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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骷下夜话

    “我告诉你多次了,我死了就是死了,死人就该埋在地下,不该被你挖出来打扰清醒。”那骷髅仍作双手合十状,俯视着下面的看者。毫不夸张的说,那老者在它面前简直如蝼蚁一般,顷刻之间会被其踩成粉末。

    “还望祖师爷赎罪。”说完那老者噗通一声跪在那骷髅的大脚趾旁,脚上残存的指甲在林间夜光的映衬下,照的他的脸发亮。他这一跪,又激起一团空气,他身旁静静享受夜风安抚的蒲公英瞬间被这激荡之气吹的魂飞魄散,不消多久在夜风的遣送中消失了影踪,只留下一线明灭的视感。

    “我的祖师爷,我的祖宗啊,我揾雪一门若非日薄西山,日渐势微,也不会出此下策打扰您的清醒啊。您德隆望崇,想必您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即将灭亡而见死不救吧。”这会儿老者趴在骷髅的脚趾上,一阵梨一阵雨的哭诉起来,涕泗横流,毫无矜持。

    从骷髅稀疏的牙齿中发出的长叹让它顿感无措。

    “从你爷爷那辈起就这么告诉我,真不知道五百年前你们把我弄醒干什么,好好的待在揾雪神居这片世外之地安静的生活多好,非要打起长牙宫的主意……”骷髅说道。

    那看者站起来,抹去了鼻涕和泪,带着哽咽声说道:“老祖啊,我揾雪神居虽隔绝于世,处于雪山阴.侧,与山南侧的长牙宫素无往来,但人无远虑,必当其厄,这些年雪山的灵积聚在山南,山阴侧灵运穷薄,弟子们修行不得法,强行推送自身灵气,一不小心便走火入魔变成蜗螺人。这种事情在您那个年代就发生过,《揾雪山志》有记载过……您也知道的。”

    “唉……”那骷髅稀疏的牙缝中又挤出一丝叹息。

    万物阒静,一阵林啸后便鹅来风雪。

    凇眠树上躺卧着几簇浅显的冰花映着飞雪开出晶苞,雪片在晶苞上顺势生长,不消多久这些花便生的如手掌大小,随之,一缕潜香送至夜的深处。斑驳树皮上趴附的步蝉完成了繁重的交.配任务,身体乏累的缘故,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一阵风吹来,一些蝉便伸出爪子搔挠着夜风,翅被雪片沾了几下后,又收住动作潜伏在树皮上一动不动。

    雪地上的蒲公英摇曳着风姿,飞蓬随雪飞舞,倏尔之间便转落至深林之中。这会儿,那骷髅便打坐下来,双手依旧合十,如世尊临世,凇眠推香,上面的晶花过了不到半刻的花期后,便细盐般散落在骷髅的身上,它双手一拟,口中的牙缝中挤出一语灵咒,那些纷落的冰灵便沙织一处,化为一缟素披在骷髅的身上。那骷髅裹紧雪衣,透过它依旧可以看清它的癯肋和椎骨。

    “我说你呀,还是要尽快解开我们申屠一脉所背负的灵咒,要不然子孙后代皆背负着蜗螺躯壳,累世一生。”

    “老祖啊,这种麻烦事若溯起来,起码也有几千年了,这种灵咒该怎么解,我一无所知,《揾雪山志》上也没有记载解决此厄的办法,真不知道当时你们和死祭灵之间因何世而相互争斗,结果祸累子孙。”

    “唉……”又是一声叹息,那骷髅的双手已搁在膝盖上,估计是生前的习惯。

    “在那场争执中,我亦种下灵咒,被死祭灵剥去皮肉,催生骨骼,只一瞬间时间,我的发齿,肌肉,经络全部化为灰烬,只剩下这一副庞然无用的尸骨,本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最后你祖师奶发动雪灵祭,她的残魂潜入我体内,禁住灵咒,这才保佑我没有成为遁灵坞的一员,不遗祸万世……”说完那骷髅便裹进雪衣重重的咳两下,继续说道:“现在你们把我唤出来,死祭灵若是知道,还不得催动灵咒将我变成它们的一员啊。”

    “老祖有所不知,自您驾鹤西去,您的尸骨不蠹不化,久而久之早已和雪山的灵运融为一体,近百年来,大家都没有变成蜗螺人的迹象。”老者说时便腾起来,立在骷髅的拇指上说道。“可你不该利用我的力量去打长牙宫的主意。”

    “非我不仁,从您身上产生的灵力纵然可以抵御死祭灵下在我们申屠一门的灵咒,但就怕山有穷尽,若有一天您的尸骨真的蠹化了,等待我们的岂不是灭绝的命运?听说山南的的灵运更胜,若在那里过活,想必境遇会大有改变。”

    “你拿我当灵丹妙药了,下在子孙身上的灵咒还是要尽快解掉才是上策,侵占别人家宅,非仁义之举。”

    “老祖放心,我都计划好了,我准备让我的两个漂亮女儿嫁于长牙宫,这样以后就算陋居山南也算名正言顺,我的一众子孙会让两个女儿作陪嫁过去,想必不会践踏仁义二字。”说完老者便露出阴鸷的笑。

    “武的不行改文的吗?那你还召我出来作甚?”

    凇眠林中出现一些骚动,呼哧响了一下,就这一声,让不足以老迈昏聩的申屠长者引起警觉来,他扭过脸,盯着声音所引之处,环视无状后又吼了一声。林中回荡尽他的余声后便阒静无遗,仿似刚才那一声呼哧是突然遁入此地,而不为此地所有一样。禇怀章这会儿捂紧了嘴,生怕又从牙齿缝里挤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刚才的呼哧声是他用脚底板搓挠小腿儿上因湿生出的苔藓所致,这苔藓在腿上生了根,没隔几天腿上便如撒了粥一样长出来,瘙痒难忍。林间晃动着凉水状的清影,游离不定,泼洒在林间倘置身于水底。

    雪下的急,裹满风绪,三盏两点便堆满凇眠树的树叉,一片树影被衬的蓬松有致。有些树枝上积雪浓重,担待不了自己的重量而折断,坠地生根,又顺着地脉生长起来。地上的冰晶惹了磁性一般,从枝条断掉处一路盘旋而上,不待半刻便落成一人身高的灌木形状。林中焕然一变,有些坑洼处被新生的凇眠树填满,与原本高磊处平齐。夜风吹过,凇眠薰动,凉水状的影子坍在树皮上,晃着光,晃着人心。

    禇怀章被申屠老者的回顾惊起一身冷汗后小心将噎在胸口的气小心抽进鼻孔中,他斜靠着一株足以掩盖他身躯的凇眠树,眼睛翻视着上面的凇眠树,枝叶云稀,却打不下来什么光,想是被地面上流淌的凉水状的光晕掩盖掉了。

    他又搔了两下小腿,这会儿正欲跳跳跃跃的走,却发现一个硕大的人头顺着凇眠树冠压下来,停靠在他头顶一丈处,他惊的吼了一下,声音尖利,似将黑夜挑起了一个跟头,树上正在交.配的步蝉,躲在林深处的凇灵鸟以及随雪回转的蜉蝣皆倏然而动,步蝉耗费精力后,再被这么一惊,便簌簌掉在地上,不久后便化作金蝉花供身心衰弱的人捡食调理身体。凇灵鸟习惯了这种魄动,此刻也不过是扑簌翅膀,甩掉沾染在困倦之上的惊吓感。至于蜉蝣,属于盲从生物,一只若舞起来,其它一二三只也接而连次的舞动。此刻与雪混在一起,倒不知生命将息之后随谁摇落了。一层薄薄的蜉蝣尸体铺盖在地上后又被下的紧急的雪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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