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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玉璧

    奔波甚久,总算是寻得两处瞧来颇为适宜的地儿。

    一就是众人眼下所在之地,名曰峨眉塬。此高塬北濒汾水,且东西两面皆为深沟巨壑,地势极为突兀,险峻天成,唯南头坡势平缓,通坦可行。若于此处建城,东西北三面俱恃天险不论,即南面亦得居高临下,实在易守难攻。

    然则裴宽所言也不无道理---敌军只需堵死南头通途,城中守军反要作了瓮中鳖。

    另一处则正是柳虬所说的百里坡。那地儿同样是一片临河高坡,较此处而言,占地远为广阔,其东西南三面皆作缓坡通途,利于通行。地势虽不及此处险要,好歹也得居高临下之利,此外就是“进退得宜”了。

    裴果显是比较钟意此处,韦标自然附和,裴宽与柳虬则觉着百里坡更加适合,因此数日来争论不断,几个又作反复勘察。

    此刻裴宽与柳虬两个意甚激动,裴果也不着急争论,淡淡一笑,忽然双腿用力,猛然就是一夹。胯下黄骢马会意,一阵风窜了出去,转瞬远遁,徒留腾腾土尘扑面而来,教裴宽与柳虬两个灰头土脸之余,更作面面相觑。

    裴果一人一骑,风驰电掣,除开临河的北面,竟是绕着整一座峨眉塬满满跑完了东南西三面。再回来时,就听他对着几个高声叫道:“此塬东西约三百步,南北则五百步,好,甚好!”

    裴宽一愣:“什么甚好?”

    “此塬长短适宜,正应古人云‘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也'!”裴果呵呵笑道:“古人都这般说了,可见此处地利之佳,正合建城!”

    裴宽与柳虬对视一眼,直把头摇个拨浪鼓也似。裴宽没好气地说道:“孟夫子此言,实乃弘论道义也。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何到了大行台的嘴里,倒成了城郭地利之说?”

    “我岂不知孟夫子之意?”裴果偷笑道:“可孟夫子毕竟也是说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对也不对?”

    柳虬皱着眉头,讷讷道:“这倒也没错。”

    “高欢近在晋阳,兵强马壮。故此东贼来犯时,多半势大,说他得了天时也不为过。”裴果说得认真:“既如此,我若不得地利,如何相抗?百里坡虽踞高处,毕竟三面平缓,东贼大可以数倍兵力三面攻之,到那时,我可不定能守得住。”

    “也有些道理。”柳虬远远望得一眼峨眉塬东西两面的深沟巨壑,禁不住有些意动,自语道:“嗯,那百里坡占地广大,建城其上,若要覆其全塬,一则工程浩大,二则守城时兵力必为分疏;可若是不能覆其全塬,则敌兵大可进屯坡上,那又不免失却几分居高临下之利。。。”

    韦标在旁听着,点头不迭,抢着道:“难怪古人非要说三里之城。想来城池太小不足以屯兵,可若是太大了,却也不行。唯三里方圆者,最合固守。这般说来,此塬岂不正叫合宜?”

    “不妥!还是不妥!”裴宽的性子倔上一些,兀自坚持己见,闻此面色一沉,急叫道:“百里坡那地儿固然有些瑕疵不假,可此处更是不妥!”

    “做甚不妥?”裴果的脸色也是一肃,沉声道:“我瞧此地甚好!“

    “大行台!此城若成,不独南汾州兵马尽汇于此,大行台自个也说了要移居此城。万一有失,如何是好?”

    “为何会有失?”

    “大行台一味贪图地利险要,岂不知这塬周的沟壑固然可以挡住贼军的攻势,却也一样能堵住我军出入的通途!”裴宽也是急了,口不择言,脱口而出:“说得不好听些,但教贼军堵死了南头,我军不就是个自陷绝地?”

    裴宽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儿未免有些刺耳。裴果听到,心下也觉不快,当下冷笑道:“绝地?哼!我看未必!”

    柳虬见不是事,赶忙上前,轻咳一声,好歹化解下场中的尴尬气氛:“长宽(裴宽表字)兄莫急,莫急,且听大行台分说就是。”

    裴宽一省,顿察自个方才是有些唐突了,脸上一红,放缓了音调道:“也好,也好。”

    裴果宽厚之人,见状忙也把冷脸收了去,朗声道:“我非是在挤兑长宽兄,实是胸有三策,可造通途也。”

    裴宽与柳虬一起拱手:“愿闻其详。”

    裴果“嗯”了一声道:“其一,可在塬南缓坡上筑起附堡辅楼,既与主城成犄角之势,还可于高处搭桥,以连主城。如此一来,于贼而言,迎面见堡楼林立,寸步难进;于我,则南面通途譬如大大拓宽。”

    “妙哉!”韦标眉飞色舞:“原本只是三里之城,这般就等如添了七里之郭呵!”

    裴宽与柳虬沉吟之余,也作点头。

    裴果继续:“其二,可于塬北开挖深渠,引汾水入城,设水门隔之。如此,敌即以船来,哪怕破了水门,只因高低落差,仍然无法登此高城。我却可随时循水路出入,此非一通途乎?”

    话音才落,韦标与柳虬固然大声叫好,裴宽轻捻长须看似平静,其实也是眼睛大亮。

    “其三!”裴果再开口时,却骤然作了神神秘秘,声响也为压低:“兵者,诡道也。。。”

    。。。。。。

    汾水之畔,裴果以“三策”最终说服了裴宽、柳虬等众。建城之址,遂为择定。

    裴果奏于长安,具陈利害。宇文泰深以为然,即刻使朝廷诏准。

    时已天色阴阴,北风阵阵,天空中有了落雪的征兆。不少人建议来年开春后再行建城,裴果却不肯答应,定要即刻动工。照着他的话来讲,就是“冬日赶工,东贼必不察觉,不虞来扰。待春时再至,东贼来时,唯徒呼奈何也”。

    裴果铁了心再不让一个东贼入扰南汾腹地,故而筑城时费心费力,花样百出。再加上冬日里赶工,凡民夫、骡马、器仗、转运。。。各项糜费,皆作翻倍。

    朝廷拨支不足,裴果就把心思动到了河东诸家大族的头上,也不犹豫,当即就打起“保南汾百姓安昌”的旗号,张口要钱。

    闻喜裴氏已是应了裴果,助其在南汾开宗立堂,以为分支。换句话说,但裴果在南汾一日,他裴氏就是这河东的天。既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裴氏“首倡义举”,资助极厚。

    柳氏挤掉了薛氏,如今在州中大族里俨然排位第二。其族早是与裴果捆在一处,所谓责无旁贷也,遂紧随其后,也是一大笔钱帛奉上。

    河东士庶一向唯裴、柳、薛三姓马首是瞻。现如今裴、柳两家皆作旗帜鲜明,牢牢站在了裴果身后,薛氏又因薛修义远走白马城而至“元气大伤”,大家伙觑得清清楚楚,此一时,谁人会不懂事?何况此城若成,于各家而言,实在有百利而无一害也。于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使力。。。

    一冬过去,譬如无中生有,汾水南岸的峨眉塬之上,赫然见一座坚城拔地而起,恃高望远,傲雪凌霜。

    裴果随即下令,迁南汾州州治、并东道大行台府,一起至此新城。

    以边城为州治,前所未有也。迁城之日,裴、柳两家带头,共来致贺。其余各家各族岂甘落后?一时间河东诸郡贤达齐至,是谓“观礼”;真心也好,奉承也罢,皆作称颂不止。

    新城尚未定名,裴果便请诸位大贤“费心”。不料话音才落,下首齐刷刷叫喊起来:“此玉璧城也,何须再用他名?”

    裴果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乃与身侧同来观礼的爱妻宇文英对视一眼,互作浅浅一笑。。。

    原来前番筹措建城之资时,裴果身为主事人,自也少不得“尽心尽力”。可他与宇文英两夫妻俱都不重享乐,平日里身无长物,也少余财,这一下便发起愁来。他又不肯收受旁人资助,于是愈加难办。。。

    到后来还是宇文英一咬牙,拿出了珍藏的白璧一双,充作“义资”。一问才知,这一双玉璧非是旁物,竟是大丞相阿母王氏到了长安之后,赐给爱女补作嫁妆的。这桩事儿不知如何传将了出去,一时传为佳话,南汾人皆言:“得此玉璧兮,城成。”

    城名,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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