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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渐写到别来(四)

    回宫路上,萧邃一直阴沉着脸。

    璧山郡主的话,让他疑惑,也让他警惕。但比起璧山苑中发生的其他事,此事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潘恬那种种言行,并不难看清其意图所在。然而真正让他上心、让他不安的,却也并不是这位裴家少夫人的有意勾引,而是,潘氏一族的目的。

    想来,若非潘恬与自己搭话时,璧山苑中安静如空谷,一个下人的影儿都瞧不见,他一时倒也想不到,潘氏竟如此舍得出去,为了亲近自己,索性连裴氏都不顾忌了,不惜将已经嫁出去的闺女献出来。

    ……又或者,潘氏现而今的目的,就是想取代裴氏,做这个当世第一的鼎贵之族?

    想到这里,他不禁眸光一凛,默默攥紧了拳。

    不过另一方面,他亦觉得此事疑点颇多。就比方说,即便潘诫舍得出潘恬,可让她来做此事,怎么看都是兵行险着。难不成,许国公这是认定他‘美名在外’,定然拒绝不了他家女儿的花容月貌么?

    轩车停稳,他躬身走下车来,神思一时未回,脱口嘟囔了一句:“哪来的自信……”

    车下候着的尉朝阳没听清,愣愣地问:“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萧邃理了理袖口,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凌云殿,低声吩咐道:“这阵子,给我盯紧了许国公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回禀。”

    “许国公府?”尉朝阳微微有些惊讶,回过神来,抱拳应道:“属下明白了。”

    萧邃点了下头,便朝着凌云殿的方向,大步而去。

    这就是他同潘恬的第一次见面吗?

    从璧山苑,到凌云殿,裴瑶卮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丝想法、任何一丝感受——事实上,她也根本没能力放过。可这万般复杂的情绪之中,他甚至没有过多考虑过潘恬本人,从头到尾,他想的只是潘氏、只是政局。

    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还想到了裴曜歌,还站在‘准自家人’的立场上,为这位未来的妻舅摊上了这么位妻子,而感到担心、不值。

    怎么会是这样?

    竟然会是这样……

    她暗自祈祷,若这幻梦之境外,自己还依旧活着,那便让自己快些醒来吧。否则,即便过往的那些事当真全是误会,自己怕是也等不到与他互诉衷肠的那天,便要先被这梦境逼疯了。

    自秋日里,她与萧邃开始通信后,这三两月间,起初还是萧还从中折腾,为他们俩做青鸟鸿雁,可渐渐的,随着这书信越发密集起来,萧还终究不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到底也都顾不上了。

    从十月中开始,萧还便安排着,叫他们俩各自分派好人,每日都走一趟岐王府,或是哪一方有书信,送到了,自有对方的人取走。两人对此皆无异议,想是这法子轻省便捷,无论是东宫还是怀国公府,找一个信得过的跑腿仆婢,还都不是难事。

    当时,裴瑶卮派去做这件事的人,便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织风。而萧邃那边,用的则是尉朝阳。

    许国公寿宴后没过多久,朝中宫中,一时倒还算是风平浪静。这日,萧邃从凌云殿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暗,一进宫苑,便见华灯光影里,尉朝阳直挺挺地站在正殿下边等着,待走近了些,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萧邃心头便是一紧。

    ——尉朝阳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殿下……”

    尉朝阳迎上来两步,欲语还休。萧邃淡淡给了他一个眼色,随手将大氅解下,递给跟在身后的程永亭,让他带着宫人都先退下。

    “进去说。”他低声一语,说罢,便朝殿中走去。

    此刻,萧邃还以为,尉朝阳这等脸色,是为着许国公府才有的。

    一时来到书阁中,他往书案后头一坐,抬了抬下巴,对尉朝阳道:“出什么事了,说罢。”

    尉朝阳抬眼,踌躇地看了他半晌,吞吐难言。

    东宫的灯烛一向是够用的,深冬的晚上,也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萧邃看清了他的眼神,心头咯噔了一下,徒添一点茫然。

    ——尉朝阳大概不是为着许国公府的事来的。他想。

    “究竟什么事?”片刻后,他声色严肃了些,眉眼间依约有点不耐,“快说!”

    尉朝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举过头顶,屈膝跪地。

    “殿下,属下今日奉命去岐王府,不想刚好遇上了裴家姑娘派过去送信的丫头,属下……”

    尉朝阳到底缺了点一鼓作气的精神,头起得不错,可这声音,却越来越小。

    裴瑶卮见此一幕,默默回忆着这个时间,想了半天,她也不记得织风同自己说过,她遇见过尉朝阳的事。

    萧邃这边已有些急了。他霍然起身,眼神都精神了些,急着问:“难道她出事了?”

    尉朝阳见他误会,连忙摇头。

    “殿下容禀,裴家那姑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垂着头,话里不由带了些气性,“是属下将您的回信交给了那名叫织风的丫头之后,因着顺路,便与她同行了一小段路程。不想路上偶遇酒肆外头有人闹事,混乱之下,那丫头被人群撞了几下,属下……”

    “属下捡到了她身上掉出来的一样东西。”

    东西?织风的东西?

    裴瑶卮莫名觉得,接下来的事,大概很重要。

    萧邃凝眉将尉朝阳举起的那封书信注视了许久,半晌后,缓缓坐下。

    “路不拾遗的道理,还用我教你?”他声色平平的,徐徐道:“看来,你这是将人家的东西给我带回来了?”

    “殿下!”尉朝阳一时情急,忍了又忍,终于憋出了点有用的话:“殿下,若非这封信干系重大,属下也断然不会不声不响地将其昧下!这信……这信是秦王回给裴家姑娘的!”

    萧邃愣了。

    裴瑶卮懵了。

    她脑子里轰隆一下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什么叫秦王回给裴家姑娘的?即便明知尉朝阳言出必有依据,可裴瑶卮还是压抑不住这份儿委屈,直想借萧邃之口,好生告诉明白了他这个属下:早在东宫悔婚之前,裴家姑娘压根儿不认识秦王!

    “什么叫秦王回给她的信?”这句话,萧邃也问了。他双眉紧皱,手掌一勾,道:“把信给我拿过来。”

    尉朝阳战战兢兢,弓着腰把信递了上来。

    秦王萧逐,从小便是个规矩孩子,平日手书练字,写得最多的,也是父皇最喜欢的隶书。他的字迹,无论是萧邃还是裴瑶卮,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萧邃将这书信拆开的一刻,裴瑶卮与他,尽皆愣住了。

    当真是萧逐的笔迹,一字字一句句,都在向一个女子倾诉衷肠,信中写尽了求而难得之苦,情意缠绵之处,切切动人。

    尉朝阳惴惴地站在案前看着他,久不敢言。不知过了多久,见萧邃将那信轻飘飘地扔在了书案上,他方才小心地问道:“殿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处置?”萧邃淡淡看了他一眼,背脊像是支撑不住一般,缓缓往椅背上靠去,“处置什么?就算这信是秦王的笔迹,那又能说明什么?从开头到结尾,这里头可有一言一字涉及到裴家姑娘的名字了?”

    尉朝阳惊了,裴瑶卮也惊了。

    “殿下……您,您这不是……”

    他想说,您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这是从那人的心腹丫鬟身上掉出来的书信,若说不是给裴家姑娘的,难不成,还能是给那丫头的么?

    “裴家姑娘是陛下下了册妃诏的未来太子妃,秦王但凡还想活命,自然是不可能在这往来书信里直接挑明她的身份的!”尉朝阳深吸一口气,忧切道:“殿下,您快些清醒清醒吧!”

    萧邃盯着他,沉默许久。

    “我很清醒。”他道:“我不信。”

    他想:我不信我所喜欢的女子,是这样的人。

    尉朝阳逢上他的目光,有点不敢说话了。

    他自小跟着太子,一向是知道他的性子有多倔的,这个时候,若一味规劝,或许反而会适得其反,并不明智。

    想了想,尉朝阳一咬牙,再度跪了下来:“殿下,属下知道此事有疑点,若要殿下尽信,也是不能。只是……这信毕竟是属下从那丫头那里捡来的,若然殿下肯相信属下此言,便请殿下允准,容属下细细查探一番!若能证明这信上所言都是子虚乌有,也好还裴家姑娘一个清白!”

    萧邃沉吟片刻,问道:“你想怎么查?”

    “很简单。”尉朝阳道:“瞧这信中之意,裴……秦王那边,之前应也收到过回信。秦王府虽则不好进,但也不是铜墙铁壁,若然属下搜遍秦王府也找不出回信,那殿下愿意相信裴家姑娘清白,属下也无话可说。”

    萧邃稍加考虑,便摇了头。

    “笔迹也是可以仿的。”他淡淡道:“罢了,此事你不必管了。等过了年,阿还回京之后,我自会同他商量。到时候,不管是谁在背后设计陷害,我都不会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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