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 > 梦剪三秋 > 1.飞鸟

1.飞鸟

    屋内已然是一片火海,浓烟弥漫。刺眼的火光像黑夜中华丽绽放的海棠,娇艳、骇人。

    “阿瑗快出来!”屋外,女子声嘶力竭,拼命叫喊。

    阿瑗眯着眼横冲直撞、四处摸索。浓厚的烟尘争先恐后钻入眼鼻,呛地阿瑗眼泪直流、无法呼吸。一瞬间窒息感油然而生。

    突然呲啦一声,房梁应声而断,朝着阿瑗当头砸下,上面裹着烈火,像一条狰狞的巨龙,咆哮席卷而来。

    房梁在阿瑗眼中被无限放大,热浪滚来,刺痛感、灼烧感直戳人心。

    “嘭-”

    阿瑗陡然惊醒,满头大汗,脑袋磕上床棱也毫无知觉。

    阿瑗大口喘气,左顾右盼,发现周遭环境有些熟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场梦。

    阿瑗长长舒了一口气。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连串强有力的敲门声。

    “阿瑗姐!你在吗?阿瑗姐?!”

    阿采?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没消停几天又来。

    门口又是一阵狂敲,阿瑗赶紧匆匆忙忙下床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对方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用手当扇子,大幅度扇着风。

    阿采一听门开了,登时弹了起来,对着阿瑗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大舒一口气,“哎哟,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你...”

    阿瑗一脸莫名其妙,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不是我,一大早瞎抽风...”

    说罢,阿瑗转身便往屋里走,边走边伸懒腰。

    阿采见丝毫没引起对方注意,牵起裙子哒哒哒地就追了进去。

    “阿瑗姐,你还睡什么啊,你不知道吗,今天一大早,竹马驿值班的人在附近发现了一具无头!”

    阿瑗打着哈欠,乍一听,一愣,转身问:“无头?什么无头?”

    阿采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一撩裙子坐下,道:“无头啊,你都不知道!”

    她象征性的左右环视一番,然后神秘兮兮地单手拢在嘴边,凑近阿瑗小声道:“无头女尸!”

    听得这几个字,阿瑗一扬眉。

    三天前,一群神秘人物偷袭了竹马驿,百年驿站被烧了个精光。

    竹马驿并非普通驿站,乃是官私合营,属苗疆管治。此事一出,立马惊动了苗寨高层。

    而恰恰在这个关键时期,竟又发生了命案!

    敌人在暗,我在明。整个局势变得不受控制,一时间苗寨戒备森严、人人自危。

    “身份不明?”阿瑗坐下问。

    “对啊,今早一发现就开始排查了。师傅说,目前只能判断是十五、六岁的苗寨姑娘。”

    阿瑗一惊,脱口而出:“水滢姐?”

    阿采乍一听,也急了,忙喊:“不会吧!”转念又道:“不不不,不对不对,如果真是的话,不会现在还在查那人身份!肯定不是,肯定不是...”。

    阿采搓着手,不住自我安慰。

    阿瑗见阿采似乎也没有明确答案,有些心慌。

    竹马驿一事后,唯独水滢姐失踪,音信全无。

    目前已有四人因此而身受重伤,她真的不想在此时又听见噩耗。

    “尸体在哪儿!”阿瑗一把拉住阿采的胳膊。

    “灵慧婆婆那!寨子的长老们都在!”

    “走我们去看看!”

    ****

    三天前。长宁二年,九月初三,竹马驿。

    空气凝滞了,双方不动声色地僵持着。

    古柔悠然自得地拈着茶杯,在手中轻轻转动,饶有兴致地看着杯中打转的茶梗。

    驿夫站在身侧五步外,略显局促,冷汗直流。

    “姑娘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坐在长桌另一侧的青袍男子,手中执扇,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嘴中质疑,脸上却噙笑,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公子不是赶时间吗,怎么还在这儿啰嗦。跟我们家阿婆一样”

    执扇男子不怒反笑,二郎腿翘的老高。

    “既然是作为长辈,那在下更不能放任孙姑娘如此随意待人了”

    坐在长桌中间的阿瑗,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脸无语。

    这两人是怎么呛起来的?

    一边是最好的姐妹,一边是救命恩人兼多年信友,这要她帮哪边?夹在中间确实好苦恼。

    “嗯,二位…”阿瑗小心翼翼地试图插进他们的对话,谁知还没开始就被硬生生打断。

    “公子真是能说,怪不得您的马都听不下去了…”古柔抬眼看他,面带微笑,目若星辰,玉指纤纤,朝外一直。

    对面青袍公子一怔,下意识便回头,发现另一个驿夫正在门外死命拉着扬蹄的骏马。

    身后侧立的随从应声飞奔而去,速度之快恍若清风。

    古柔神色里多了些许赞叹,继而听得青袍公子唰地一声收了折扇,姿态优雅地理了理衣袍,冲古柔道:“替我家兄弟收下孙姑娘的赞赏了,多谢,不送!”

    看着男子十分嘚瑟地走出大门,古柔默不作声。半晌,只听得古柔悠悠问道:“安叔呢?”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阿瑗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等着驿夫回答。

    驿夫反应过来姑娘是在跟自己说话,向前走了一步,道:

    “安叔被打伤了!”

    “打伤了?”阿瑗狐疑,“怎么被打伤的,安叔现在在哪里呀”。

    驿夫躬身道:“是我们的一位客人,嚷着说我们的饭不好,安叔跟他道歉,那家伙却不讲理,直接把人给打了。苗寨的两个姐妹送安叔去镇上了”说完看了看两个姑娘的神色,又问:“两位姑娘要吃些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我们不吃饭,我们就是来找安叔的,你告诉我们他去镇上哪里了,我们去找了便是”古柔缓缓道来,声音悠悠的,听得让人有些迷醉。她顺势把茶杯搁下,咣地一声敲击在木桌上,声音不大,却敲进了驿夫的心中,让他如梦初醒。

    张冼眼皮跳了跳,神色不改答:“自是去找大夫了,不过至于具体是哪里就不太清楚了…”。

    “哦去找大夫了呀,今天当值的可是阿月和阿翼呢”古柔继续柔声问道。

    “是阿月和阿滢两位姑娘”张冼扶额,听到这里,古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冲他眨了眨眼,眼睛像夜空的星子,美则美矣但对张冼而言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屋外一阵马蹄声远去。

    古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饶是张冼也没料到她竟突然起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在张冼被古柔吸引的空档,阿瑗稍稍动了一下食指,四个豆大的小虫爬了出来,顺着阿瑗的裙边缓缓爬下,绕着边角分别爬向后厨和楼上。

    她看了古柔一眼道:“月姐姐你把别人吓到了”阿瑗语气轻轻的,说出的话却惊了张冼的心。

    “谁让他叫错名字了,苗寨可只有一个阿月,那就是我”古柔看也不看伙计,语气清冷。

    常年作为探子的张冼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心中迅速思忖着,两鬓已经微微冒了汗。

    之前那姑娘他没记错,绝对是叫阿月,当时大人还说过她是顾府长女,到了苗寨后才换了名字,叫古月。那么,面前这个姑娘非说她叫阿月,要么是重名,可即便重名天天朝夕相处的,也不会不认识另一个阿月,那要么就是,她故意而为之,至于原因…

    张冼想到这里,不禁面上一寒,冷意乍现,在对方还没有动作之前已是向后一个大跃。对方既然已经识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张冼跳出的同时,古柔一个转身话不多说,一下将桌上茶杯扫了出去,茶盏装着温热的清茶滚了出去,没有洒一滴。张冼急忙抬腿就是一个横扫,试图扫开茶杯,却在左腿碰上茶杯的前一秒被杯中茶水淋了一腿,立马顿了一顿。

    这一顿,古柔已经飞了上来,运气,掌出。张冼下意识便抬手去接,二掌相击,一阵内力拼搏,瞬间,两人同时被震的向后一退。

    好深的内力!

    张冼迅速稳住身形,古柔则是向后一滑踉跄了几步。张冼心想,苗寨果然人杰地灵,尚是年轻一辈,功力便已如此。

    说时迟那是快,张冼一提气,一拳攻了出去。

    想要制敌就要掌握先机。

    古柔看对方又是一轮,嘴角一勾。刚才她故意虚招一掷随即立即上前一击,一般正常人见此肯定会下意识尽全力自保,试的就是那人的功力深浅!

    这一拳正好印证了古柔的猜想,外家拳。

    他内力并不深厚,刚才古柔只用了七成功力,虽然被对方一掌击的有些气息不稳,但打蛇打七寸,只要制敌方法对了,再厉害的对手也不在话下。

    几个弹指间,两人又过了三招。张冼暗暗心惊,对方身形变化间竟比刚才更快,那一击她敛了实力!他竟掉以轻心了!

    他本来练得就是外家功夫,拼内力他自是比不过对方,奈何刚才一拳过后,自己就一直被对方吊着打,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得败下阵来!

    古柔在弄清楚他的武功路数之后,便凭借身形灵巧,变着法儿的拼内力。她是苗寨年轻一辈里,为数不多的巫师,天赋极高,目前造诣甚至超过一些前辈,是重点培养对象,要到达最高层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

    两人对战只不过数招,高低已经分明。

    一只小虫顺着阿瑗的裙边爬了回来,阿瑗一翻掌,朝后厨走去。

    张冼见另一人朝后厨方向走去,大急,但他此时却被古柔刻意拖着,根本没有精力分神!

    阿瑗在临近厨房门边停住,隔空一掌劈开门帘,厨房景象一览无余,却根本无人。

    阿瑗小心翼翼地进去,谁知一脚刚迈进厨房,门上一把雪光四射的长剑登时直直刺下,阿瑗向后一退,堪堪避了开来。

    阿瑗目光一凝,左手手掌向后一转,微微运气,淡黑色真气凝聚在侧,腕间银镯辉映一闪,似皓月,似银雪。

    门后最里处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身穿赭衣劲装,左手执剑。

    阿瑗看了眼他拿剑的手,腕间使力,五指有劲却轻轻执剑。

    高手。

    阿瑗眉头皱了皱,此人不好对付。

    两人均不动。

    身后,古柔和张冼还在对战,阿瑗静静地听着声音——快结束了。她眸光一亮,抬眼的同时,左腕一转,向上一绕,动作流畅迅速,她不仅要打破这个僵局,还要速战速决!

    就在她马上就要挥出掌中蛊虫时,左侧灶台下一响,一个虚弱却足以让人听清的声音冲出:

    “快走!”

    女子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吐出这两字,才说完便向下一坠,撑在灶台上,似乎在苦苦地挣扎着。

    月姐!

    阿瑗几乎在混杂着内力的声音破出的那一瞬,便听出是她。

    有诈?!

    阿瑗立刻扭转出招的手,出手快且饱含真力的手生生虚空一抓,扔出的竟是一颗石子。

    她向后一滑,趁着赭衣男子应变的空档,一侧头,看了古柔一眼。

    古柔同样也在看她,两人眼神迅速交流。

    只是一个眼神交流的空隙,古柔霎时卸了不少真气,被面前之人拳风一扫,立刻向后退了数步,一运气,竟生生一顿,登时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张冼眉头下意识一皱,速度却快,直接飞身上前制住古柔。

    另一边,阿瑗故意放慢速度,头还没转过去,只觉面门一阵疾风扑来,心下一惊,长剑却堪堪停在她颈间。

    慢慢的一丝细血轻轻渗出。

    一场本来必输无疑的仗突然局势翻转,张冼有些怔怔。他气息紊乱,微张着嘴,费力的喘息着。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其间夹杂着瓶罐摔裂声、门框嘭击声、重物摔倒声和暗咒嘀咕声…

    “掌柜的?…掌柜的!快!再给我…我上一坛好酒!…”人还未见声音已到,也不知此人是喝了多少,光这声音都能听出浓浓的酒味儿。

    张冼皱了皱眉,满是诧异的回过头。

    只见一个约三十左右的男子撑着墙,步履蹒跚、左摇右晃地踱到扶梯间。那人身穿一灰黑长袍,绣暗金纹边儿,腰间别一上好羊脂玉佩,就连靴子上也镶了两个翡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满满散发着有钱人的气味儿。

    那人一出来,压着古柔的张冼和长剑直指阿瑗的林子笙便开始满连黑线,顿时楼下四人就这么直勾勾的齐齐盯着楼上那移动的金库。

    楼上男子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摇了摇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这这他是不是坏了人家好事…

    随即大手一拍栏杆,咧嘴傻兮兮的大笑,边笑边往回走,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我醉了…各位…继续…继续…”说罢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儿…

    谁知男子才倒回去几步,身后便突然出来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一掌将其劈晕了过去。那蒙面男子眼神刚亮犀利,炯炯有神,几缕碎发飘在额前,不怒自威。

    男子向下瞟了一眼,淡淡道:“绑起来丢厨房去”,声音冷硬没有丝毫感情。

    张、林两人眼神一凝,迅速把古柔和阿瑗押去了后厨。

    进厨房前,阿瑗扭头瞟了那男子一眼,看见他顺势踢了地上醉汉一脚,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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