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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一座城,一封信,一些人。下

    顾林紧握着佩剑的手因愤怒微微颤抖,“薄洲南宫氏,罪该万死”

    “嘟……嘟……嘟……”

    北晋号角吹响,此次破阵的是刚从泲中关下攻城的重甲步兵,手持大盾战刀,组成严密的盾墙,从前、后、左三方靠近。

    右方是刚屠戮完白杆兵的骑兵。

    北晋重甲步兵与骑兵并未发动攻击,静静地矗立盾墙与次洲军保持距离。在顾林的视野中,一辆辆投石车缓缓调转了方向,正对着他的军阵。

    顾林视野离开投石车,扫过了黑压压的敌军,落在那座残破的城墙上。隐约的,他看到城头站着一位披着红袍的将军,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顾林朝着那道红袍人影微微点头,不知对方有无看清自己的表情,有无看清自己的动作。

    在顾林的脑中,浮现出了当年在京城漂泊的两位外乡学子,相扶相持,到处求学,一心考取功名,只为造福一方百姓。

    顾林永远都会记得那个雪夜,那半张温热的面饼。

    所以,今日之行,他不曾后悔。

    那道红袍在顾林的眼中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轰隆……”

    北晋的投石车,抛出燃烧的火球轰击在次洲军军阵中,顿时惨叫声四起,血肉横飞。坚硬的大盾在火球的撞击下犹如泡沫般脆弱。

    “啊……”

    顾林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他愤怒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臣为何视江山社稷于不顾,为何视百万黎民百姓如草芥。他愤怒那些门阀世家,为何眼界如此狭隘,此时此刻还在借北晋互相消耗其他家族势力,覆巢之下无完卵,明知何故还要如此。他愤怒嘉春帝的无能,堂堂大昭帝国的皇帝,却无法使全国齐心收复失地,任其门阀世家互相消耗,严重损害了大昭国的实力。

    上至皇权,下至权臣门阀,有几人是为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击鼓……进……”

    顾林看着不断被夺去生命的士兵,下达了他作为主将的最后一道命令。

    而后在进攻的战鼓声与号角中一骑当先冲向敌阵,一人一骑在黑压压的敌军中为激起任何浪花,但在次洲军心中却如波涛骇浪,冲击着他们的内心,洗涤着他们的灵魂。

    当年在官场被打压一退再退,心中为百姓造福的理想越来越远,越来越偏离,最终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官场,弃笔从戎。

    今日,他顾林身前是他乡知己,身后是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将士。

    人生得此,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得此知己照亮年少前行的道路,得此将士舍命相随。

    他这一生,值了!

    战鼓擂动,武装到牙齿的残破重甲阵型开始徐徐向前推进。

    “嘿……嘿……嘿……嘿……”

    将士口中发出低沉的低吼,有节奏的踏步前行,无视着空中飞来的箭矢与火球巨石。

    巨石砸在地面,随着惯性在人潮中漂移,无数铁甲破碎。

    “咚……咚……咚……”

    战鼓声不绝于耳,从天而降的火球与巨石不断的收割着鲜活的生命,战场上哀嚎不休。有的士兵被砸断了脚,拄刀为拐,一寸寸的随着战鼓声前进;有的咬着刀刃,拎着自己的一只断手本能的随着鼓声挺进;有的士兵看似完好无损,脚步有些踉跄,实则五脏六腑已经破碎,坚持走了十几步后猛的一头扎进死人堆里,气断命绝。

    将士,闻鼓则进,后退即斩!

    也有的扒掉了胸前的铁甲,不停的朝肚子里塞着自己的肠子,在战鼓声中逐渐失去意识,瘫倒在尸体中。

    但他们没有一人贪生怕死,止步不前!

    吕傅矗立在城头,看着好友舍身为己,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终于在风雪中痛哭起来。

    苍老的哭声随着寒风飘散,仿佛飘到了嘉春初年的京城,两位年轻的入京赶考,却落榜的落魄书生。

    他们知道,并非是自己学识不够,能力不足才落榜。

    最终,皇权为代表的科举考试,没能争夺赢门阀世家举荐而来的官员,毫无背景的他们,被现实无情的抛弃。

    那时候,他们都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如今,两人却都弃笔从戎,戎装报国,力保一方太平。

    但如今皇权对各洲掌控的力度,越来越薄弱,无数的州府俨然已经出现各自为政的割据势头。实力最强的薄洲南宫氏,数百年经营,已经牢牢的掌控了半数薄洲军政,听调不听宣的态度,已经逐渐成为大昭国的一颗伺机而动的慢性肿瘤!

    …………

    京城,皇城,巍府。

    散值后的巍天禄像往常一样在府中处理着政务,作为当朝首辅,眼下雪灾遍布全国,每时每刻都在透支着这位老人的精力。

    “笃笃笃……”

    一心扑在奏折上的魏首辅被一阵敲门声干扰,略有些不悦。府中下人都知道他的脾气,若不是有急事,绝对不会在他批复奏折时干扰自己。

    “进来”

    巍天禄看着奏折说道。

    在门口伺候的婢女打开房门,一名老管家拿着一封书信踏入书房。

    巍天禄淡淡的问道:“何事?”

    老管家双手呈上手中书信,恭敬的回答道:“禀老爷,泲洲来信,老爷吩咐过,泲洲那边有书信送来第一时间呈报给您”

    婢女接过书信呈放在巍天禄案前,书信封面“巍公亲启”四字呈现在巍天禄眼中,巍天禄屏蔽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前打开了信封。

    “吕傅绝笔

    巍阁老亲启

    自入冬以来,江河冰封,北晋大军已渡龙江。新任北伐总兵畏敌怯战,龟缩开阳府。北晋步步蚕食,江内外要塞皆已陷落。唯剩我泲中关依在坚守。国家危难,社稷危难,朝中宵小依旧内斗激烈。

    痛哉!痛哉!

    我八千健儿已经牺牲殆尽,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若城关存在,我当生还晋见阁老。如城关失守,卑职就死在疆场,身膏野革。他日北伐胜利,你作为内阁首辅,乘船过泲中关江口时,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卑职来见你了…… ”

    天色渐暗,巍天禄依旧独自坐在书房批复着奏折,忽然,无喜无悲的巍天禄将手中象牙制成的毛笔猛的摔在地上。

    “来人,备车,本官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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