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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吃酒

    第二天裴果去秘书省公干时,寻机会与于谨说了一回昨晚之事。

    于谨吃了一惊:“难怪那条恶犬今日告病不曾上朝,却原来是叫你伤了头面,没脸儿出来见人。。。”顿了顿,加上一句:“这厮最是记仇,你且小心着些,可别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裴果倒是一脸无所谓:“我才来洛阳几天?每日里做几件闲事罢了,能有甚把柄?”谢过于谨,告辞出去,心头迫不及待,全是今晚再去醉生楼一见翟妙儿的念头。

    不料才过晌午,有人送来个帖子,打开看时,却是斛斯椿邀他晚间吃酒。裴果皱起眉头,思虑不定,到最后还是告诉来人,说是自个答应赴约。

    当下再找于谨相商,于谨沉吟片刻,说道:“昨日孝宽才打了崔暹,今日他斛斯椿就邀你吃酒。。。听孝宽之前所说,斛斯椿应是信了你并无朋党之嫌,这般说来,遮莫是要与你说一说崔暹之事?”眼睛一亮:“说不得,这是个好机会。嗯,去,要去!”

    裴果应了一声要走,于谨想起一事,急忙提醒:“对了,若那斛斯椿不提,你也别说崔暹之事。我猜不出斛斯椿的心思,万事小心为上。”

    “我省得。”

    。。。。。。

    晚间时分,裴果再至斛斯椿的别院,两个俨然已是极为熟捻,勾肩搭背,坐下对饮。

    斛斯椿不开口,裴果自然不会主动去提崔暹这一茬,于是嘻嘻哈哈,你来我往,不觉喝了许多酒下去。

    再喝得一阵,反倒是裴果沉不住气了,略一思索,乃眯起眼睛,呵呵笑道:“法寿兄,近来怎么不去醉生楼了?”自上回裴果言明自己不愿参与党争,两个喝酒时多半只是谈些风月,这般说上一句,并无不妥。

    “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呵。”斛斯椿连连叹气,瞥了眼裴果道:“怎么?孝宽贤弟又去了醉生楼?”

    “不是又去,是常常去。”裴果哈哈笑道:“哈哈,不敢有瞒法寿兄,那妙儿女郎可是应了要见小弟我啦。”

    “哦?妙儿女郎应了要见你?”斛斯椿面露讶色:“孝宽莫不是在说笑,还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裴果一脸得意。

    “这倒是稀奇事。那妙儿女郎从来都是当日叫签,可没听说过她与客人约了之后见面的。”斛斯椿嘻嘻笑道:“来来来,少不得与为兄说道说道。

    裴果坐直身体,讲得抑扬顿挫:“我裴果既是仰慕妙儿女郎,自是打定主意,一日不成便两日,两日不成便三日。自上回在醉生楼里见着法寿兄那次之后,嘿嘿,小弟已然又去了四回。”

    “你啊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斛斯椿指着裴果大笑不止:“去得这般频繁,你倒也不嫌累。还有,那妙儿女郎的号签作价不菲,近来没少花钱罢?”

    斛斯椿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裴果却是听进去了,悚然一惊:哎哟,差点忘了,我那点微薄俸禄,如何能日日流连烟花地?当下不动声色,自顾自道:“累倒是不累。只是花销太大,我手上余钱确然不多了,若再是拖延下去,怕不就只能偃旗息鼓。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昨晚,小弟我终得妙儿女郎垂青,约好下次去时,必得一见!”

    斛斯椿哈哈一笑道:“你我兄弟,若缺钱时,只管开口。”喝下一盏,追问道:“昨晚你到底是如何获了那妙儿女郎的垂青?快快说来!”

    裴果亦是一盏酒下肚,轻笑道:“说来好笑,这一回若仔细论起来,倒要谢谢那崔暹。”

    “崔暹?”斛斯椿一脸惊讶:“你是说。。。御史中尉崔暹?”

    “就是他!”裴果脸色涨红,眼神虚浮,瞧来有些酒力上头,嘴里一通絮絮叨叨,乃把昨晚醉生楼之事一发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崔中尉今日告病不曾上朝,却是你干的好事。”斛斯椿摇头不止,随即叹气道:“孝宽贤弟,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喜爱美色原无不妥,可你也太是胆大妄为了罢?你虽入朝不久,总也该晓得崔中尉的厉害。。。再说了,即便不是崔中尉,你殴打上官,这也是大罪一条!”

    一番说,居然与于谨所说无二。

    裴果似是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三分,吃吃道:“啊?大罪一条?这。。。这可如何是好?”

    “宽心,宽心。”斛斯椿伸手过来,拍了拍裴果肩膀,呵呵笑道:“好在你是在醉生楼里出的手,细究起来,这事儿可说是两个朝官为了一个妓馆女郎争风吃醋。崔中尉总还是要面皮的,多半不肯宣扬出去。若非如此,恐怕他早是奏告上去,今儿个就拿了你问罪!”

    大魏朝并不禁官员出入烟花地,可再怎么说,也没哪个愿意当廷坦承这些事体不是?

    裴果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一遭崔中尉算是吃了个哑巴亏。”斛斯椿悠悠冷笑:“不过以他的性子么。。。十成十是要找摸回来的。孝宽你。。。好自为之咯。”

    裴果神情严峻,眉头紧皱,似在苦苦思索。忽然他一抬头,开口道:“法寿兄,你与那崔中尉也算。。。也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斛斯椿眯起双眼,似笑非笑:“你是想说。。。我与崔中尉站着一边,是也不是?”

    “正是!”裴果急忙接口:“既是如此,法寿兄可否为小弟从中转圜?裴果这次。。。也是无心之失呵。”

    “哎,非是我不肯帮孝宽的忙。”斛斯椿摇头叹息:“我与崔中尉并无私交,实在是。。。说不上话呵。”

    耐着性子吃了半夜的酒,裴果就是想从斛斯椿嘴里套出恶犬与凶豺不睦的话语来,也好从中作间。这时陡然听得斛斯椿说出这么一句,裴果心中一紧,差点就是一句“难不成,法寿兄与崔中尉关系不合”脱口而出。

    恰在此时,隔壁屋中忽然传来“扑”的一声响动,声音极是微弱,连斛斯椿因着酒力上头也不曾听见,偏偏裴果耳力奇佳,且一直只是在装醉罢了,遂听个清清楚楚,当即冷汗涔涔:这。。。莫不是隔墙有耳?

    原来斛斯椿压根就不信任于我,我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在试探我?裴果定下心来,暗忖:不可操之过急,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一念至此,裴果作出懊恼之状,不住唉声叹气。斛斯出在旁静静喝酒,不接口,不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裴果再喝下一两盏,当下出言告辞,斛斯椿点点头,并不挽留。

    裴果站起身来,酒气乱喷:“本打算今儿晚上就去醉生楼找妙儿女郎的,得法寿兄一番指点,如今看来。。。

    “如何?”

    “连法寿兄也帮不到我。。。管他呢,反正也就这样了。”裴果醉眼迷离:“今儿晚了不去,明日去!”

    “你。。。”斛斯椿目瞪口呆,为之语塞。片刻之后,他指着裴果哈哈大笑,前仰后翻。

    。。。。。。

    方才那要紧关头,在隔壁屋里不慎碰了物件发出声响的,自然就是斛斯椿的心腹谋主斛斯良。此刻他与斛斯椿对坐一处,正聊着方才的酒局。

    “方才郎主说起与崔暹并无私交,属下还以为郎主喝多了些,竟要接着就说其实与崔暹正有仇怨。。。嘿嘿,着实吓了我一跳。”

    “这中原的酒绵柔无力,远比不得我大漠酒烈,只吃了这些而已,如何灌得倒我?”斛斯椿淡淡一笑:“我岂是没有分寸的人?自不会让裴小子顺着杆子往上摸。”

    “不过那裴果倒也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斛斯良沉吟道:“如此看来,他今日所说,确然都是些实话,并无试探郎主之意。”

    斛斯椿“嗯”了一声道:“说来说去,全是什么醉生楼,翟妙儿。这小子先前行军打仗时端的是把好手,一朝到了洛阳做官,哼!不过如此。”

    斛斯椿再是精明,又如何能猜到裴果“孜孜不倦”求见翟妙儿,实在是为了翟妙儿后头那酷似英妹的女子?是故对于此节,他是毫无怀疑。

    斛斯良狞笑连连:“这样的人,岂不正好为郎主所用?”顿了顿,又道:“不过郎主所图甚密,决计不可泄露了出去。不知为何,我心中。。。对这小子还是不甚放心。”

    “无妨。我自有办法再行试探,以求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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