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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哑然

    谷梁安祖闻之,一时哑然。

    而谷梁安祖之所以无言以对,并不是为俞音与钟大煓之间的深厚情谊所折服,更不是从心底里认可其子俞音所说的话;他是压根儿就不了解其子俞音究竟在云山雾罩地说些什么,当然他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更别提深入了解了。

    对于这一点,谷梁安祖与其子俞音还是有着共通之处的,不善变通,固执己见,任外界如何动,他们的心思心意,也决不会为之或随之所动。

    而此时此刻一时哑然的谷梁安祖那一脸的茫然,早已被其子俞音尽收眼底;以致于此时此刻的俞音,就如同昔日的百里流深一般无助,永远也得不到生身父亲的理解,是他们、也是他们生身父亲的最大的悲哀。

    于是,只听得俞音于悲哀中无奈地对其父谷梁安祖说道:“或许,大煓哥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属于我的天地,但我绝不是属于这里的天地!”

    俞音那斩钉截铁的语气,那不容置喙的口吻,令其父谷梁安祖大为震惊的同时,也激起了其父谷梁安祖的大为不满。

    于是,只听得谷梁安祖强横地质问并阻拦其子俞音道:“怎么着?难不成你想在这节骨眼儿上离开岐国,离开你的父王我,然后厚颜无耻地只身投入天朝,投入你那大煓哥的怀抱中去吗?我告诉你,休想!”

    谷梁安祖的语气同样斩钉截铁,口吻也同样不容置喙,然而,同样令其子俞音大为震惊的同时,也同样激起了其子俞音的大为不满甚至于大为不忿。

    于是,只听得原本心中尚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俞音,在其父态度强硬却适得其反的阻拦下,此时此刻毅然决然地向其父谷梁安祖宣告道:“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而你,是一定拦不住我的;因为我是俞音,而你则永远都是我的父王。”

    “不容易呀,音儿,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父王啊!我还以为你的心中早已只剩下了你的大煓哥,早已将你的父王抛之脑后了呢!”谷梁安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地对其子俞音说道。

    “父王,正因为我时时刻刻都记得你是我的父王,所以我才要一再奉劝你,切勿主动开战哪!父王,天朝各股势力之间的纷争,那是他们之间的内乱,我们无力阻止,本是无罪;但伺机搅入,浑水摸鱼,那可是罪加一等啊!”俞音苦口婆心、声嘶力竭地劝说其父谷梁安祖道。

    “罪加一等?你疼糊涂了吧?音儿,我们岐国又不隶属于他们天朝,他们凭什么来给我们定罪?”谷梁安祖甚为不屑地对其子俞音说道。

    “父王,并非是我疼糊涂了,而是你会错意了而已。我所说的罪加一等,指的并不是天朝给我们定的罪,而是上天给我们定的罪。要知道,一旦开战,损兵折将,牵连百姓,累计无辜,进而生灵涂炭,实属在所难免。而作为战争挑起发动者的父王你,势必要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俞音一呵而就地提点并警告其父谷梁安祖道。

    “即便你说得在理,孤也一定要证明自己绝不逊色于那天朝皇帝公孙树。”谷梁安祖赌气似的对其子俞音说道。

    要知道,世间之事,并非什么事都可以用来赌气的,尤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更何况,此时此刻摆在谷梁安祖面前的,乃是攸关万千性命的大事呀!

    “在权力面前,没有谁会比谁更强,也没有谁会比谁做得更好,只不过是谁比谁肩上的担子更重一些罢了。你想通过战争来证明自己,那简直就是愚蠢至极。相信我,父王,你什么也证明不了,战争也什么都给不了你!”俞音愈发激动地对其父谷梁安祖说道。

    谷梁安祖闻之,依旧冥顽不灵地反驳其子俞音道:“如若不试上一试,又怎知是否能加以证明?又怎知是否会有所得?”

    “试?”俞音横眉立目地对其父谷梁安祖说道,“父王,你这随口一试,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吧!最重要的是,这必然惨痛的代价,并非你一人所付出的,而是千千万万无辜的人因你而付出的。如若说你一定想利用战争来证明些什么,或是你一定要从战争中获取什么的话,那么恭喜你,你一定会达到你的目的的。因为战争会一点儿一点儿地吞噬你炽热的心,从而使你变得冷酷无情,就如同昔日分崩离析的‘幽冥七子’一般,就如同当初痛失本心的前任四方上将一般。”

    谷梁安祖闻之,只听得欲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打算转弯,更不打算回头的他对其子俞音说道:“音儿,我知道你是好意,是充满善意的,但是你不必再劝我了,因为我必须这么做,哪怕你所讲的都是对的,哪怕我也认同你内心的想法。”

    俞音闻之,大惑不解地质问其父谷梁安祖道:“没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不是吗?父王。”

    “有的,只是没有架在我的脖子上,而是架在了我的心上。”谷梁安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父王,你要明白,如若你真的要挑起并发动战争,那我非但不会与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且我还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的。”俞音义正辞严地向其父谷梁安祖宣告道。

    谷梁安祖闻之,一瞬的蹙额皱眉之后,无可奈何地扬了扬手臂,对其子俞音说道:“那就随你吧!”

    “既是如此,父王,那你还会再阻止我离开吗?”俞音借势向其父谷梁安祖发问道。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血泪交流,而心疼不已的岐王谷梁安祖,再三权衡之后,也只得于无奈间选择了妥协。

    只听得谷梁安祖无奈地对其子俞音说道:“话已至此,孤是断然不会再阻拦你了。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寻你要寻的人,去捍卫你一心守护的情谊吧!”

    俞音闻之,感激其父谷梁安祖最终选择了理解他的同时,也趁机再度劝诫其父谷梁安祖道:“谢谢你的成全,父王,也希望你能像成全我一般,成全天朝与岐国的子民。”

    “就如同孤拦不住你一般,你也不要妄想阻拦孤。”谷梁安祖丝毫不为所动地对其子俞音说道。

    俞音自知劝说不了他的父王,当然他也无暇再于此浪费口舌与精力,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早点儿见到他的大煓哥。

    于是,俞音撇下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他所偏爱的绕梁弦,毅然决然地走出如缕宫,走出岐国王城,走出国都沃石城。

    然而,此时此刻的俞音却并不知道,究竟应该到哪里去找寻他的大煓哥呢!好在他终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天朝福灵金泓水心堡。哪怕只是怀揣着唯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也不敢耽搁片刻,便匆匆赶赴了朱雀关内。

    坤乾十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天朝帝都鹿灵城内,皇城东宫中,太子公孙闲叶于垂眸出神间,不自觉地追忆起了去年今日的情境。

    那时候,谷梁声的心还在猛烈地跳动着,还在浓烈地爱着,尽管那时的公孙闲叶并不擅长倾听谷梁声的心声。

    然而,现在擅长了,却也是晚了。

    此时此刻的公孙闲叶依旧清楚地记得,其实就连公孙闲叶自己都没能想到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记得去年的今日,在福灵金泓水心堡简择苑的正屋中,他主动向谷梁声挑开了那层一捅即破的窗户纸。

    然而,直到现在公孙闲叶才明白,那层窗户纸后面所蕴藏着的并非明天,至少不是谷梁声的明天,因为谷梁声分明已经没有明天了。

    我对你的爱,有着你无法想像的深度——这是去年的今日,谷梁声亲口向公孙闲叶倾诉的;而公孙闲叶每每想起这句话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深感震惊,一如亲耳听闻时的所感,且有增无减,就如同他对谷梁声的情意一般。

    只可惜,当时的公孙闲叶却意识不到,他爱得远不及谷梁声爱得那般透彻、清晰。

    然而,更加可惜的是,当今时的公孙闲叶已然意识到,并已然爱得如同谷梁声爱得那般透彻、清晰,甚至于更胜一筹的时候,一切却早已随着谷梁声心跳的终结而终结了。

    至于公孙闲叶浓烈的爱,则终归是太迟了些。

    至于公孙闲叶,也终归是负了谷梁声。

    然而,当公孙闲叶回过神并抬起头,重回现实时,现实所等待他的,则是内忧外患的情形,如坐针毡的境地。

    当然,对于这迟早都要来临并面对的一切,公孙闲叶也早有预感。

    八日后,坤乾十七年,二月初十。

    天朝福灵城内,金泓街上,水心堡前院中,钟大煓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地伏在院子里的石案上;任天上的星星不停地朝他眨着眼睛,也丝毫无动于衷的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堡内的家丁去唤舒雁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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