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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是东家

    

    城西孙生医馆外,此刻早已挤满了患者和亲属,又有新的患者送来,有人赶忙喊人出来帮忙。

    屋里匆匆出来一人,面色黝黑,但一双眼却好看熟悉得紧。

    那人迎了病人之后又跟着进去,从始至终没往这边看上一眼。

    但是莫名的,霍琛却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走,进去里头找那个大夫。”司徒炎说了一句,两人朝里头走去。

    进去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做嘈杂。

    四处都是病患,个个面黄肌瘦,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叫人听得心烦。

    屋里有个角落专供重症患者治疗的区域,那里除了帮工和大夫,没有外人靠近。

    刚刚那个惹了霍琛注意的人也在其中,正利索的给患者灌药。

    他面色黝黑,可一双手却白皙如玉,晶莹剔透,叫人奇怪。

    “没想到这个孙生医馆竟然是他的,这下咱们有麻烦了。”一旁的司徒炎略带苦笑的嗓音传来,霍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孙逸正在给一个口吐白沫的人施针,动作无比的娴熟。

    想想自己被他救醒时。向他道谢时他的不屑一顾,霍琛也觉得确实有麻烦了。

    不对,如果这个医馆是孙逸的,那刚刚那个黑乎乎的小生

    霍琛目光朝那边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匆匆没入后院的背影,他越发的觉得眼熟了。

    想到某种可能,他眼眸顿时一沉,不发一语的跟了上去。

    路上有人见到要拦,都被他闪过,直接进了后院。

    要说司徒炎和霍琛两人与医馆此时的情景格格不入,两人锦衣玉服,精神饱满,而旁人却都是一身粗布麻衣,面色蜡黄病态,所以两人的出现顿时引起了医馆内的人的注意。

    化妆过后的云想容也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一看到两人,她下意识的就觉得不能叫他们发现自己。

    所以匆匆离开,去了后院。

    她没想到自己刚进后院,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容容!”

    云想容心里一慌,想到自己化过妆易过容,心里略定。

    转身平静的看着他,蹙眉道:“这位公子,后院是我们的私人住所,不给看病的,还请您先出去。”

    “云想容,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吗?”看着她的眼,霍琛顿时确定她就是自己放在心里的人,神态略冷。

    “在下不知公子在说什么,鄙人姓木,单名一个云字,不是公子所说的容容和云想容,公子再不出去,在下要喊人请公子出去了。”云想容刻意压低嗓子,厉声道。

    霍琛不在意她的疾言厉色,上前一步,在云想容不及后退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调侃道:“容容,你这脸画得跟黑鬼似的,可是这手却忘了画了。做戏不做全套,很容易穿帮的!”

    那笑容明明浅淡,可是云想容却觉得有些冷。

    要说这易容,孙逸为了省事,每次都只画脸,上次他去周府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是因为那双手和老人家的完全不一样,周牧才会发呆,有所察觉。只是当时周牧没有想到那方面去而已。

    这次同样如此,孙逸嫌麻烦,就没给云想容画手,云想容觉得,将就下就好,于是

    云想容暗叹倒霉,抬眼看他时,神色冷淡,“这医馆是我的,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擅闯民宅,出去。”倒是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霍琛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目光惊讶,这医馆竟然是她的?

    “还请王爷对此事代为保密,妾身此举不过想救人,并不想惹麻烦。”云想容看出他的惊讶,淡淡道。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男人顷刻间变了脸,目光像是带着冰,冷冷道:“云想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竟然敢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不要命了?这大疫可是会传染的,不是平日里的风寒,吃点药喝点补汤就会好的!”

    他不过忙碌之下将韩密抽回去了,觉得她一个内宅女人必定会安心的呆在家中,所以才没有后顾之忧的在外头忙碌,却不成想,这丫头远超他所认知,压根就是个不安分的,竟然跑到重灾重疫的地方来了。

    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看着霍琛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和开口就是凌厉的语气,云想容轻怔。

    手上被抓着的力道大得叫她生疼,皱着眉打量男人的神色。看到他素来清冷淡漠的眼底藏着关心和焦虑,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心里微动,她敛着眉眼平缓心情,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王爷不也来了么?大疫之下没有不相干的人,看着每日都有人痛苦死去,妾心难安,这医馆是妾身的,索性便过来帮衬一二。”

    “云想容,你是不是傻?这大疫大灾之事危险不比战乱更小,不是你一个内宅女子能够参与的,你立刻给我回去芙蓉阁好好呆着,别出来添乱。”霍琛脸色依旧不好。

    云想容闻言脸色变得无比冷淡,什么叫不是内宅女子能够参与的?就他们男人能干,就他们厉害,女人就不是人了?女人就不能做事了?

    非是她自夸,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这场大疫,最初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她所做的,虽不为人知,但也是实实在在的。

    而他们呢?除了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商讨,你推给我,我算计你,真正从最初开始就重视,就拿出方案的,又有谁?

    总说女子不如男,前世她为思想束缚,只想着出嫁从夫,一心一意替周牧谋划,最终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一世。她偏要以女子之身过得肆意潇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霍琛明显察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冷意和讥嘲,待他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了。

    然后便听云想容冷淡道:“王爷和四皇子此来,是为了治疗大疫的方子之事吧。”

    见她转移话题,霍琛有心不顾,但毕竟大事重要,他只得回应,“确实如此,既然此医馆是你所开,这事儿便容易了”

    “王爷”不等他说完。云想容开口打断了他。

    见霍琛停下话头看着自己,云想容这才缓缓开口。

    “王爷,在商言商,小女子开医馆,不是做的慈善,而是为了生计,你要谈方子的事情,可以!叫上四皇子,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得妥了,我自会将方子双手奉上,若是谈不妥。那么抱歉,恕小女子不奉陪了。”云想容说着,从容道:“这赈灾大事,王爷总不能强买强卖,寒了老百姓的心吧。”

    云想容的这般做法是霍琛没有料到的,要说她图利,也不尽然,像是外头的那些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的,能有什么钱,她还不是照样好生医治。若说不是,那为何又这般明确的和自己这般说道。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云想容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

    “好,就如你所愿。”霍琛冷淡的说着,目光微凉。

    反正也不是他的差事,让司徒炎去忙去吧。他如今看到云想容就想到她成天劲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钻来钻去,还要照料那么多的男人,心里就难受得挠心挠肺。

    看着霍琛转身朝外间走去,云想容这才松了口气,也去打了盆水来,将脸上的妆容卸去。

    总不能叫她顶着这幅尊容去见司徒炎吧。

    霍琛找到司徒炎的时候,他正在和孙逸说话。

    真的是在说,因为孙逸根本不理他。

    “孙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将能救大疫的的方子贡献出来,便能拯救无数的贫苦百姓,那可是大功劳,不但百姓会记着你的好,就是父皇也会有封赏,这等好处你拒之门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司徒炎冷着脸说。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孙逸都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神色平静,淡淡道:“殿下还是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过就是个大夫,店东家可不是我。”

    孙逸随口说着,另一边却忙着给患者看病,那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敷衍。

    司徒炎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正想接着说什么,却被人拉住了手。

    司徒炎回头一看,是霍琛!

    “阿琛,你来了正好,帮我一起劝一劝。”司徒炎看到霍琛,赶忙说道。

    这孙逸简直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怎么都搞不定。

    “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他说的是真的!”霍琛这话让司徒炎一惊。孙逸真不是店东家?那店东家是谁?

    霍琛看得出他的困惑,也不解释,只是说:“东家要见你,你进去就知道了。”

    说着,当先带路朝里走去。

    司徒炎不停的追问霍琛东家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然而霍琛却像是哑巴了一样,一言不发!

    面对油盐不进的霍琛,司徒炎心里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感觉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背,一个孙逸,一个霍琛,每一个都不是省心的。

    当然,当他看到云想容时,却是最惊讶的,口中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好不容易忍着,却呛得咳嗽数声,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是这儿的东家?”司徒炎瞪大眼睛看着云想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惊讶,就是脸上也是不断的变换着颜色。

    “小女子见过四殿下,这医馆确实是小女子的没错。”云想容大方的施了一礼,淡笑道。

    司徒炎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和霍琛一样,这事容易了。

    在他印象中,云想容可比孙逸那个臭石头好说话多了。

    “既然这医馆是夫人的那就好说了。皇上派本王作为赈灾特使,稍晚便会带太医院的人来帮着救治这些患病的病人,只是夫人也知道,这大疫来得又急又凶,若是临时去研究这治病的方子,不知要死多少百姓。听闻夫人这医馆对大疫已经颇为了解,治病之法也能够有立竿见影之效,但凡来夫人这里的患者,甚少有死亡者。本王便想和夫人商议下,这能治大疫的方子,夫人看是不是能够拿出来让太医们学习,也好救治更多的人。”司徒炎又是恭维又是搬身份的,说。

    云想容听了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轻声道:“先恭喜离王殿下成为特使了。”

    然后,云想容脸上的笑容略微为难,道:“至于这个方子的事,怕是有些困难。”

    “你是东家,何来难处?莫不是夫人只想自己闷声发财得好名声,却想叫无辜的百姓为此陪葬?”今日多番不顺,让面上极为会装的司徒炎也有些拉下脸来,嗓音微冷。

    云想容的脸上涌上些许惶恐,赶忙道:“殿下这话真叫小女子惶恐。实在是小女子虽然是这医馆的东家,但是这方子确实是孙大夫的。您说我一个妇人,哪里懂得医术啊。只是碰巧认识了孙大夫,而孙大夫他银钱上有所短缺,开不起医馆,便由我做东家,可是我也不过出个铺子和银钱,看病买药开方子之类的事情还是孙大夫才懂的,这事儿得他说了算。”

    司徒炎闻言脸上略缓,想想她说的也在理,便收敛了怒气,但口气依旧带着些冷硬,“那夫人觉得这事当如何?方才问孙大夫,说是东家做主,你这个东家,又说是孙大夫的方子,这推来推去,是不想将方子给本王了?大疫是大事,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医馆便能解决的,需要的银两和人力物力无数,只要夫人肯将方子交出来,本王自然出得起代价。”

    司徒炎有些憋屈。

    在朝堂之上一个两个你推我我推你,最终他成了特使。虽说这事办得好了。能叫他的地位变得不同,但是同样的,风险也大得很。

    好不容易想走个近道,直接从孙生医馆这儿取了方子让太医用于救人,尽早控制疫情扩散,也算是他能力的体现,偏偏遇上孙逸这个臭石头和云想容这打太极的。

    云想容苦笑一声,道:“这事儿实在不是小女子一妇人能够解决的,这样吧,小女子去和孙大夫商量一下,再给殿下答复如何?”

    司徒炎目光冷然的看着云想容好一会儿,那双桃花眼再没有半点平素的万般风情。除了冷傲再无其他。

    “去吧,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商议,若是超时,那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司徒炎冷哼一声,说道。

    “是。小女子去去就来,请殿下和王爷稍候。”云想容福了一礼,匆匆离开。

    等看不见云想容的身影时,司徒炎收回目光,看向好友,不免抱怨,“你也不管管她,你看看她方才那态度。简直是”

    霍琛眉眼冷淡的看他一眼,平淡道:“我以什么身份管?她可是周牧的夫人,不是我的。”说着冷哼一声:“当初不还耳提面命的叫我离她远点!”

    司徒炎哑然,她是有妇之夫,他自然不希望好友和云想容纠缠过甚,但是如今云想容手上有他想要的,自然会想有捷近可走。

    司徒炎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说她最后会将方子交出来吗?”

    霍琛没说话,自顾自的喝茶。

    交自然会交,只怕也不不会白交,她,远不可以寻常女子的心思去揣测她。

    司徒炎说一盏茶的时间,云想容就没有早回来一分,在一盏茶刚过,司徒炎心里怒意积攒的时候,云想容进来了。

    “给殿下赔罪了。”云想容进门就是赔罪,司徒炎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云想容又道:“我方才问过孙大夫了,他说方子可以交由我全权处置,只是这方子中有一味叫苦茶的草药平素用处不大,甚少有采药人采摘,市面上流出的不少还是假货,怕是要费一番心思才行。”

    “这个夫人不用担心,你且说说你的条件,要如何才能将完整的方子给我。”司徒炎缓了缓脸色,说。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说了。”云想容清了清嗓子。

    司徒炎心里冷笑,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妇人,这次阿琛可是走眼了。

    而霍琛却是眯了眯眼睛,心想她又有什么歪招要使。

    “天大旱数月不得雨,时人身染大疫,也有人丧心病狂发国难财。如今但凡药材便比平素上涨三倍,对大疫有效之物更是十倍于寻常,许多穷苦百姓往往付不起药钱而枉死。若四殿下真要有所交换,便请皇上颁布律令,任何有关大疫的药材全部降回原价出售,但凡有药商大夫从药材中打主意的,一律严惩,只要这一条,小女子便将方子双手奉上。”云想容认真的说着。

    温婉的脸上没有半点作假,一派认真。

    司徒炎这是真的惊讶了。

    她提的这个条件,可是对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可言!为何这般?莫非真能做到为民着想?

    司徒炎想着神色一肃,凝声道:“夫人大义,小王这就回宫父皇商议,不完成夫人所言,这方子小王也没脸再要。”

    国难当头,他们这些男人的觉悟,还不如一女子高!

    “小王便先告辞了。”司徒炎站起身来,对着云想容一拱手。

    云想容赶忙起身回礼:“小女子送二位王爷。”

    “夫人留步。”司徒炎说着,快步朝外走去。

    而霍琛则目光深深的凝视了云想容一眼,这才沉默不语的跟上。

    她总是这样,明明是女子之身,却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司徒炎和霍琛出了医馆,正要上马离开,医馆里却有小厮匆匆追了出来。

    “二位王爷留步。”小厮高喊着。

    两人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小厮。

    “两位王爷,我们东家有东西要给二位。”小厮说着。

    他的身后有一人急急的跟了上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药。

    司徒炎和霍琛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不解。

    “这是我们东家特意熬制的预防大疫传染的汤药,命小的送来给二位王爷喝下。我们这些帮着照顾大疫病人的,都是喝了这个才敢这般自在出入的,要不然谁也不敢嫌自己的命长。二位王爷快喝了吧,喝了以后便不担心这大疫了。”那个小厮笑着说。

    霍琛闻言,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面,嘴角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丫头,真是鬼得很,自己不出面,却用这种法子告诉他不用担心她。他端起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司徒炎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复杂,端起碗喝掉,对着小厮道:“替我们谢谢你家东家。”

    “二位王爷,东家交代了,你们回去记得先去洗个热汤,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烧了,免得带了病气回去,毕竟二位用了汤药,旁人却没有。东家已经在令人赶制清洁衣了,说是届时出入疫区的时候穿上这种衣裳,便不用去一次疫区接触一次病人便烧一次衣服了。”小厮说。

    两人心里暗叹云想容考虑周到,应了好,这才策马离去。

    云想容倚在门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神色平静。

    她虽想帮人,但是却不会妄自行动。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次大疫她在前世经历过,虽然不如此时这般直接,但是也听说过防疫的法子和治疫的法子。

    她经历了这么久的谋划,才确定了将孙生医馆开在这里,方才和司徒炎说的那番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司徒炎虽然看似不靠谱,但却是众多皇子中最忧国忧民的,有些时候,他甚至愿意为了百姓放弃些争斗和利益,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虽然没有主动要奖赏,但是以司徒炎的性子。自会帮她要。

    她有善心,却已经过了愚善的时候,在帮别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叫自己吃亏。

    另一边,司徒炎和霍琛回到城里,按照小厮的嘱咐洗了澡,将身上的衣服都给烧了,这才换了衣裳进了宫,由內侍带着他们去了御书房。

    內侍公公禀告了皇上之后,这才招了两人进去。

    “儿臣叩见父皇。”

    “臣叩见皇上。”

    两人同时行礼。

    “你们俩个亲自去查看了疫情,如何?”上首的皇帝俯视着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叫他们起身。问道。

    “禀父皇,如今疫情正在一天天加重,必须尽快派出太医帮着控制疫情,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司徒炎恭敬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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