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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可关雎尔只能分心那么会儿了。她陪着谢滨等车。刚站住就有一辆空车过去,可两人都鬼使神差地没吱声,看着空车被别人抢了。谢滨松开一只拐杖,让拐杖倚自己身上,挺不好意思地道:“还是献丑。可别说我娘娘腔。”    关雎尔愣了一下,怎么忽然说这个,却见眼前出现一条折纸的小鳄鱼。“我刚等在车上的时候折的。献丑,呵呵。”

    “呀,真好玩,你怎么折的?有书吗?”

    “自己想出来的。好像四只脚细小了点儿。这是一封邀请函,嘻嘻。”

    “啊?”关雎尔将小鳄鱼翻到亮光处细看,果然见鳞甲上写着小小的字,“明天请你去图书馆看书,好吗?”关雎尔不由得微笑,从小到大,还从没收到过如此别致的请柬,“好啊,我正想去图书馆呢,你留个地址,我明天拿你的车去接你。”

    “腿脚不利索,只能请你去图书馆了。我想去查法律书籍,真是越来越觉得法律的重要性,这一年已经以律考为目的背了很多法条,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说,现在的犯罪嫌疑人也在进化,知识型犯罪越来越多,哪天还得向你请教财务审计方面的问题。”

    “我还以为刑警破案就像CSI啊犯罪心理啊那样做科学的和行动的,对了,当然更需要**律。”

    “是啊。在基层锻炼两年,见识许多操蛋的人和事,每次愤怒得伸出拳头,总是被无情的现实轻易掰回。我不想沦落到逼供信,我想我能依仗的唯有法律了。对不起,我新手上路,牢骚不断,只是我很想把事情做得合法合理。”

    “多看看人文类书籍,不走弯路。我爸爸经常这么对我说。”

    “对对,就是你说的这话。工具书之外多看人文书,对,不走弯路。我们以后交换书籍?明天先交换三本,怎么样?”

    关雎尔窃笑,她想到钱钟书的名言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的必然初步。”关雎尔打算将《围城》作为明天交换三本的其中之一,并且一定要将书签夹在那一页。

    两个人站在路口说话,也不知目送走多少辆空车,时间早足够喝上一杯咖啡。终于谢滨不好意思了,恋恋不舍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关雎尔微笑着捧小鳄鱼回家,脸上的笑容关也关不住。

    走进一楼门厅,借着亮堂的灯光看得更清楚,小鳄鱼折得非常精致,有棱有角,毫不拖泥带水,不像关雎尔小时候的折纸,可能手劲不够,经常折得面团团很有福相。放小鳄鱼在手上,可以稳稳地站住,还能掂出一点儿重量呢。

    电梯迟迟不下来,但关雎尔感觉身后也有人等电梯,便回过头去看,却见到低头看着脚尖笑得更痴的邱莹莹。过会儿电梯哐啷一声门开,邱莹莹却抬起一张有点儿迷茫地脸,直着眼睛走进电梯,都没看见身边的关雎尔。关雎尔也进去,若无其事地轻轻招呼了一声:“小邱。”可邱莹莹竟然充耳不闻,抬头只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动,一张脸阴晴圆缺。到了22楼,邱莹莹却不挪动,关雎尔伸手将她扯出电梯。邱莹莹吓了一跳,看清面前的是关雎尔,放下心来。

    “小关,我今天又开心又心烦哦。”

    “可还是不能跟我说,是不是?其实我刚才看见你了,在门口那家饭店里。”

    “什么?”邱莹莹下意识地看看左右,一把将关雎尔拉进2202。“你看见什么了?”

    “祝贺你们破镜重圆。”

    邱莹莹一愣,全身瘫在门板上,无力再挪动,“没有,没有。昨晚我还以为他找我破镜重圆,可惜不是。”

    关雎尔不明白,前阵子应勤避邱莹莹如避蛇蝎,今天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那他想干什么?”

    “他……他找我吐苦水。他是真难,他的未婚妻不懂事,乱糟蹋钱,还总想着占他便宜。”

    关雎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邱莹莹,心里滚来滚去的是各种脏话,可嘴里硬是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珠子憋气。邱莹莹见此郁闷地道:“我早知道你会反对,所以不跟你说。我知道樊姐甚至会骂我不争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关雎尔都忘了该先进自己的卧室将电脑包放下。她瞪着邱莹莹斟酌好一会儿,才道:“你最近才恢复平静,这下又被他打断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删除的各种联络方式重新恢复吗?又停止跑推销?”

    邱莹莹茫然摇头,“我也想不到他找我是来诉苦。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关雎尔痛心地看着邱莹莹,扔下她以为的重话,“可应勤是有未婚妻的人,你可要当心,别来者不拒,被人当第三者。”

    “啊,不会,我有分寸。”

    关雎尔见邱莹莹并没有放弃见应勤的意思,只得是她放弃劝导邱莹莹。而邱莹莹进卧室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进入微博主页,搜索有关应勤的关键词。果然很容易找到。然后,邱莹莹一条一条看,连回帖都咂着味道细看,果然,应勤没骗她,应勤眼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未婚妻日益膨胀的物欲与他有限的收入之间的矛盾。她看得浑然忘我,完全意识不到今天屋子里另一个人也是感情充沛,坐立不安,走进走出。

    关雎尔确实没心思想别的,可每次进出总得经过邱莹莹的房间,只要经过就能看到邱莹莹脸上表情复杂地对着电脑,异常专心,她只能替邱莹莹叹一声气。

    樊胜美下班先去超市,她今天去的是以前从不接触的生鲜区。她从小打扫卫生洗衣服什么的都做,唯独厨房,是她妈的领地,她不会做菜。但怎么都是有点儿印象的,不像安迪进超市还得找人请教。她买了一些菜,有活鱼活虾,有牛排,还有一些蔬菜,满载而去王柏川的公寓。本来感觉还挺好,可拎着一堆荤腥才走进电梯,两个长相远远不如她,着装品位也远远不如她的女孩就一跃躲到电梯角落,远远避开她的购物袋也罢了,还脸上露出憎恶。樊胜美很是恼火,怎么了,老娘拎再多活鱼,都是活鱼西施,你们赶八辈子都未必追得上。

    可心里再跳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白领女在离开电梯的时候避开她站立的那一端,而电梯里其他男人也表现出对她没有一丝兴趣。樊胜美郁闷了。她认为她这辈子最大的资本是魅力,当然最大的噩梦是失去魅力,电梯里男女白领的表现深深打击了她。

    她拎着购物袋走进王柏川的公寓,便知许诺很可能牛皮吹爆,面对采购的一大堆荤素,她都不知如何下手。尤其是面对那条依然活蹦乱跳的鱼,稍打开袋子便扇她一脸的臭水,她直接将鱼扔在水槽里作罢。然后一叠声地催王柏川赶紧回来打下手。

    王柏川下班下得兴奋异常,樊胜美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一个美女,还能下厨,那该多么完美。他急匆匆地冲回家,将包一扔,从杀鱼开始帮忙。他在家是独生子,从来不做什么家务,可当樊胜美将柔软的手往他眼皮子底下一放,你洗不洗菜?你不洗难道让这么漂亮的手来洗?于是王柏川屈服,摸索着杀鱼。不熟练的人做事必定手忙脚乱,别说鱼痛得乱挣扎,王柏川也紧张得牙关咬痛,却还得麻烦樊胜美捏着纸巾将溅落在地上的鱼鳞一片片地捡入垃圾桶。

    一顿饭直做了三个来小时,其实,动手的是王柏川,樊胜美的工作是拿着抹布到处擦溅出来的油水,等菜烧完,锅台依然干干净净。可最终两人发现,没有饭。不仅是樊胜美忘了买米,即使买了,他们也没煮饭的电饭煲。好在,樊胜美歪打歪撞买了面包,两人在晚上九点终于饥肠辘辘地坐下,面对桌上一人一盘切片面包,以及共有的炒青菜,清蒸河鲫鱼,煎牛排,白灼虾,炒青椒土豆香肠。王柏川开了一瓶红酒,但这红酒成了他偷偷漱口的利器,因还能入口的煎牛排和白灼虾太咸,他又不便当着樊胜美的面喝水,只能以酒代替。

    樊胜美异常沮丧,“以后还是不烧了吧。”

    王柏川连忙答应,那是樊胜美开恩放他一马。因烧菜的全程都是他在实操。

    樊胜美见他答应得如此麻利,伸脚踢了过去。“你嫌我烧得不好。”

    “哈哈,明明都是我烧的,要嫌也是嫌我自己烧得不好。”

    “为了让你进步,你明天中午再烧,怎么样?有经验了,明天一定会更好哦。”

    “不……饶命,我们明天中去吃烧烤,或者你最爱的日料,我再也不想杀鱼了,现在看着熟鱼都反胃呢。”

    “或者,我们不买鱼,买两斤排骨回来炖汤?那总方便点儿吧。你一定行的。真的,你今天就无师自通了呢。”

    王柏川断然拒绝,“头可断血可流,烧菜再也不干了。”

    樊胜美听着猛笑,“除非你三刀六洞,自断经脉,才能让你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樊胜美自己也在心里打定主意,再也不自讨苦吃烧什么菜了。别说烧得不好,不会烧,她更在意的是她的美女形象,她可不能沦落为连个普通小白脸男都不屑看一眼的买汰烧。她得永远都是美美的,香喷喷的。

    但王柏川心里有点儿失望,盼着吃樊胜美亲手烧的菜,盼了两天,却盼来难以下嘴的几个菜,还都是他自己烧的。累了一天,回家还得累,他不愿意。他也在心里诅咒发誓,再也不自讨苦吃,要求樊胜美烧菜了。

    安迪睡了会儿,被闹钟闹醒。她因为惦记着包太的事儿,睡得很浅,几乎是手机闹钟一响,她就伸手将闹钟停了。她看看床的另一侧,包奕凡睡得静悄悄的,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出去,将卧室门关上。

    打开手机,有条一个半小时之间的彩信,是包太又到一处服务站,站显眼处拍的带字牌照片。此后再无彩信,倒是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包太的。安迪心头一紧,糟糕,对付包太这个人果然不能有丝毫懈怠,这才小睡两个小时,那边就出了幺蛾子。她看看卧室门,怕打电话时候吵起来,吵醒包奕凡,就悄悄钻进客卫,将门关紧。

    可奇怪了,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的是男人的粗声大气。“你找包太太?她休克了。我们正找最近的出口下去找医院。”

    “什么?她傍晚还好好的,不是?”安迪冷笑,果然有诈,包太这个人岂是那么老实接受逼迫的。

    “一个小时前还好好的,哎呀,你是谁?是不是逼着我们往回赶的女人?”

    “对。”

    但安迪话音刚落,那边的手机就挂了。显然那边的男人不愿与她通话。安迪惊讶,想到无数可能,最大可能就是包太受不得气,往黛山赶了。她必须确认状况。安迪想了想,冷静走出客卫,进去卧室。

    “包子,你醒醒。我刚接通你妈手机,是别人接,说你妈休克了。包子?”

    只见包奕凡一跃而起,站地上晃了会儿,才醒过神来,“我妈?”

    “你妈休克,司机正找最近的城市出口下高速就医。她的同伴这么跟我说。”

    包奕凡的脸一下冷凝了,冷得非常陌生,安迪从未见过。包奕凡抓起自己的手机,立刻拨打他妈妈的电话。听到接通的彩铃声,包奕凡稍微松一口气,但接着的男声让他又皱起眉头。

    “我妈怎么回事?噢,你是阿明?”

    “啊,你可来电了,刚才你一直关机。最先我们不是往家里赶吗?你妈好好在后座休息,我帮司机看着路。结果你爸来电话了,两人吵了一次又一次,断断续续吵了一个小时吧,好像说是什么期货大亏本啊,都是你妈害的啊,吵得很凶,最后一次,你妈一口气缓不过来,大叫一声,倒了。就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前。我们已经看到出口了,还有两公里就下去,但愿能尽快找到医院。”

    “好,你打开我妈的包,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带着药。以前好像没出现过什么症状。”

    “已经翻遍了,还是司机师傅懂急救,没药。我们报了120,不晓得急救车会不会等在路口。”

    “你们在哪个城市?我立刻赶过去。”

    可结束通话后,包奕凡茫然地看着安迪,一改最初的冷。安迪旁边听着则是吃惊,难道包太不是作怪?天,那她罪不可赦了。她紧张地看着包奕凡,“我的车你开走吧。”

    “等等,你干什么去?”

    “给你做两份三明治路上吃。再给你做杯咖啡。”

    “等等,别走。你刚才明明在睡觉,我几乎没睡着,难道你还能设置自动操作口令?”

    “没啊,我连电脑都关着。怎么了?”

    “我爸知道你这两个小时关机睡觉?”

    “你爸知道你也在这两个小时里关机睡觉。怎么回事?”

    包奕凡眼睛都直了,他明白了,他爸!他爸见缝插针上演了一出大戏。包奕凡简直难以启齿,他愣愣地盯着安迪,盯得安迪遍体寒冷。“包奕凡,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包奕凡大步走过去,将安迪抱紧,抱得安迪差点儿透不过起来,都快要喊谋杀。“安迪,你做两份吃的。求你,跟我一起去。我现在……状态很糟糕。”

    “我替你找司机。我怀疑你妈看见我更……”

    “不,我妈被我爸气昏。我爸打时间差,假托你在这边已经动手操作,巨亏,一次次去电与我妈吵架。应该就是这样。”

    安迪也惊呆了,她盯着包奕凡,盯着包奕凡极端无奈地扭开脸去,咬牙切齿。怎么都想不到,和蔼可亲的老包竟然东拉西扯地谈笑间将她和包奕凡安排妥当,转身便对包太痛下杀手。这得是多少的恨!别说是包奕凡,连她做咖啡和三明治的时候都有点儿魂不守舍,丢三落四。

    两人连夜上路,安迪不让魂飞魄散的包奕凡开车,由她亲手驾驶。但安迪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她随身带着电脑。她就怕,包太这个人,谁知道有个万一呢,弄不好是包太不屈不挠亲手编导的一出好戏呢。丈夫能害妻子,娘又何尝不会骗儿子。包家啊……

    这一路,包奕凡握紧的拳头都没松开过,咬紧的牙关也没放松过,安迪真担心包奕凡额头突突乱跳的血管会爆。将心比心,若是真的,并非包太导演的诡计,那么此时妈妈垂危,却是爸爸处心积虑所害,谁都无法镇定。所有的咖啡和三明治都进了安迪的肚子,包奕凡完全无心吃饭。

    他们在天刚放亮的时候,赶到医院。想不到,老包也已经在了。父子相见,剑拔弩张。包奕凡回头就对安迪严厉地道:“你赶紧去找家宾馆睡觉。这儿我自己来。”

    安迪应了一声,看看一脸深沉的老包,转头就走。医院人来人往,老包总不至于杀他亲儿子吧.

    可后面老包喊了声:“安迪你等一下,我们回头商量件事……”

    原本怒视着老包,与老包擦肩而过的小包立刻倒退回来,拦在两人之间,“安迪你休息去。”又厉声问老包:“你什么事?”

    老包拿眼光示意他身边的人避开,才轻声道:“我们赶紧就今天的事统一一下口径。如果传出去传歪了,对安迪的信誉有打击。”

    “威胁我们?安迪不用担心,你赶紧去休息。这儿有我。”

    见包奕凡挡在她面前,暂时放弃心急如火的探母行动,而一心一意地保护她,安迪心里忽然涌上非常异样的感觉。前面是包奕凡的肩背,她很想靠上去,闭一会儿眼睛。可场合不对,她只简单道:“谢谢。没有操作,所有传闻都可落实为造谣。即使有事也不管了,我很累。”

    老包淡淡地道:“非不得已,还是避免吧。安迪你先抓紧休息,我已在香格里拉开了个房间,前面不远,出大门左拐一公里直路有家香格里拉。回头我和儿子要安排一些后事,你也参与一下。”

    包奕凡一听“后事”两个字,脸都扭曲了,他示意安迪赶紧离开,看着安迪在他隔绝下安全上车,他赶紧拔腿赶往急救室。而老包不急,站在原地垂头敲敲脑袋,跟同行的助理说几句,就独自开车回宾馆睡觉。

    安迪在宾馆登记的前台看到老包,但老包只跟她摆摆手就自顾自上楼去了。安迪心里缓口气,跟前台要了个与老包离得挺远的楼层,小心地入住。

    曲筱绡晚饭后,只要有空就拨打家里的座机,可一直到她在夜场对客户献殷勤完毕,回到宾馆洗漱欲睡,睡前最后一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她又很心虚地不敢打赵医生的手机,找到一位同样也是夜猫子的闺蜜说心事。闺蜜一听两人的家底,立刻干脆地道:“女比男钱多,对方要真是个小白脸倒也罢了,如果是挺恶心的指着倒插门少奋斗十年的没脾气男人,也很和谐,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可最怕的就是你家这种专业很好,人品也很好,什么都很优秀,但就是被国家搞得钱不多的男人。这种男人搞不定。这种道理,你还需要我来跟你解释吗?会不会最近哪儿撞出脑震荡了?”

    “唉……”

    “唉什么唉,你倒是说话啊。你家男人是医生,会不会饭菜里给你掺**药了?”

    “肯定是,否则太没道理了。什么拿得起放不下的毛病都犯在我头上了,不是给下药了就是给扎小人了。”

    “打算怎么办呢?拖下去不该是你的脾气。”

    “我看都拖不下去了,今晚一直打我小窝里的电话,他一直没回我那儿,恐怕等我出差回家,一封信躺在桌上了。”

    “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打他手机?靠,蛐蛐,越活越回去了。”

    曲筱绡满脸羞愧,回答不出来,只能尖叫了。闺蜜啧啧连声,“蛐蛐,你完了,你出差回来喊我一声,我去你家收尸。看这样子,十有**被男人休了。姐跟你说,最省事的是吃颗安眠药后放煤气,百发百中,样子最好。”

    “我揍死你再自杀!你说对了,十有**给休了,我也别心烦了,洗洗睡吧。”

    曲筱绡谢绝闺蜜要求前来陪伴,她在出差呢,可不能乱做孩子气的事。胡乱躺下后却睡不着,上网找电影看。却看到微博里有条私信,是关雎尔发给她,说是应安迪要求向她报告,晚上几点几分看到赵医生开车离开欢乐颂小区。曲筱绡心里立马拿这时间做起了文章。她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只有唯一一个:赵医生收拾收拾他的东西,搬走了。曲筱绡摊在床上,双手揪紧被单,开始流泪。她真正哭的时候,反而不尖叫了。

    几乎一夜没睡,醒来时候眼睛肿肿的,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很想鼓起勇气给赵医生手机打电话,可依然没胆。她思来想去,在床上碾了好半天,眼珠子终于又活络了,于是转来转去,转了三圈之后,给邱莹莹打去一个电话。

    “小邱,我家电话是不是坏了?你帮我敲敲2203的门,帮我喊赵医生一下,我有急事找他。”

    邱莹莹因与应勤共进晚餐而同样几乎一夜失眠,她好不容易清早睡去,却被曲筱绡电话吵醒,很没好气,“干嘛找我,干嘛找我!没看见我在睡觉吗?”

    “呀,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慌,第一反应就是找你耶。你帮我去敲敲门吧,要是没人出来答应,我要报警了。”

    “安迪昨晚也找赵医生,什么事?”邱莹莹打着哈欠起来,让曲筱绡听着去敲门。可曲筱绡听到那边震天动地的敲门声响过三巡之后,没有出现什么拐点,她的眼珠子又凝滞了。

    “安迪昨晚在,我去问问她。”邱莹莹既然把事情接手了,那就一定热情地办到底。曲筱绡闻言精神一振,耐心等待来自安迪的消息。若不是有邱莹莹这个二愣子,她还真不敢大清早打安迪电话吵醒孕妇呢。

    可来自2201的声音也表明安迪不在家。邱莹莹奇怪了,半夜走人?“难道他们是一起走的?”

    曲筱绡心说只有邱莹莹才会这么想。“谢了。你再睡去,我……”

    “真报警?出什么事了?”

    “吓你的。我只不过是自己不在家,要弄个人查赵医生的岗。很好,果然不在。”

    “你骗我?”

    “对!”曲筱绡说着就挂断电话,也不管邱莹莹在那头哇哇大叫。她只能另想办法。

    邱莹莹被打断睡眠,气得大叫。折回2202,进门又是大叫一声,因没想到关雎尔被她的敲门声吵起来了,直着眼睛站在门口,周围一片黑,只有关雎尔的睡袍一片白,吓人得紧。被邱莹莹惊声尖叫再度吓醒,关雎尔才还魂,丢下一句话,“赵医生和包总不一起离开,你别多事。”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知道别多管闲事,再管下去,曲筱绡出差回家不高兴。”

    “我才不怕她,可她就爱招惹我。这人真讨厌。我把它的电话号码拉黑,讨厌。”邱莹莹说着,果然将曲筱绡的手机号码拉黑了。关雎尔看着没阻止也没鼓励,她打哈欠都来不及呢。可再来不及也得加紧洗漱,她得去谢滨家接人。

    关雎尔忽然拉开洗手间的门,问:“昨晚,你手机上是不是又多了应勤的号码?”

    “呃……这个不拉黑。”邱莹莹脸红红,却口气坚决。“而且我昨晚想过了,我心底无私。如果他未婚妻硬要诬陷我是小三,呸,我还比她早一步呢,她才是小三。”

    关雎尔眨巴了会儿眼睛,“但你会太苦的。”

    “我宁可苦死,也不愿行尸走肉。前几天,我的心是空的,你们看着我好像平静了,可其实我并不开心。小关,今天我们说的话,你别跟任何人说好吗?大家都会说我傻。就让我傻半年吧。只要半年,你帮我看着,我年轻我傻得起。”

    “好吧。真不忍心。”

    正说着,有人敲门。敲门声很没规矩,显然不是有教养的人。邱莹莹从窥视孔看出去,见是一个陌生中年妇女,就大声问:“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樊胜美的嫂子。我和他哥来找她。”

    邱莹莹一听,正要回答,被捂住嘴,她看向关雎尔。关雎尔显然是想到什么,就代替邱莹莹道:“你找的是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孩?”

    “三十多还女孩呢,老早是女人了。三十一岁,长得挺美,在公司里做人事。”

    “啊,听房东说起过好像有这么个人,春节前搬走了,现在是我和同学住这儿。你另外再找找吧。不好意思,屋里只有两个女孩,我们不开门了。”

    “啊?搬走了?知道她搬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啊,可能房东知道吧。要不你留个手机号码,或者留个旅馆地址,我中午等房东睡醒了帮你问问。”

    “她妈说她住这儿,姓樊的一家人怎么都这德性。好吧,你记一下。”

    关雎尔记下手机号码之后,等半天没旅馆地址,却听隔壁两家的门挨个儿被敲响。可幸好那两个房间今天都没人。过了会儿,关雎尔见樊胜美的嫂子悻悻下电梯。

    等人走后,关雎尔才敢跟邱莹莹说,“樊姐卖了她哥的房子给她爸治病,她哥现在找上来,还不找樊姐打架。你赶紧给樊姐打电话,这几天让她别回来了,要什么衣服之类的我们送过去。”

    邱莹莹忘了自己的伤春悲秋,赶紧找樊胜美。又忘了这是周末的清早,大伙儿都在赖床。

    樊胜美听见电话铃声,知道是自己的,反而钻进王柏川的怀里,希望那是一个打错的电话。可电话那头是不屈不挠的邱莹莹,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王柏川愤怒地抓起手机,一看就怒了,“又是邱莹莹,每次都是她清早找事。”

    樊胜美一听是小邱,只得无奈地接听。可不等她发牢骚,邱莹莹那边传来的嘀嘀呱呱的信息震得她魂飞魄散了。她哥嫂不是说要判半年吗,怎么都出来了?幸好关雎尔机灵,总算她避开今天这一劫。等邱莹莹说完,樊胜美谢了又谢,放下电话只会发呆。王柏川转过来皱着眉头问:“什么事?你家的事?”

    樊胜美点头,好一会儿后之后才缓过气来,哭丧着脸道:“我哥嫂找到2202去了。”

    “不怕,索性这儿多住几天,他们找不到你。而且他们手头没钱吧,乘着绿皮火车来海市,看他们能在海市耗多久。再不行,你去办个小区里面的停车证,我每天接送你,都走地下车库,他们找不到。”

    “不是,可总之安静日子到头了。我妈又得伸着手问我要钱了。我哥不会放过我,我卖掉了他的房子。”

    “你妈都没通知你。”

    “是啊,他们就是要打我个出其不意。幸好我今天不在,幸好小关机灵。要死了……”樊胜美是真的头痛至死。好不容易才过几天随心所欲的日子,讨债鬼又上门来。

    “你干脆当不知道。再买只手机,专门只给你家里打电话用,免得他们万一在家装了来电显示。”

    “当然得这样。对了,我去通知上回跟我哥打架的人,又可以讨债了。”

    “这个我看还是算了,别惹事,他们讨债可不仅只找你哥,到时又得找人摆平。当不知道吧,你妈提起你就推,只能那样了。要不然你哥他们又吧嗒一声粘你身上了。”

    “每个月汇去的钱会不够用,他们会克扣我爸的医药费。”

    涉及到樊家那位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家长,王柏川不便多说了。他只问了句:“如果你想多汇点儿去,对你哥嫂那样的人来说,多少才算是有底?”

    “无底洞。好吧……”樊胜美知道汇再多都没底,她垂下眼皮,想到将要发生的事,不由得眼泪婆娑。

    这个周末,算是彻底被毁了。樊胜美惶惶不安,王柏川再怎么都没意思。

    安迪觉得才睡着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确切地说,是有激烈的吵闹声从卧室的门缝里穿过来,那声音显然是包奕凡和老包的声音。安迪勉强自己起身,看看也睡了有三个小时了,就盥洗了一下出去。

    两眼红肿地包奕凡看见安迪就道:“对不起,吵醒你。我妈去了。”

    安迪一愣,看看同样是睡眼朦胧的老包,原来父子两个吵的是这事。“节哀顺变。”想了想,忍不住又补充一句,“以后你也没妈妈了。”

    包奕凡两眼喷火,盯着父亲,“我还跟你一样,没有爸爸。”

    老包没回答,因为有安迪在,他才能稍微自由,不需要随时提放儿子火起来揍他,他退到沙发上坐下,打电话要冰块。安迪推包奕凡坐下,脑子还有点飘,想不出办法,也对包太的死没有什么悲哀,只能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从冰箱里拿水给自己喝,可一想这儿还有最需要的人,就把水扔给包奕凡,没看老包一眼。

    “打算找车子立刻送回家,路不远。你留在这儿再睡会儿,我给你留个司机,回头你回海市还是去我家,随便你。”

    “嗯。你路上休息。”有敲门声来,安迪接了服务员送来的冰块,拿给老包。老包居然还能平静地冲安迪说谢谢,仿佛死的不是跟他共同生活几十年女人。

    老包拿来冰块,裹入毛巾,顶在头顶。很快,一脸的朦胧睡意消退了。

    安迪只心疼包奕凡,又坐回包奕凡身边,“要不要吃点儿饭?我喊送餐吧。”

    “吃不下。让我趴会儿。”包奕凡趴到安迪肩上。只一会儿,安迪就感觉肩上热热的感觉弥漫开来,她看看老包,伸手轻抚包奕凡颤抖的肩膀。让他哭吧。

    可老包清醒后,便干咳一声,道:“人既然已经去了,我们自己家里几个人先开个小会。我录音。”

    安迪冲老包摆手,试图阻止。包奕凡这种情绪下海开什么小会,只怕一言不合父子两个吵起来还是轻的,打起来都有可能。但老包胸有成竹地冲安迪摆摆手,继续开口道:“我上一次得癌症,已经想明白很多。但身不由己,还是又过了几年地狱里的日子。今天开始嘛,我解放了……”

    包奕凡猛抬起头,激愤地要起身,被安迪按住。若非安迪是孕妇,包奕凡早甩脱身扑过去了。可被孕妇按住,他只能怒视,“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等我办完妈妈的事,我找你算账!我……”

    在包奕凡的怒吼声中,老包却是不紧不慢说自己的,“我跟你,我的儿子,没有矛盾,你重情重义,你依然是我这辈子的最大杰作。但从今天起,我要轻松做人,休养我这生过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复发的身体。财产全都转到你名下,由你自己去打拼啦。我只要拿走一亿人民币和两套房子,过我清静自由的日子。”

    安迪与包奕凡都大惊,安迪盯着老包手里的新式录音笔不能吱声,而包奕凡等老包话音刚落,就又吼道:“你别想逃脱,我不会放过你。”

    “随便你。做事之前我早已考虑清楚所有后果。具体移交事宜等办完丧事再操作。而今天回去,财务冻结银行账户,只进不出。我的话就这些。安迪,麻烦你年轻人把录音机里的录音腾出来,一式三份,你也持一份。你应该会这种操作。虽然录音没有什么法律约束力,但对我个人有道德约束力。”

    “你有道德?”

    “我口碑一向不错。除了你妈从不把我当人。”

    “我妈怎么对你?你生病时候,是我妈……”

    老包平静地喝冰水,顶冰块,有听没听地随便儿子说,不再辩驳。等安迪将录音处理好,他拿起录音笔就走。安迪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老包这个人。只因她自己也在包太手下领教过太多。

    身后,包奕凡喊了声“安迪”,安迪从门口转身,见老包走了后的小包疲软地瘫在沙发上,脸色青白,眼白血红。“安迪,不要上他的当。他这是自知难以收拾,玩的金蝉脱壳。他们当年闹离婚,我妈娘家家族一呼百应,拿拖拉机堵住公司所有通道,锄头镰刀都拿手上,我爸才不敢再坚持。今天两个我妈娘家小兄弟只要回去一说,我爸不隐匿,还能有好日子过?”

    安迪惊得弹眼落睛,站在那儿挪不了窝,“你家……”

    “是,我家!所以你家那些事算什么事儿。你继续睡觉休息,我走了。回头,你不去葬礼也好,省得面对我家那帮亲戚。老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我家还不在深山呢,我妈为了对付我爸拉拢的各种各样亲戚太杂,更多,你应付不了。还有,如果我爸再找你,你别理他。”

    安迪瞪着眼睛对着包奕凡发愣,包奕凡走过来,抱抱她,“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活成他们那样子很没意思,连我,能做到的也只有不掺和。自家父母,我能怎么办呢?”

    安迪依然惊愕无语,她隐隐想到了,昨晚上老包设计威吓包太,可能是这对离不了婚的夫妻背着外人经常做的自相残杀的一出,只是昨晚有她出手的行动替老包添了一勺油,而包太不懂金融操作正好被老包偷袭成功。可能老包都没意识到会闹出人命,逼得他不得不以退出自己一手主创的事业来了结。这都是什么样的家庭啊,这样的家庭成员,真还不如换成安静但分裂的她弟弟。

    包奕凡失魂落魄地拍拍安迪的脸,连呼好几声,才将同样失魂落魄的安迪唤回神来。“安迪,在想什么?”

    “我昨晚,好险,差点被人利用,差点双手沾血,幸好你正好在我身边,才说得清楚。”

    包奕凡沉默,他就是个夹在亲人中间最无力的人,大家都爱他,可大家都不会为了他停止争斗,而他也无力阻止。“安迪,我现在头痛如割,求你别追究了,尤其不要害怕,到这地步,事情基本上了结,大局已定。你回家别胡思乱想,回头我忙完家里的事,再跟你解释。”

    “呃,你也别担心我,你去忙你的,注意休息,我总之,挺你到底。”

    包奕凡反而没信心,这么容易打发?可他实在是精疲力尽,无力多想,与安迪默默告别,去处理后事。

    安迪又躺回床上休息。无法不回想过去这令人心惊肉跳的十二小时。又差点儿被老包骗了,若不是包奕凡在,而包奕凡脑袋拎得清,从来熟知并看穿父母的作为,骂走老包;而且知道她并未做出,也并无动机害包太。若不,只要某个关节稍有闪失,后天上班,估计她得遭包家亲戚的长途奔袭和围攻。想着都后怕,想着都冒冷汗。

    关雎尔正在饼干箱里挖早餐,接到谢滨打来的电话。让她不用买早餐,他会做。关雎尔听了很惊讶,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谢滨会做早餐?她忍不住使劲回想,想来想去,想不出谢滨有什么娘娘腔,那可真难得。

    谢滨住的宿舍离欢乐颂大约十几分钟的车程,关雎尔到了那幢大楼,见谢滨早站在楼下等候。这回扔了拐杖,若只是站着,完全看不出曾经受伤。关雎尔磕磕巴巴地先掉了头,才停到谢滨身边,方便谢滨入座。其实谢滨一看见车子来就手舞足蹈地开心招呼,只是关雎尔开车紧张,只能顾此失彼,不看不听谢滨说什么做什么。等车子一挺,谢滨就灵活地钻入,果然比昨天恢复了许多。

    “嘿,睡得好吗?我昨晚睡了很饱的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恢复了。还做了个梦,你猜梦见谁?”

    “不是我。”关雎尔果然收到谢滨现做的早餐。她接了谢滨递过来的密封盒,只要看盒顶透出来的密封条便知盒子洗得很干净。当然,可以放心地吃。只是,这么多一大盒?

    “嘻嘻,就是你。我梦见去医院包扎,一抬头,居然你是医生。我挺不好意思被你看见伤口,撩腿就跑。睡醒还在后悔呢。哈哈。快吃吃我做的鸡蛋饼好不好,我照着小摊上的办法做的,加料,肯定好吃。我也没吃早餐,一起吃。”

    关雎尔连忙掀起盖子,两个人分享烙饼。想不到一揭开盖子便香气扑鼻,看来还真有好本事。关雎尔拿起一块咬下去。谢滨焦急地看着,都没等关雎尔咀嚼,就抢着问:“还行吗?第一次做呢。”

    关雎尔赶紧咀嚼了咽下去,有点儿含混不清地道:“好正宗哦,就是路边摊儿经常吃到的味道,有葱花,有鸡蛋,还有榨菜丝儿,好像还有甜辣酱。”

    “哈哈。”谢滨开心地大笑,“全猜中。想不到只看,也能看得熟能生巧。唔……什么东西?”

    显然,谢滨自己咬下去的一大口里面,埋着一只不知什么炸弹。两人往咬出来的横截面一瞧,白糊糊的流体正慢慢渗出。“没熟?”

    “第一只,嘿嘿,怕煎糊了,又是第一只,手势生硬,饼太厚,里面的没煎熟。”

    “没熟的别吃了吧,会闹肚子。”

    “当然。我把当中一圈厚皮的撕掉,周围的没问题。你咬下去的时候也小心点儿。”谢滨一边动手,一边笑道:“要被我同事看见,又得说你们80后什么什么了。好像拒绝吃不卫生食品也是娇生惯养的80后的坏德性。他们还寻开心说,80后还得分85前,85后。85后的更坏。这么一分,全楼层只有我一个是最坏的。”

    “我们同事还好,都还变本加厉地追求环境呢。”

    “可想而知的。其实吃苦不能看表面,像出任务的时候蹲守,两天两夜不合眼的只有我一个,最终凌晨三点多最困的时候疑犯出现,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但有条件的时候没必要吃馊饭喝脏水,起码我看着挺矫情,装不出来,何必呢。”

    “是哦,有些人挺口是心非的,对着别人指手画脚,回到家里对自家儿女谁不是娇生惯养,提供最好的。我没吃到生面糊。挺好吃的。真的。”

    “哈哈,那再来一个?我真怕你不爱吃呢。”

    “真吃饱了,我出来时候吃过一只小蛋糕,还有牛奶。”

    “那我不客气啦。”谢滨果然不客气。关雎尔专心开车,他专心吃,一口气将盒子里的烙饼吃得干干净净。关雎尔只知道男的能吃,家里爸爸一向扫桌尾。可想不到有人这么能吃。而且吃了这么多之后,居然连意思意思打个饱嗝都没有。关雎尔不知怎的很想笑,可又怕被谢滨当十三点,只能忍着。

    而更让关雎尔惊讶的是,两人走进阅览室,谢滨下意识地拿眼睛横扫一遍全场,目光凌厉,很有职业风范。这种人,哪用得着担心娘娘腔。极是走路依然一瘸一拐,也不失男人风范。

    两人此后便安安静静地各自找书看书,但关雎尔感觉谢滨时不时看她一眼。她只觉得如坐针毡,真担心朝着谢滨那一边的一粒藏在刘海下面的痘痘被他锐利的眼睛发现。她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起身打算坐到谢滨的另一边。她以为谢滨会问为什么,她还在苦恼地设想呢,谢滨却忽然如豹子下山般冲出去,与一个年轻眼镜男过手两三招,就把那男子压在地上。“手机从裤裆拿出来。”谢滨大喝一声。见那男子乖乖拿出一只爱疯手机扔地上,谢滨才看向正看热闹的一名少年,“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看他是从你口袋里掏的手机。”

    关雎尔忙走过去替谢滨打少年报出来的手机号,果然,地上的手机叫了。原来谢滨不声不响盯上一个小偷。原本安静的阅览室一下沸腾了,许多人拿出手机拍照,图书管理员更是走过来感慨说最近读者已经丢了好几只手机,一只抓不住小偷,原来小偷是这么个斯文人。关雎尔却是担心地看谢滨的腿,看裤子里会不会有血水渗出。这家伙才刚受的伤啊,还缝了几针呢。但谢滨冲她摇头使眼色,关雎尔不知这表明谢滨没拉到伤口还是不让示弱,总之她知道暂时不能询问。

    警察很快到来,大家一对上话,发现是自己人,自然好说话。谢滨提出自己腿上的伤口可能绷裂,要先去医院,暂时不去派出所配合做笔录。关雎尔看见,果然,牛仔裤上渗出血迹。想到那绷裂的疼,关雎尔倒抽冷气,可要事当前,她只能默默地在边上看着,去位置上收拾两人看的书和笔记本,退还书籍收回借书卡。等谢滨自己提出走,她才默默跟上。

    可关雎尔没看到,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坐着一个她的老乡舒展,舒展正为撰写一份报告找资料。舒展对于谢滨的三拳两腿摆平小偷敬仰得很,偶尔跟父母通电话便说起如此这般,他才不嫉妒曾经的相亲对象竟然找了个出色猛男做男朋友。

    等离开众人,谢滨才百般道歉,“哎哟,看见了就忍不住,这下惹麻烦了,还说周末安安静静看书呢,泡汤了。对不起,真对不起你。幸好你现场一言不发,这个小偷一看就是惯偷,要是知道我有腿伤,一定挣扎着专门打我的腿。”

    “我没关系,就怕你伤口破裂太大。你怎么知道他是惯偷?看上去白白净净很斯文啊。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这个不敢当,我可以跳着走,只要走慢点儿。我看的是这个人的手法,相当利落,高手。估计手头犯的案子不少。所以我建议同事提取图书馆的监控录像,查他每一次进来阅览室的时间与偷盗报案的对比。你肯定要问有没有什么理论?没有,完全凭经验。我刚分配就进刑大,我成绩挺好的,导师向上级推荐,一来就进刑大是优待。可我那时候理论一套套的,遇到真枪实弹就吃瘪,别人冲上去了我还不知为什么。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申请到最乱的火车站附近做巡警。两年里可真长见识,见识过非常多的人,各种性格,各种遭遇,可像你这么好的姑娘还真不多见。”

    关雎尔非常爱听与她完全不同世界里发生的事,可最后一句出来,她脸一下子红了,扭过头去不理。

    “真的,我不会胡说。哎,你再生气我伤口就乱痛了。”

    “嗨,你刚才说那么多,我给你补充最关键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

    谢滨哈哈大笑,“你才是刑侦高手,佩服佩服!”

    两人一天时间奔波于医院、派出所、餐厅,到处都是等待和排队,连车子开在路上也是排队等塞车。好不容易将事情都办完,两人已经说了一大箩筐的话,清楚知道对方这二十几年的成长史,家里各有几口人。两家人境况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典型的小康之家。

    终于,拖了一个多星期之后,谢滨兑现了请关雎尔听重金属的许诺。

    音乐可发疯,淑女更可以疯狂。

    曲筱绡在餐厅吃自助早餐,浑身都没精打采,即使穿着漂亮的裙子,引来无数目光尽垂涎,她依然有气无力。她愤怒地告诉自己,姐一夜没睡好,当然没精神。姐身经百战,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个赵医生打击不了姐。可自我安慰了一顿饭的时间,她的状态只有越来越差。

    走出餐厅的时候,竟然,赵医生来电了。曲筱绡简直想哭,想骂,又不敢大声,千言万语,滞留在一声“喂“之后,留中不发。赵医生却若无其事地道:“太阳是不是西边出了?你这么早起床?”

    曲筱绡爆了,“混蛋,别装没事人一样。昨晚上开始我一直打家里电话,我一晚上压根儿就没睡觉。你去哪儿了?你即使不满意,也请说啊,别怕我听不懂,我知道我闯祸了,你不痛快,想不理我。但你给我个了断。我等一晚上了。”

    赵医生一时沉默。而跟在曲筱绡身后的两个男人却被美女的泼辣煞倒,越过曲筱绡,频频回头打量美女。曲筱绡当即扪住电话,大吼一声:“看你娘的看。”又放开手接听,发现赵医生正说话,忙放缓声音,打断:“我这儿刚出了点儿小事,没听见你前面说的,拜托你再说一遍。”

    “我很爱你……”

    “但……”

    “没有但。照旧。我有一个要求,请你顾及我的收入状况。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已经听了一晚上音乐,可这不是我支付得起的,太超过我支付能力的馈赠让我心里不安。我以后会正视我们之间的收入差距与因此导致的消费档次差距,不能自私到因为我的不足约束你的享乐。但你也得偶尔为我克制。比如,这份礼物。唉,一言难尽,我很矛盾。其实住在你的2203,已经在蹭你的好处了,可以预料,以后还会不断蹭。我还说这些干嘛,岂不是又想当□又要立牌坊。”

    才刚听到一半,曲筱绡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出眼角。可听到最后,味道又不对了,她将眼泪一抹,愤然道:“那你想怎么办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随便你,只要你原谅昨天发生的事,你提什么,我答应什么。”

    赵医生哑然。

    曲筱绡的眼泪又冒出来,她冲出电梯,奔回房间,捶着床大声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今天起分手。我爱你,我爱死了你,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不能让我家破产,你也丢不掉你的清高,要死的我还正喜欢你的清高和才华。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再走下去,我不好玩了,你也不帅了,我都不舍得。我们还是分手,今天做个了断,对你我最好。”

    “小曲,其实,我不如你。再见。改装音响的钱我会分期打到你账户。”

    曲筱绡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赵医生否定反对。可赵医生却说了“再见”。再有什么“我不如你”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指望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可“再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曲筱绡将手机一关,捶床大哭。她的人生顿时黑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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