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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九十章 楚楚

    “二爷,不得不说,你想的太多啦!不就是个床位吗?至于连男子的风度都牵扯出来吗?再者说,我也不全是为你考虑,我之所以宁愿睡在这外屋狭窄的木榻上,也不愿睡在里屋舒适的卧床上,更多的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睡在里屋便意味着失去了主动权,无异于任人宰割。”舒雁向百里濡坦诚道。

    “睡在里屋无异于任人宰割?雁儿啊,不得不说,你这究竟是什么理论哪?难不成你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都是因为信不过我吗?”百里濡灰心丧气地质疑舒雁道。

    “信不过你?怎么会?二爷,我若是信不过你,就不会答应与你做这名义上的夫妇了。只是二爷,你可别忘了,我舒雁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哪!所以我并非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所有人。”舒雁纠正百里濡道。

    “我当然记得你上过战场,可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后方吗?”百里濡不明所以地询问舒雁道。

    “哼,后方。”舒雁冷笑了一声,回应道,“二爷,难道在你的认知里,后方便不是战场了吗?要知道,你所能想到的最为脆弱的一环,敌人当然也能想得到。久而久之身处于危机四伏且必须充满警惕的环境下,我也就自然而然地养成了这时刻绷紧神经的习惯。”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再与你做无谓的争辩了;就照你的意思,你睡外屋的木榻,我睡里屋的卧床吧。”无奈选择了妥协的百里濡,突然间话锋一转对舒雁说道,“话说回来,雁儿,相比较日间那套凤冠霞帔的华美装束,你还是穿这一袭简单明朗的碧绿色长裙,更为楚楚动人。”

    “话虽如此,二爷,但我也不能穿着碧绿色长裙同你拜天地吧!”舒雁亦无奈地回应道。

    “说得倒也是,纵然是作戏给别人看,也要做得逼真一些嘛!”百里濡回想着日间的情景,对舒雁说道。

    “话说回来,二爷,你的身上怎么一丝酒气也没有呢?”突然间觉察出不对劲的舒雁,质问百里濡道。

    “我滴酒未沾,身上自然不会有酒气了;即便有,也是蹭的宾客身上的。”百里濡如实回答道。

    “二爷,你这一天招待了那么多宾客,究竟是如何做到滴酒未沾的呢?”舒雁颇感好奇地询问百里濡道。

    “雁儿,瞧你问的,好像我有多大能耐似的。若不是泽漆与大煓替我挡住了所有递过来的酒,恐怕我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吧!”百里濡据实回应道。

    “二爷,那照你这么说,少爷与钟公子一定喝了不少冤枉酒吧?”舒雁推测着询问百里濡道。

    “嗨,能少喝得了吗?他们总不能将为我挡下的酒,再原模不动地递回去吧!”百里濡无可奈何地回应道。

    “那他们二人现在还好吗?”舒雁追问百里濡道。

    “大煓他很好,我听说他以前常住在潮湿阴冷的山洞里,需长期借酒来祛湿驱寒;久而久之,他便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百里濡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那少爷呢?他还好吗?他的酒量一定不及钟公子吧?”舒雁殷切地向百里濡连连询问俞音的状况道。

    “要说泽漆他呀,他的酒量岂止是不及大煓哪!他简直就是沾酒即醉呀!”百里濡不由得感叹道。

    “那少爷他为何还要站出来替你挡酒呢?”舒雁向百里濡发问道,语气中显然夹带着些不忿。

    “要不怎么说泽漆他是一个活脱脱的‘人来疯’呢!我本无意让他挡酒的,可不知他是一时兴起,还是心血来潮,倏地一下便冲到了我的面前,为我抵挡八方来客,以致于看不下去的大煓,也只好从旁陪着招架。”百里濡向舒雁介绍喜宴上的情境道。

    “二爷,不要那么说少爷,少爷他只不过是个性情中人罢了。他既愿意维护你,那就表示他待见你;如若不然,他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舒雁直言不讳地对百里濡说道。

    “谁说不是呢?雁儿,说归说,泽漆他处处维护我,我又岂会感受不到呢?我只不过是把这份感激,都存放于心里罢了。”百里濡赞同舒雁的观点道。

    “二爷,这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少爷他在喝了那么多酒之后,身体究竟还能不能吃得消呢?”舒雁急切地向百里濡打听着俞音的身体现状。

    “雁儿,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为泽漆担心,因为有大煓在,他是决不会让泽漆轻易倒下的。”百里濡安抚舒雁道。

    尽管舒雁曾不止一次毫无遮掩地表达着她对俞音的关心,但百里濡心里明白,无论是因为什么使得舒雁如此关注俞音,都不会是因为俞音同百里沫异常神似。因为舒雁对于百里沫以及同百里沫相关的人和事,总是表现得内敛且深沉,内敛到不易察觉,深沉到埋葬心底。

    此时的舒雁已然整理好松木榻上的铺盖,正准备熄灯歇息时,对仍呆站于房门前的百里濡说道:“二爷,忙活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吧,赶快回里屋歇息去吧,我这儿也要熄灯了。”

    闻言才得以反应过来的百里濡,连连向舒雁致歉道:“抱歉,雁儿,非常抱歉,耽误你歇息了,我这就回里屋去。”

    百里濡说着,便拔步向里屋走去。

    “等一下,二爷。”舒雁冷不防地叫住百里濡道。

    百里濡闻声,立时停住脚步,扭头询问舒雁道:“还有什么事吗?雁儿。”

    “二爷,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为何是只身一人回来的呢?外面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为何不见闹洞房的人前来捣乱呢?”舒雁顿觉诧异地连连发问道。

    “雁儿,你是问那些闹洞房的人哪?他们连这后院都没能踏进来一步,又如何闹得出动静?又如何前来捣乱呢?”百里濡不屑地回应道。

    “连这后院都没能踏进来一步?那他们现在何处呢?”舒雁一头雾水地询问百里濡道。

    “喜宴将散时,我便命郑忠与陈赤分别把守住实门与虚门,将那些意欲前来闹洞房的人,一个不落地全都挡在了前院中。毕竟那些人闹心是小,若是顺带着识破了我们假夫妇的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百里濡向舒雁讲述着自己未雨绸缪的决断。

    “二爷,我突然发现,虽然没你也行,但是有你真好。”舒雁向百里濡直抒胸臆道。

    “尽管如此,你还是宁愿孤身一人,继续窝居在那简择苑的偏厦之中,也不愿待在我的身边,不是吗?”百里濡了然于胸地向舒雁发问道。

    “是呀,二爷,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假,但对于你过人的闪光点,我还是不吝惜赞扬的。”舒雁笑着回应道。

    少顷,无妄斋的喜房之内,里外花烛皆已熄灭,新郎新娘分屋异衾,和衣而卧,均未入眠。

    “雁儿,我知道你尚未睡着,有话便问吧。”百里濡温润的声音从里屋的卧床上传出,瞬间打破了这春宵一刻的沉寂。

    舒雁闻之,心想:有时候,二爷真是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呀!

    “二爷,此时此刻的你,可有不甘心?”舒雁也随之于一片漆黑中开口道。

    “无论哪一时,亦无论哪一刻,我都没什么可不甘心的。因为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从来都不是不如他,而是不是他。”百里濡心如明镜地回答道。

    舒雁心里也清楚,百里濡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正是她心中的那个“他”,也正是那个生死两难忘的百里沫。

    “二爷,那此时此刻的你,可有怪我?”舒雁追问墙那面的百里濡道。

    “怪你?怪你什么呢?”百里濡明知故问道。

    “怪我不愿成就你的洞房花烛之夜呀!”舒雁回答道。

    “算了吧,雁儿,你我当成是什么人了?血气方刚的程太尉吗?”百里濡戏谑着试问舒雁道。

    面对百里濡的玩笑话,舒雁出奇严肃地对百里濡说道:“你知道的,二爷,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的,雁儿,你尽管问你所想问的吧。”瞬间恢复到一本正经模样的百里濡回应道。

    “二爷,其实我是想问,你可怪我说话不作数,无法兑现先前许与你的承诺?你可怪我无端为你点燃了希望,却又无端熄灭了你那已经燃起的希望?”舒雁一呵而就地向百里濡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梗塞。

    “我不怪你,雁儿,我什么都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只是在程起陆的再三追击之下,一时间慌了神,迷了心窍,才会许诺并答应嫁与我的。其实即便没有午夜梦回时的重逢,待你冷静下来,深思熟虑之后,你也不会就这般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与我的,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百里濡善解人意地回应道。

    “二爷,听你这么说,我反倒觉得,你不怪我比你怪我,更加令我无地自容。”舒雁羞愧难当地对百里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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