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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幕【螳螂】(中)

    在陪同古依娜一起离开光阖院后,

    阿克扎提就没有再去过由衷酒楼。

    进入夙国境内的时候,古依娜就暗自给他分配了一个任务,也就是让阿克扎提在进入明月城后,想办法刺探清楚这座城中的各方势力之动向。

    然而,阿克扎提并不是斥候出身,所以为了完成古依娜的吩咐,他用了最古老也是最常用的办法,去这座城里最热闹也是流动量最大的地方喝酒,结交一些酒肉朋友,并通过他们了解这座城的相关故事,于是阿克扎提认识了柳风魂。

    事实上,古依娜并不是让阿克扎提一个人去做这件事。重要的事情,精明的古依娜一般会安排两个人同时去做,既是在核对情报的准确性,也是在完善情报的全面性,并尽可能的减少情报的误导性。

    专业的人与不专业的人,若是做同一件事,看来问题的方式会不一样,并且行动与处事也会不一样。古依娜既然安排了非斥候身份的阿克扎提办这件事,自然不会让专业的斥候没事可做。

    飒部六将之一的“隐”,乃是北漠最杰出的斥候。自从古依娜给“隐”安排了这个任务后,他就直接消失了。消失不代表逃避职责,玩忽职守去了。对于这位脾气古怪的斥候而言,“消失”则意味着任务已经开始执行。

    通常情况下,“隐”一旦进入潜伏状态,即便是古依娜也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他。除非发生什么重大事情,比如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亦或是“隐”自认为已经完全刺探清楚古依娜想要的情报,他才会主动现身。

    这一点墨殇跟“隐”很像。

    而“隐”的这个习惯,也直接导致了这段时间,古依娜处于对发生在夙国内外的许多重要情报之闭塞。事实上这一点,阿克扎提也是难辞其咎的,毕竟古依娜是将同一个任务交给了他们两个去完成。“隐”潜伏之后,阿克扎提的责任反而变得更大了。

    大多数的情报是具有时效性的,但是作为古依娜唯一能够联系到的“情报人员”,阿克扎提收集到的尽是一些对于古依娜而言无关紧要的信息。因此,当古依娜找到阿克扎提之后,阿克扎提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跟在古依娜的身后,任由她调遣,希望能够换来古依娜的原谅。

    悲伤的是,这段时间阿克扎提在由衷酒楼里收集的情报,其实古依娜已通过陆未闻和柳风魂,把该了解的了解清楚了,可以说,阿克扎提其实这段时间除了在由衷酒楼喝酒,以及陪古依娜去一趟光阖院撑撑场面,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古依娜倒是没有责怪阿克扎提。对于古依娜而言,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与面对,根本没有时间去忙别的。

    十月十五,入夜。

    夙国镜月城,陆园。

    此前,阿克扎提并不明白,为什么古依娜一直让他把情报收集的重心放在明月城而不管镜月城,直到昨天离开光阖院后,古依娜带他在镜月城转了好几圈,他才发现,原来整个夙国的世家基本上都扎堆在了明月城里,此刻的镜月城基本上都是那些来自流云、点星、曜光三城的难民聚集地。

    此前,许多阿克扎提熟悉的蛮人兄弟,正在镜月城里帮助这些难民安顿,重启新的生活。而昔日点星城的陆氏,也成了居住在这座尚处于废墟状态的镜月城里,唯一的夙国世家。

    若不是古依娜亲口告诉阿克扎提,阿克扎提根本无法想象,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也曾是整个东霁的政治中心。

    夜色入眼时,陆未闻正在清扫陆园门前的积雪。按理说这种事情,让书童去办就可以,但想到此刻外面太冷,加上积雪厚重,天色已黑,陆未闻担心让五花和六叶出来铲雪,万一摔着亦或是冻着,那今夜过后陆园就又会多位病人。

    所以,陆未闻最终选择自己出来清理门前的积雪,并让五花负责照顾刚吃完药入睡的辛扎依玛,而六叶则去厨房煮饭做菜,以迎接等会将会出现在陆园的贵客。

    这段时间的辛扎依玛基本上已经变成一个药罐子,不过值得庆贺的是,经过陆未闻的细心调理,再过两三天她就又可以像往常一样生龙活虎了。

    离开王宫后的前霜剑亲卫司大统领柳风魂,并没有在这几天着急地去寒甲司上岗,不仅如此,柳风魂还托夏晖帮他请了个病假,说是意外染上了风寒,至于什么时候他会去光阖院找廉牧报道,这个得看柳二公子的心情。

    在夙国,以廉牧为首的一派“保王党”之所以会比较反感宗室对于王室禁军的渗透,也正因为若是世家子弟一旦犯错,只有宗室才有权力对这些世家子弟进行处罚。

    虽然夙国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还算循规蹈矩,尊崇礼乐,但是也始终有那么几个像柳风魂这样离经叛道,放浪不羁的存在,令宗室与廉牧等人煞是头疼。

    此时的柳风魂,人在由衷酒楼买酒。至于是特地为古依娜和陆未闻制造独处的机会呢,还是出于什么其他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十月十五的清晨,雪停了。

    不过,陆未闻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世上能让陆未闻失算的,目前恐怕只有柳风魂。昨夜他只是陪柳风魂喝了点“一衷醉”,结果直到今天傍晚才醒来。

    离开陆园的柳风魂呢,也没有在离开前帮忙把陆园门口的雪铲一下。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五花六叶该做的事情。相比之下,陆未闻倒是有些不像世家公子。

    今夜明月高悬,看样子明天也会有一个晴朗的白昼。铲完雪后的陆未闻回到了屋里,恰巧同一时间,古依娜又来拜会。与前天不同的是,这一次古依娜的身后,跟了个阿克扎提。

    陆未闻与阿克扎提的初次见面,其实是很不愉快的。不知道为何。可能是阿克扎提从陆未闻看古依娜的眼神里,看到了比自己更深情的“光”,但相比之下,不同的是,陆未闻眼中的“光”温柔而不刺眼,而阿克扎提也意外从古依娜看陆未闻的眼神中发现了同样的“光”。

    这他哪里受得了。

    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事实上,此刻陆未闻的眼里全是古依娜,可没有他阿克扎提的位置。谁能想到,一向威名在外的“悲死箭”,竟被一位落魄的世家家主所无视。

    风起时,皑皑雪色遮掩陆园空旷,檐下暖灯驱散此间霜寒,她缓步朝着眼中的翩翩公子走来,却未料到公子早已在此等候她多时。

    “你来啦。”陆未闻微微一笑。

    “陆公子莫非早已料到今夜我会来?”

    她的眼中,疑惑藏着欢喜。

    但是,陆未闻没有回答她的问,只是转而言道:“屋外正在化雪,加上夜色已深,会很冷。我们还是进屋再说吧。”

    跟在古依娜身后的阿克扎提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与古依娜身后小声问到:“你不会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跑这里来吧?”

    古依娜没有理会阿克扎提,只是与他淡淡道:“要不,你给我讲讲关于夙国内部的局势?”

    古依娜的话,令阿克扎提语塞。

    未等阿克扎提作出“狡辩”,佳人踏着月光,跟随公子身影,消失在了空旷的庭院里。与孤寂作伴已久的阿克扎提,也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尴尬”是种怎样的体验。

    屋里,五花在将辛扎依玛哄睡着后,来到厨房帮六叶做饭,出于关心,古依娜先去偷偷看了眼辛扎依玛,然后与陆未闻落座大厅。

    “再过三两天,辛扎依玛将军便可以像往日那般生龙活虎。”陆未闻一眼看穿辛扎依玛的担忧,这让随后赶来的阿克扎提有些小小的不悦,而陆未闻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跟在古依娜身后的阿克扎提,遂揖手道:“这位就是阿克扎提将军?”

    古依娜点头道:“是的。”

    陆未闻尴尬道:“刚刚外面太黑,没能看清阿克扎提将军,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阿克扎提冷笑:“这要是上了战场,公子要是在这样的夜晚少看一个人,恐怕会有生命的危险。”

    古依娜听阿克扎提语气有些冲,于是眉头微皱:“不得无礼。”

    得古依娜训斥后的阿克扎提,不甘心的微微低头,陆未闻处变不惊,淡薄一笑:“我们还是先坐下来慢慢聊吧。”

    古依娜伸手道:“请。”

    结果,阿克扎提则在这个时候道:“我去看看辛扎依玛,你们先聊。”

    陆未闻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的不悦,古依娜对比并未阻拦。于是暖灯烛影下,空荡的厅堂里,陆未闻迎来了与古依娜独处的时光。

    通常,在这种场合下,古依娜总是率先打破沉寂的那一个:“先前,得公子指点,我与阿克扎提已在昨日前往光阖院,并且见到了霜剑的大统领廉牧。”

    陆未闻:“不知先生是否得偿所愿。”

    古依娜:“虽不确定廉牧的话是否可信,但从他给我的态度来看,确实与我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样。”

    陆未闻:“经过昨天的这一遭,先生是不是感觉很多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古依娜:“总的来说,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只是有一件事我并不是很明白。”

    陆未闻:“先生请讲。”

    古依娜:“我听说霜剑的大统领廉牧也是世家出身,按理说他应该更注重宗室利益,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我等合作。”

    陆未闻:“先生是担心这其中有陷阱?”

    古依娜:“主要还是廉牧这个人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感觉他一会儿一个想法,又不知道哪个想法才是他的真正意图。”

    陆未闻微微一笑:“简而言之就是让人感觉不是那么的靠谱,对吗。”

    古依娜:“正是。”

    陆未闻:“廉牧虽出身世家,但家道中落,从小独自一人浪迹江湖,并未有过一天世家公子那般的生活。后来,得云宸国主的栽培和提拔,廉牧才渐渐有了世家公子的模样。”

    古依娜:“原来,云氏对廉大统领曾有过知遇之恩?”

    陆未闻:“除了知遇之恩,还有养育之恩。廉牧自幼是个孤儿,若不是遇见云宸国主,现在有没有他还得另说。”

    古依娜:“也就是说,这位霜剑的大统领,从小就是跟云姈国主,以及君侯一起长大的?”

    陆未闻:“可以说,云宸国主一直以来,都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如今的廉牧,虽姓“廉”,事实上早已归于云氏。”

    古依娜恍然大悟:“难怪云姈国主会那么放心的任命廉牧为霜剑三司大统领。”

    陆未闻:“廉牧虽是孤儿,但毕竟是世家出身。他来当霜剑的大统领,夙国的宗室也不好挑剔什么,毕竟也是云姈国主亲自任命。况且霜剑实际上已被宗室渗透并架空,即便有或是没有这个大统领,其实对于宗室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听陆未闻这么一说,古依娜忽然能够理解那天在曜阁里,廉牧跟她说的那番话了,遂转而问道:“夙国的这些宗室到底想要什么,如今国难当前,他们如此挟持王权,究竟意欲何为。”

    陆未闻:“其实,宗室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在自保,自‘明光之变’发生以后,整个夙国的内部格局就已经乱了,若是没有鹿呦在这个过程中推波助澜,或许夙国的宗室也不至于到今天的这一步。”

    古依娜:“当时的鹿呦做了些什么。”

    陆未闻:“‘明光之变’平息后,云宸国主命鹿呦对参与这个案子的若干人等进行了审问。而鹿呦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不辜负云宸的期望,尽快交差,遂对于涉案人员威逼利诱,严刑逼供,直接坐实了这场哗变是蓄谋已久的政变,继而导致云宸国主对宗室的进一步倚重。”

    古依娜:“鹿呦这么做是在讨好宗室?”

    陆未闻:“当时看是这样,但现在再回想恐怕所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王权与宗法本是权力天平两端的砝码,云宸国主因为‘明光之变’对夙国宗室带来的伤害而内疚自责,遂将部分权力下放给了宗室。若是云宸国主还在位,一切并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一旦他不在了,宗室的力量便会凌驾王权之上。也就是先生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局面。”

    古依娜:“这个鹿呦,很会站队啊。”

    陆未闻:“所以现在他是两朝元老。”

    古依娜:“也就是说,是鹿呦间接导致了今天夙国内部的这个局面?”

    陆未闻:“正是。”

    古依娜:“所以,这个鹿呦和宗室现在也依然同在一条船上,是吗?”

    陆未闻:“这些年里,霜剑一直在查鹿呦。从他审理‘明光之变’的案子之后,再到先前明月城被墨国军队围城,鹿呦开仓放粮,再度加深霜剑对他的怀疑。有传言说,鹿呦也曾参与‘明光之变’。至于怎么参与,又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古依娜:“也就是说,鹿呦对于‘明光之变’的案子这么急着盖棺定论,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陆未闻:“不无这个可能。”

    古依娜:“这个鹿大人不简单啊。”

    陆未闻:“若是传闻当真,那么鹿呦的这个做法,既是在偷天换日,也顺带送了宗室一个顺水人情,为自己赢来了在夙国如今的一席之地。”

    古依娜:“霜剑的前身是寒甲军是吗?”

    陆未闻:“不错,而寒甲军的前身其实追根溯源,应该是明光铠。”

    古依娜:“廉牧也曾是明光铠的一员?”

    陆未闻:“他是明光铠最后的大统领。”

    古依娜:“据说明光铠是由君侯所创。”

    陆未闻:“少主此举打破了宗室垄断。”

    古依娜:“公子认为,廉牧信得过吗?”

    陆未闻:“那得看廉牧接下来怎么做。”

    古依娜:“看来公子和我想的一样啊。”

    陆未闻会心一笑:“毕竟人是会变的。”

    古依娜:“是啊,那公子你也会变吗?”

    陆未闻:“这得看遇见怎样的人或事。”

    “现在公子遇见了我,不知公子有什么变化没有?”古依娜微微一笑,却见陆未闻脸色通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干年后,陆未闻再次回想起这一刻时,曾与孟简直言不讳:“其实,自从夜宴上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我便已沦陷在了她的眼眸里,至今不能自已。陆园那夜,我听出了她的话中深意本想作出回应,可是少年人不知情字怎去开口,又不想到头来连朋友也做不成。”

    孟简:“古先生当时应是在试探先生。”

    陆未闻:“是这样,所以那时候我淡然一笑,化解了她的试探,并继续道:‘其实这些年来,霜剑掌握了很多不利于鹿呦的证据,但是将这些证据提交给谕法司之后,便又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涟漪。’”

    古依娜:“我记得这专门负责监察百官的谕法司如今已归宗室执掌,所以说其实是宗室将这些关于鹿呦的不利证据给压住了?”

    陆未闻:“以前的霜剑其实只有寒甲、亲卫两司。谕法司独立在外,尽由云宸国主钦点的寒门子弟担当要职,并负责打理。后来云姈国主继位后三司合归霜剑,宗室也在这个变动的过程中悄然完成了对谕法司的执掌。”

    古依娜:“照这么看来,现在的宗室是在护着这个鹿呦是吗?”

    陆未闻:“明面上看是这样,但实际上就不好说了。鹿呦所做的那些事情虽然看起来是在讨好世家,实际上是在暗地里折损咱们夙国的利益,话说重点就是在祸国殃民。宗室的龙头乃夙国第一世家的柳氏家主柳溯,尽管他不常出现于人前,但是对于这些事情想必从不糊涂。”

    古依娜:“也就是说,宗室其实和鹿呦并不是一路人。”

    陆未闻:“虽然夙国的宗室这么些年来,一直让外人看来是在挟重权以自重,但若是没有柳溯带领宗室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主持大局,或许夙国早已灭亡于墨国的那场围城战里。而鹿呦则在这几年里,有意识无意识地让宗室为他的个人行为背了不少黑锅。”

    古依娜:“既然如此,那宗室为何要扣押关于鹿呦的相关罪证,倒不如早早借霜剑之手将他除去,换个皆大欢喜。”

    陆未闻:“锦上添花不会有人铭记于心,反倒是雪中送炭能换来一时美名。先生可以将宗室的这个做法理解为是在对霜剑进行的制衡,也可以说他们是在‘等’。”

    古依娜不解道:“等什么?”

    陆未闻:“等一个好时机。”

    古依娜:“怎样的好时机。”

    陆未闻:“就好比云少主带着赤焱武士与飒部战士从远方归来;就好比云姈国主已开始暗中变动霜剑内部要职;就好比昨天先生打廉牧的那一巴掌。”

    古依娜:“这些宗室都知道吗?”

    陆未闻:“宗室知道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柳溯其实什么都知道。如今整个夙国都将在先生的这一巴掌里缓缓苏醒。”

    古依娜噗嗤一笑:“我那一巴掌,竟然有这么厉害?”

    陆未闻:“那是当然,”

    古依娜:“还请公子细说。”

    陆未闻:“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很快先生自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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