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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酸葡萄

    繁花似梦,清风佳人入梦,月上窗棂,后半夜忽然下起了朦胧小雨,夜风瑟瑟,吹落一地花枝簌簌,霏霏细雨,缠绕暧昧。

    晨曦微现时分,雨褪,在雾霭的轻轻缭绕下,远郊半里亭中隐隐晃动着几个身影。

    半里亭邻近桃溪渡口,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历史,岁月在云卷云舒间剥蚀了亭子原本的色彩,如今,黯淡的朱红、颓唐的浅灰,伴着暮春靡败的风景,仿佛正诉说着已经落幕的繁华,和即将到来的离别。

    山中一道余音绕梁三日的琴声葛然而至,山脚路人诧极,觅声寻往,乃见一红袍艳艳的男子端坐青石之上,对松抚琴。雕花桐木古琴安放膝上,白玉长指在弦间上下翻飞,朱唇微启,几瓣红梅簌簌飘落,及宽大衣襟,恍若天人。

    “潇兄倒是好雅兴。”青衫少年至山中小道,踏露走来,青衫素雅,嗓音儒雅似水如歌,如误人山中之灵。

    晨曦就像无意给她渡上一层浅色金边,越发显得清隽卓越,上挑的狭长眉眼无辜多添了几分妩媚。

    这是一处山中小庄,与望水湖正好隔水相望,湖中九曲桥横,画船迤逦,勾栏外绕着绿水红鲤,一片接天莲叶长势正盛。

    碧青湖水直蔓延到隔岸的杨柳堤上去。细水低回,潺潺留韵,江南的秀丽顷刻间诠释无余。

    “若是有小言言能伴我左右为其斟酒研磨,倒不失为一庄美事。”潇玉子一曲做罢,展颜一笑,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在蔷薇浸水跑出香味的铜盘中净了手,用白棉布擦干拭净。

    “潇兄还打算在这山庄待多久。”林朝歌眺远而望,山形白态,白鹭撩江飞起。

    眉眼带着几分不赞同,彼时距离她离洛阳已有一月之久,长安开学定在九月初,她得提前在八月底前办妥。

    山中雾褐未散,眼底尽收之处皆是白茫一片,隐约可见冒出尖的深青色山顶,几只白鹭扑空而起。

    “山中无岁月悠悠。”

    “小言言可是觉得这山中景色看腻了。”潇玉子素白手指拨弄着几根琴弦,发出铮铮刺耳之音。

    “只是感觉在这山庄待的时日过久,反倒有些想念市井繁华大道罢了,我也是个俗人,免不得喜好烟火浓重之地,这处儿虽好,唯独少了几分人间烟火之味,只是不适合我罢了”。林朝歌无意折下离得最近得一枝半月红,放在手心细细把玩,低垂眼眸。

    她话说明了,只是不知这人他是会多待几日还是选择就此离去,她不是没有想过独自一人离开,可身无分文,加上无交通工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英雄栽到一分钱上。

    “既是如此,我们晚点不妨收拾收拾东西离去便是,只是好奇小言言为何如此急着离去,难不成是在长安有心挂念之人。”潇玉子调侃几句,眼底却不带半分笑意。

    没有过多询问,一口答应,反倒令林朝歌有些微微诧异,不过一瞬间,很快掩下。

    “潇兄多虑了,快临近长安开学之日,我不过是想早些到达罢了,况且我的心上人不在长安,而是在洛阳,莫不成潇兄忘性大,连这个都忘记了不成。”林朝歌轻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道。

    断袖这个称呼她得是要死了都背到坟墓里头不可。

    扔弃手中花枝,云绣衣摆随着走动间熠熠生辉,话说距离信封已送后过了将近一周有余,也不知现如今是否平安送到他们手上。

    茶葛办事效率很快,早上说走,不到下午,马车已备好准备出发。

    念想到午时出发过于炎热,担心中暑,几人一致决定,待到傍晚十分在出发,夜间便到山下小镇歇息一夜,第二日清晨继续出发前往长安。

    彼时他们离长安已近,最慢不过七天左右即可到达,以至于一路上都不怎么赶时间,游山玩水不亦乐乎,林朝歌倒也难得不在整日抱书苦啃。

    林朝歌临下山之前,掀开臧青色车帘子一角望去,烟波淼,一阕长歌布四方,暮色正黄昏,星如豆,江边渔火沐晚风,小城有无中。

    “小言言可是舍不得这山中美景。”慵懒斜靠在车厢内壁的潇玉子懒洋洋出声道,手指正好捏起一小颗野生葡萄往嘴塞。

    “没有什么谈得上舍与不舍。”林朝歌看着小紫檀木茶几上那一碟乌黑亮丽透着诱人光泽的小野生葡萄就忍不住一阵牙口发酸。

    想来是茶葛上车时无意见遇到,随即采摘,林朝歌颇有几分恶趣味的盯着潇玉子将那颗葡萄吃下去,期待着他的脸色变化。

    见葡萄吃下去了,一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只是这人怎的还没半分反应,难不成这葡萄不是酸的而是甜的不成,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林朝歌决定付出行动,刻意挑了看起来最小的一颗往嘴里塞起。

    葡萄刚入口,舌尖触碰,牙齿咬破,这又酸又涩的味道,简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当即小脸一拉,皱成了一个苦瓜脸,颇有几分老菊花开花。

    等嘴里味消了几分,林朝歌幽幽的扫了一眼同是吃了葡萄却没有任何反应的潇玉子,疑惑更重,难不成他天生比较重口味?所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耳边响起潇玉子无声的嘲笑声。

    她才知道她被骗了,小脸苦瓜样拉得更长,活像皱巴老驴。

    “小言言,刚才的葡萄可曾好吃。”潇玉子喝了口茶,润润了嗓子,眉梢中是藏不住的笑意,精致锁骨一览无余,更添无声诱惑。

    “潇兄方才不也吃了,明知故问。”林朝歌接过潇玉子沏好后到过来的茶水,小口饮下,好去除这嘴中苦味,眼帘半垂。

    不想多加理会这骗子。

    “这葡萄味道实在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口,可我若并非这样,又怎能引的你上当,好品尝一二,好东西我们二人需得分享一二,也好同甘共苦。”潇玉子饮完一杯茶水后,感觉这味还残留在嘴里。

    随即打开车厢内壁中一处不甚显眼的暗隔,从中拿出一小盒晶莹剔透的干果铺出来,一是为了去去嘴里苦涩之味,二是为了解解馋。

    山中留宿几日,车厢内吃食已然大半,由恰好没有补即,加上嘴馋得紧。

    “这是前些天茶葛在镇上买的,味道可行,你可尝尝好去下味。”潇玉子捏起一小颗放入嘴里,随即推过去给林朝歌,果铺好是好吃,不过多吃几个便腻了,况且他也并非是爱吃甜食之人。

    “谢谢。”林朝歌伸手接过,捏起一块放入嘴中,糖味弥漫着整个口腔,甜丝丝的。

    “那小葡萄应当是茶葛不建议中放进来的,许是看着新鲜/多/汁/,只是这味实在不敢恭维,待下了车,本公子定也让他尝尝这滋味如何”。

    “嗯。”林朝歌没有继续搭话,反倒是专心吃着盒中果铺,连带着思绪都不知飘飞去了何处。

    话说此时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城内,湖面烟波浩渺,诸多画舫浮与湖面,多是纳凉附庸风雅之人。

    红的砖,绿的窗棂,白的栏杆,金黄色的瓦,大片大片深红色蔷薇花在院中招蜂引蝶。

    进门左手间做植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只有当阵阵清风吹拂,从蔷薇和海棠树上落下的枯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时,才偶尔划破院中的沉寂。

    学堂早已放假多时,加之夏季炎热,不少权贵家的学子纷纷外出到小山庄中避暑,往年这个时辰,怕热的王溪枫定是早早离开洛阳,只是今年不知为何一直待在洛阳,没有外出。

    “少爷少爷,方才去找喜儿的时候,经过驿站时正好收到了林公子来信。”人还在外头,未进里院,柳阳便开始兴高采烈的大嚷嚷叫道,生怕别人不知道。

    “什么,你说林言来信了。”正在院中凉亭闲着无所事事拿柳条逗蝈蝈儿玩的王溪枫一听。

    连打激灵起身,一个剑步飞快跑到正高举戳着红泥印章的雪白信封的柳阳面前,一把夺过,一对猫儿似的杏眼璀璨非常。

    “林言可还说了什么”王溪枫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里头不过撩撩几笔带过,可看的人却是满心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这短短几个字,他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将人自己打包到林眼身边才好,不过短短一月未见,他就彻底明了以前人家经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况且这么久了,他都怀疑过差不多大半辈子。

    捧着薄薄一张纸翻来覆去,眉开眼笑,周身泛滥粉色气泡,嘴角上扬,不时发出嘿嘿傻笑声。

    看得一旁的柳阳啧啧称奇,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也不知这林公子给自家少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唉。

    “这个小的不曾知晓,只知道驿站那头一共送来俩封书信,一封是给少爷的,另外一封则是给喜儿的家书,刚才我已经送回去了。”柳阳有些怔怔的摸了摸鼻尖开口,生怕那一个字惹了少爷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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