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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意

    “怎么可能?”于谨目瞪口呆:“孝宽莫不是在说笑?”

    “句句实话,绝无说笑。”

    “这。。。那你倒是说说,那胡蛮是谁?眼下身在何处?”

    裴果一指自己的鼻子:“远在天边,近在咫尺。所谓无名胡蛮,正是区区在下,裴果是也。”

    见于谨兀自不信,裴果便把来龙去脉一发说了。于谨听完,夸赞不绝:“孝宽除恶扬善之余,还能顾及宗家母女两个的安危,实在是有血性,有担当,还有智谋心计!”

    于谨稍作停顿,似是想到些什么,双眼豁然发亮,禁不住哈哈笑道:“孝宽你一出手就宰了崔贼恶侄,以致崔贼在朝上发疯乱咬,今儿个居然又殃及到了你,这才导致你我相见。这般看来,正所谓因果循环,天意如此,你裴孝宽,哈哈,注定就是我辈人物!”

    这么一说,裴果也觉着有些玄妙,暗忖:莫非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我本打算投奔黑獭他等,结果一夕之间,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党一员。这必是上苍怜我,要我安心留在洛阳,方可找着英妹。。。一念至此,火燎燎地一阵烧心,就觉着全身上下都是劲道,恨不得现下就跑了出去,哪怕在这洛阳城里掘地三尺,也要把英妹给找了出来。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厢于谨已在讲道:“方才我说朝上有两人炙手可热,一个是恶犬中尉崔暹,另一个则是个高车人,也有个诨号。。。”

    于谨不及说完,裴果脱口而出:“我知道了,莫不是‘凶豺尚书',姓斛斯的?”

    于谨一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吃吃道:“奇哉怪哉,明明你今日才到洛阳,怎么倒好像对这洛中人物知晓个一清二楚?”

    “我瞎猜的。”裴果忍俊不禁,解释道:“日间我在洛阳小市里吃酒时,尝见一队凶神恶煞般的骑士驰马而过,打的就是‘斛斯'旗号。骑队撞翻不少路人,路人纷纷斥骂,说甚么‘凶豺尚书与恶犬中尉狼狈为奸'云云。你也说此人是高车人,想那斛斯正是高车大姓,自不作第二人想。”

    “有理!”于谨点头不迭:“一头凶豺,一条恶犬,现如今京师里就属他两个最是猖嚣,你听人说起,也不算稀奇。”

    裴果“嗯”了一声,追问道;“这凶豺尚书又是什么来历?”

    于谨当下细细说了。

    凶豺尚书名唤斛斯椿,听说本是漠南的一个马匪头子。据他自称,六镇乱时,他心存大魏,乃起兵与叛军作战,结果兵败,不得已南下,逃窜至山西境内。辗转经年,最后投在了当时还在恒州(州治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即魏国旧都是也)的元天穆麾下。

    斛斯椿本人武勇不弱,也多心机,又颇有些部众,遂得元天穆重用。其后他一路追随元天穆,自河阴之变,又平灭青州邢杲,再后来与元颢及白袍军交战。。。东征西讨间,功劳苦劳一桩不少。

    斛斯椿其人狠辣果决,办事相当得力,元天穆视之为左膀右臂,并为其请得殿中尚书一职。殿中尚书本为尚书省六曹尚书之一,掌宫廷宿卫,到了本朝,更以之掌管一部京师禁军,是故殿中尚书同时执掌内外,权力之大,常常竟能左右政局。元天穆肯以此等要害之职相授,可想而知,实已将斛斯椿倚作了腹心。

    日间裴果在洛阳小市看到的骑队,正是斛斯椿麾下禁军一部,当时奉了元天穆与斛斯椿之命,正于全城缉拿那杀了官差的朝官家人。虽是“要务”在身,然其悍然驰马城中,全不管路人死活,飞扬跋扈可见一斑。

    听到这里,裴果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我想起来了。这斛斯椿,其实我多年前就曾撞见过!”

    “你又撞见过。。。”于谨为之绝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斛斯椿这厮确然是漠南的马匪头子,可他哪里又曾与六镇叛军交过手?明明是马贼内讧,他吃了个大亏,这才不得已南下去了山西。这厮自吹自擂,简直是不要脸!”

    裴果便把当初在大漠的那段经历分说了一遍,自然是略过了陈庆之陈九真那一节,只说随商队入大漠时,恰遇斛律金父子与斛斯椿来袭,结果两方起了内讧,大杀一场,两败俱伤云云。临了加了句:“我与那斛律金父子倒是正面碰上过几回,而这斛斯椿只在那一夜里听闻其声,其实并未谋面,故此印象不深,半天才回忆起来。”

    于谨只是喃喃:“天意,天意。。。莫非孝宽是老天特意遣来,专程对付这凶豺与恶犬的?”

    这时外头忽闻雄鸡打鸣,更夫敲锣,两个这才惊觉过来,原来一宿畅谈,竟不知天色已亮。

    “哎哟,是时候上朝了。”于谨伸个懒腰,赶忙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告诉裴果,如今他做了秘书省的主官秘书监,位次虽高,却是个标标准准的闲职,无外乎掌管艺文图籍并修史罢了。

    先前于谨是直寝将军,领一部宿卫,日夜与皇帝元子攸作伴。元天穆与尔朱世隆先控外廷,不久又把爪牙伸入内廷,嫌于谨实在碍眼,遂寻个理由将他改任作秘书监,明升实“降”。

    如今做了直寝将军的,乃是那曾引尔朱大军渡过黄河的马渚人杨标。此人因元颢入洛而归隐马渚老家,重出山时便拜在了尔朱荣麾下,又得尔朱荣奏请封为轵县男,此后逢人便说:“天柱大恩,杨标必结草衔环以报。”尔朱荣信之,以宿卫要职相授。

    于谨再言:“这几日外头乱得很,孝宽一时不要外出,免得惹祸上身。”

    “我省得。”裴果点点头:“思敬兄自去。”神色间却是藏不住的焦虑,自然是“英妹”那道背影搅得他神魂不安。

    于谨看在眼里,宽慰道:“孝宽你安生在建阳里住着,不出数日,于谨必定把诸般事宜办妥。到那时,你自可随意出入,四处行走。”

    “谢过思敬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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