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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魏廷

    梁军夺下剩余五堡,四处追击,三两日内全取涡阳之地。

    成景俊立功心切,一路追到城父。不料费穆李奖逃得倒快,早早退至城父,收集败兵,凑得近万人,乃于城父附近设伏阻击。

    成景俊一时不察,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不得已退回涡阳,面红耳赤。陈庆之笑着宽慰他道:“涡阳已下,诸军久战辛苦。成使君无须气恼,区区城父,随他去罢。”

    全取涡阳的消息传到建康,梁主萧衍乐得合不拢嘴,乃诏令以涡阳之地置西徐州,整顿兵马,与民休息。

    封赏不日而至,陈庆之擢第十六班仁威将军,暂领西徐州刺史。萧衍虽说不喜裴果与杨忠,到底他一国之主,气度还在,总不能无视两个这般大功劳,于是封裴果为第十班冠武将军,杨忠为第九班雄信将军。

    其余宋景休、鱼天愍等北伐军众将士,并徐州军成景俊及以下,皆各有封赏。

    陈庆之得意非凡,又逢元日佳节,乃令开怀畅饮,欢宴三日。

    涡阳之役,就此落下帷幕。

    。。。。。。

    涡阳失却,元渊兵败身亡,洛阳魏廷震怖不已,惶恐失措。将要追责时,因着元渊已死,王纬又当了俘虏,也只好拿费穆与李奖说事。

    李奖与胡太后颇有些姻亲关系,几轮朝议下来,最后只罚俸了事。费穆就不同了,胡太后本对他不喜,这下拿着要害,岂能不重重惩治?不但官职爵位全消,恨不得还要开刀问斩。

    费穆此番出征,实为皇帝元诩亲自保荐,胡太后处罚如此不公,这等于是在打元诩的脸。元诩也是年少气盛,不忿之下拍案而起,当廷争辩,言“费穆朝之干臣,何况城父一战奋勇击退梁人,使南境得保,即便有过,岂言无功?”

    不曾想一向“乖巧”的元诩突然变得这般强势,胡太后勃然大怒。帝后两党唇枪舌剑,争个面红耳赤,到最后都动了真火,落个不欢而散。费穆给撸去一应官爵,以戴罪之身禁足洛阳家中,听候发落。

    费穆回到家里,把个胡太后及其党羽恨个半死,又望一眼家中老小,个个悲悲戚戚,说不准哪一日就落个身死族灭。一念至此,费穆不由得悲从中来。

    正悲切间,突然有人来访,问是谁人,来者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费穆疑窦大起,亲自出迎。请将进来,却是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费穆认出来人正是皇帝元诩的心腹中官,既惊且喜,赶忙引至后院私密处叙话。

    中官一跪倒底,哭道:“陛下为着费卿,竟至恶了太后,恐大祸不日将至矣。陛下遣我来问,费卿可有计相救?”

    其实随着元诩年岁渐长,早与独断专权的胡太后龃龉不断。他胸中有自有抱负,眼见祖宗传下来的大好江山如今混沌不堪,国中变乱四起,边境丢疆失土,那是心急万分。他有心夺回权柄,可睁眼一看,朝中百官甚至许多宗亲,多为胡太后党羽;洛阳周边,禁军尽在胡太后手中掌握,真个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徒呼奈何。

    宫中有卧底传来消息,说是胡太后此番动了真怒,又有宠臣郑俨撺掇,竟已生了废立之心。

    虽是亲生母子,帝王家何来亲情?元诩如坐针毡,实在是彷徨无计,左右又没甚么信得过的人,只好来求费穆。

    费穆惨然一笑:“费穆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奈何。。。自身难保呵。”

    中官进前一步,咬牙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不为陛下,也要为费卿自个计呵!”

    费穆悚然一惊,冷汗涔涔。

    他沉下心来,思索半晌,并无好计。中官连声催促,费穆恶向胆边生,脱口而出:“为今之计,只有清君侧、复君权,使太后还政!”

    中官等的就是费穆这句话,忙不迭追问道:“计将安出?”

    “洛阳周遭尽为太后党羽,没奈何,也只能引外援勤王了!”

    “何人堪当此等大任?”

    “非尔朱荣不可!”

    费穆推荐尔朱荣,一者是因为他与尔朱荣相交莫逆,情谊颇深,由他牵头,想必尔朱荣该当信之听之;二者,如今的尔朱荣,早非当初秀容郡中区区一个游击将军,其实力之强,举凡大魏北境,无人出其左右。

    尔朱荣本就在秀容积蓄多年,兵强马壮;反观魏廷,自六镇乱起,北境之地变乱丛生,没一日安生,各地官府只苦苦维持罢了,少有余力平乱。尔朱荣便以平乱为借口,纵兵四出,兼收并蓄之下,兵力也好,地盘也罢,皆一日大过一日。

    前番葛荣来并州转悠了一回,引得并、肆、朔、恒等州郡一齐大乱,此事于魏廷自然谓焦头烂额,可于尔朱荣而言,正是天赐良机。他果断分兵出袭,先是领族弟尔朱度律、尔朱仲远、尔朱世隆,族侄尔朱兆、尔朱天光等,攻取肆州全境,斩杀斛律洛阳;又遣贺拔岳为正,侯莫陈悦、贺拔胜为副,其余武川众将相随,一路南下,袭破费也头牧子所部,杀之,得并州之地。

    此两州虽是叛乱肆虐,其实州治、大县等尚存魏军手中。尔朱荣一不做二不休,一边平乱,一边攻取州县,自置官吏。其人野心勃勃,可见一斑。

    不久尔朱荣又掉头向北,一鼓平定朔州。至恒州时,有员外散骑常侍元天穆起兵呼应。

    这元天穆虽为宗室,支系却实在旁离,压根入不了洛阳那干掌权者的法眼。其早年流离落魄,颇不得志,后随李崇北讨蠕蠕,方得重用。因此他素来不忿洛阳后党,李崇死后又频遭打压,郁郁不得志之下,一肚子怨气。

    元天穆与尔朱荣在李崇麾下时相遇相识,竟是莫名投缘,互相引为生平至交。此番尔朱荣席卷北境,元天穆急不可耐前来相投,誓言唯尔朱荣马首是瞻。尔朱荣喜出望外,与之盟为兄弟。

    尔朱荣与元天穆共取恒州州治、大魏旧都平城,诛杀鲜于阿胡,至此,北境叛乱多为平灭。

    因平叛之功,尔朱荣青云直上,自游击将军,而冠军将军,又平北将军、北道都督。

    尔朱荣马不停蹄,收取州县、网罗酋帅豪强,譬如滚雪球一般,实力暴涨。魏廷不能制,只得顺水推舟,加升其为大都督,领并、肆两州刺史,统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诸军事。

    其间,元天穆以宗室身份竭力为尔朱荣摇旗呐喊,出力甚多,堪称尔朱一党的台面。尔朱荣投桃报李,表奏元天穆为恒州刺史,不久又加封聊城县开国伯、安北将军,充西北道行台。元天穆一朝得志,感激涕零,自是一心忠于尔朱荣。

    北境之地,咸归尔朱荣所有。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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