前嘴里要衔个干粪蛋子这事来说。现在人不兴这一套了,可要是放以前,你进山的时候不衔个粪蛋子,根本不让你进山。”

    任哲想起来了,他和周大伟那时要进山玩的时候也有人说过这规矩,周大伟淘气,别人只说要衔个干粪蛋,并没说是什么粪,山口子上遍地羊粪蛋蛋他不要,非要给任哲整个驴粪蛋子。找了一圈终于在路上瞧见一堆驴粪,他拿了一颗最大的非要喂给任哲,任哲说你让我吃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自己先来一颗我就服你。周大伟作势要塞进嘴里,嘴巴张了老大,但粪蛋蛋只伸到牙齿之间便不再进去。谁料任哲出其不意在他下巴上一托——周大伟其实也没在意,干驴粪蛋子嘛,咬一下又能怎么着。可谁知那驴粪蛋子是外焦里嫩,那驴可能还有点拉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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