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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幕【螳螂】(上)

    霁北的冬天除了“霁北三友”,大部分的植物都会因为这刺骨的严寒,渐渐步入沉寂、凋零的境地。而在这“霁北三友”之中,唯有紫柳能够在这漫长的冬天里,始终保持着如春天般的活力。

    一般的柳树会在秋季来临的时候停止生长,并在这个过程中积累养分,从而提升抗寒能力。深秋时,落叶归根,柳树会赶在寒冬来临前步入休眠,继而等候春天的来临。

    紫柳,全名“紫叶风柳”,其叶呈黯紫之色,不畏酷寒,应风而舞,场景甚是壮观,乃夙国明月城所独有的一种柳树,故又被称为“明月紫柳”,同时也被夙国第一世家柳氏作为家徽图腾,有刚柔相济的意义,同时也蕴含有“藏于心中的情义”这层含义。

    与红梅、青葵并称“霁北三友”。

    紫柳,作为诸多种类的柳树中最是特别的那一个,即便是被那凋敝万物的霜雪所深拥,也依然可以如同置身春季,无惧冬雪严寒之试炼。

    位于夙国国都明月城的柳氏府园,素有“霁北第一府”之美誉。府中共有「晗」、「惜」、「岚」三大园区,每个园区以“六景院、五庭府、四阁台、三石桥、两水榭、一池亭台”归于一园的建筑格局进行设计,近百个别致的小景点,与“紫叶风柳”一同散落于府中各处,并随一江「春池」串联三大园区。

    恢宏大气的建筑风格,涵盖霁北各地之特色,可以说只要走遍柳府,便等同走遍整个霁北。而这投以大手笔修建的精致景园,其实是如今明月城柳氏家主柳溯,年轻时候的得意之作。

    明月柳氏,作为夙国第一世家,自霁朝建制以来,常年威名在外,曾与帝都叶家为世代挚交,直到那场至今不明因由的“天火劫”发生……

    早些年的时候,世人常说道:

    “紫柳摇曳无新雪,一池明月一池春。”

    然而,那时并没有多少人明白这句话里所蕴藏的深意,更不知这句流传颇为广泛的“名言”出自那位名家之手,其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只有柳溯心里清楚。

    紫柳指的是他柳氏,新雪代表霁北夙国,明月象征着明月城,而那一字「春」,乃是“春晗”之「春」。

    曾有人说,这个「春」字暗指的乃是夙国主云宸的妹妹,那位后来远嫁于北漠飒部蛮王·阿萨兰缇的夙国郡主·云晗。

    然而,这些传言都在云姈继位国主,柳氏独揽夙国大权之后,烟消云散。事实上,凡有紫柳生长之处,的确不会平添多少雪色。

    酷寒霜雪只会让紫柳越长越茂,或许也正因如此,柳溯才将紫柳种于蜿蜒在府园内的一池“春水”周边。于是,本该在这样的隆冬里,结出厚厚冰面的池水,真的化作一池“春水”,无意间妆点了整个府园。

    新雪与春景共生,即便身处隆冬,只要落座池边,便也有如沐春一般的暖意游走心间。这便是只有柳府才有的“半边雪色一池春”之奇景。

    十月十五日,骤雪初晴。

    夙国明月城,柳府深处。

    那个名叫柳溯的男人,披着纹络有紫柳的长袍,孤坐于“惜园”的「流云水榭」内,望着池边迎风起舞的紫叶风柳,不知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已有多久。

    柳府的“惜园”,原名“绮梦”。乃是柳溯妹妹柳惜君尚未出嫁时的住处。后来,柳惜君死于「明光之变」。为了悼念哀思,柳溯将这座名为“绮梦”的景园更名为「惜」。

    每每有烦心事时,柳溯便会孤坐于此。

    明月柳氏素来喜欢清净,也正因如此,柳府虽在明月城中但位置却更靠近郊区。向来孤傲的柳溯,除非遇上夏、韩两家来访,亦或是云氏王族召见,否则大多时候都会深居于府中,闭门不见外客。

    下人们不敢在柳溯冥想的时候打扰他,因为那样很危险,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此刻,陪伴在他身旁的,是长子柳风尘,与一盏摇曳于风中的烛光。

    鬓发斑白的柳溯,望着天上的明月,静静地品味着长子柳风尘为他刚沏的茶水。一圆皎洁的月光,恰在此时落入柳溯眼里,那一池的春水之中。

    寒夜里时来的风,不经意间摇碎了误入池中的月影,并多情地撩动了池边的紫叶风柳,泛起飒飒之声。

    今日的霁北,梦醒时,天初晴。

    今夜的柳府,明月误入池中景,

    若不是晚风时来,扰乱了柳溯的思绪,或许他还可以再沉湎于过往记忆里一些美好的光景,继而躲避那些令他感到纷繁的世事之羁绊。

    柳溯这个人,性情孤僻,从来不信宿命。而他的孩子们也在潜移默化间,继承了他的这个坏毛病。无论是长子柳风尘、次子柳风魂,还是三女儿柳放肆,小女儿柳心敛。

    明月柳氏,终其一生,与天命抗争。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在明月城中的事情,柳溯虽然足不出户,但却悉数知晓。明月的光华,在柳溯的思量间,落入了柳风尘的眼眸里。

    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般的脸庞。飞剑眉下,那双始终保持冷漠的眼睛,即便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曾有过丝毫温度。

    号称“柳氏双绝”之一的「风刀」,柳风尘可以说是柳溯一生的杰作。无论是性格还是模样,都太像年轻时候的柳溯了。相比之下,次子柳风魂的叛逆倒是像极了柳溯那位死于「明光之乱」的发妻叶岚。而那场蓄谋已久的「明光之变」,不仅意外地带走了柳溯发妻叶岚,也直接结束了其妹柳惜君的一生。

    时来的晚风,扰乱了一池春水。

    池边的紫柳,飒飒摇动着枝叶。

    未等池中涟漪平息,这个已年过半百的男人轻抿一口茶水,方才淡淡道:“你已多久没有煮过茶了?”

    柳风尘:“三年。”

    “三年…”柳风尘的话,让柳溯陷入了片刻的沉思,“自「明光之变」过后,是吗。”

    柳风尘没有回答,似是走了神。

    沧桑的眼眸里,几分哀凉被柳溯深藏眼底。一转眼,时光飞逝,那些时常会在柳溯脑海里浮现的过往记忆,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三年。

    事实上,自柳溯的爱妻,也就号称「柳氏四杰」的柳风尘、柳风魂、柳放肆以及柳心敛的亲生母亲叶岚死于「明光之变」后,柳风尘便没有再为任何人煮过茶。

    晚风过眼时,月光落入春池。

    回过神来的他,最终还是察觉到了柳溯的情绪变化,于是向来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情感的柳风尘,尝试转移话题:“对于这段时间发生在城中的这些事,父亲是怎么看的。”

    柳溯问道:“你指的是哪些事。”

    柳风尘:“霜剑寒甲司的事情。”

    柳溯顿了顿,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月光沉寂于两双冷漠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声响。此刻的柳风尘不知道他的父亲在想什么,但是柳溯却已猜中自己这个儿子的话外之音:“假的。”

    柳风尘疑惑:“假的?”

    望着一脸疑惑的柳风尘,柳溯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吗?”

    柳风尘:“孩儿所说的,乃是昨日那个名叫古依娜的北漠女人,在曜阁打了廉牧一巴掌的事情。”

    柳溯:“那就对了。”

    柳风尘不解道:“父亲为何说这件事是假的?难不成廉牧挨得这一巴掌,其实是在跟那个来自北漠的女人,演一出戏给我们看?”

    柳溯:“或许不是在给我们看。”

    柳风尘:“除了我们,还有谁?”

    柳溯答非所问:“最近鹿呦在干嘛。”

    柳风尘:“据说染上风寒,病了。”

    柳溯:“病了就该去找医师,开些药吃。你可知道,今天街市上那些大肆购置名贵食材的,都是鹿府的下人,难不成这鹿大人打算以食疗法治风寒?”

    柳风尘:“您的意思是鹿呦在装病?”

    柳溯:“虽说食疗法也不是不能治风寒,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买的那些名贵食材一看就知道不是用来作食疗的,所以我看这个鹿呦不是染了风寒,而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柳风尘:“也就是说,廉牧与古依娜的这场戏,是演给鹿呦看的?”

    柳溯听罢,转而问道:“听说你跟廉牧私交甚密?”

    柳风尘:“算得上是挚友。”

    柳溯:“为何说是‘算得上’。”

    柳风尘:“孩儿将廉牧当作挚友,但却不知他是否也将我视为知己。毕竟,现在的他已是霜剑三司大统领,而我出身夙国第一世家。鉴定霜剑与宗室之间多年来的复杂纠葛,我与廉牧终究‘道不同’。”

    柳溯:“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柳风尘:“但是也不是好事。”

    柳溯:“如今的霜剑,基本上已被我们这些世家所掌控,即便廉牧继位霜剑三司大统领,对我们而言,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柳风尘:“因为他所做的每个决定,宗室都有一票否决的权力,是吗?”

    柳溯:“这是夙国宗室共同努力的结果。”

    柳风尘:“廉牧也是世家出身。”

    柳溯:“那你见过他的父母吗。”

    柳风尘:“听说廉牧是个孤儿。”

    柳溯:“盛世的夙国,百姓安居乐业,路上行人逢遗不拾,又怎会有孤儿?更何况廉牧还是世家出身,纵然自幼父母双亡,宗室祠堂的长老也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柳风尘:“父亲的意思是,廉牧的身世有问题?”

    “廉牧是个另类。”柳溯没有直接回答柳风尘的疑惑,而是漠然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廉牧跟云凡是一类人。”

    柳风尘:“其实,这么些年来,孩儿一直有个疑惑,我们夙国的宗室里,有廉氏这个世家吗?”

    柳溯冷哼,转而言道:“用云宸的话说,‘其实这个是不存在的’,只要他云宸说有,即便我们夙国没有,那也得有,谁让他才是国主。”

    柳风尘:“记得曾听人说过,廉牧可能跟千羽氏有些渊源,由于时间太久,记不清从哪儿听来的了,要不,过几天我去查查?”

    柳溯打断道:“任何时候,不要管这些你不该管的事情,不要问你不该问的问题。无论廉牧究竟是不是世家出身,现在他的名字早已出现在了宗室的祠堂名录上,你若去查,无论结果如何,仅凭你的行为,就已经等同在质疑宗室的权威。”

    柳风尘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与柳溯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柳溯:“廉牧在做什么,会做什么,能做什么,都不重要。不过,最近我倒是有听说你那个叛逆的弟弟,放着亲卫司的大统领不当,竟申请调到了霜剑寒甲司当个副统领是吗?”

    柳风尘:“二弟从小到大,便一直是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性格。”

    柳溯:“这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云姈的决定。”

    柳溯的话让柳风尘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和云姈没有任何的关系。”

    柳溯:“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风尘:“二弟告诉我的。”

    柳溯:“抬起头,看着我。”

    柳风尘不解的望着柳溯:“怎么?”

    柳溯冷冷道:“你是在保护谁?”

    他试图从柳风尘冷漠的眼神中捕捉到慌张或是忧虑的情绪,结果遗憾的是最终柳溯只看见了无尽的深邃,以及柳风尘眼里多疑的父亲。

    良久过后,柳风尘望着柳溯的眼里,淡淡道:“无论是二弟还是云姈,现在的他们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柳溯听罢,仰天大笑。

    有些话,柳溯没有说出口,但是答案却已在心中明了。或许,只有在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时,素来不善言辞的柳氏风刀,才会像现在这样巧舌如簧。

    事实上,此刻的云姈不仅有蒹葭贴身护驾,还有一直都很是低调的镇国神兽「血眼霜蹄」在暗中守护。由于「血眼霜蹄」的听力与嗅觉非常敏锐,所以柳溯乃至宗室都不敢随便提起「血眼霜蹄」的名字,生怕被「血眼霜蹄」听见。毕竟很多年前,他们的上一辈曾吃过这个“亏”。

    柳溯没有戳穿柳风尘的话,只是转而问道:“这段时间,那个北漠来的古依娜都在城中做了些什么?”

    柳风尘思索道:“前几个月是在安排赤焱武士与霜剑交接城防守备的相关手续,最近这段时间经常看她往来于镜月城的陆园。”

    柳溯:“陆园?”

    柳风尘:“镜月城南,景升区,光华与层云两个街道的交叉口,父亲有印象吗?”

    柳溯:“昔年千羽氏名下的一处府园。”

    柳风尘:“现在那里的主人改姓陆了。”

    柳溯:“哪个陆?”

    柳风尘:“点星双璧的那个陆。”

    柳溯:“如今陆氏家主是谁?”

    柳风尘:“点星城,陆未闻。”

    柳溯:“陆未闻…好熟悉的名字。”

    柳风尘:“怎么,父亲听说过此人?”

    柳溯回忆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陆顷书的弟弟。以前陆顷书还在世的时候,我曾见过这孩子,当时他满脸稚气,样子甚是可爱,和你小时候一样。”

    柳风尘:“孩儿早已忘记小时候的记忆。”

    “太遗憾了,不过没事,为父都还记得。”话语间,柳溯的目光略有感伤,片刻后柳溯继续道,“也就是说,那座原本属于千羽氏的府园,现在归于陆未闻名下了,是吗?”

    柳风尘:“正是。”

    柳溯沉思:“一个北漠来的女人,刚到夙国没多久,便天天往一个落魄世家的府园里跑,你说她这到底是要搞些什么名堂。”

    柳风尘:“据我所知,先前与古依娜同行的飒部将军辛扎依玛在齐寺事件中受了伤,目前正在陆园疗养,所以我估计古依娜这段时间频繁往来陆园,其实是去看望那个蛮人。”

    柳溯:“一个蛮人在陆园疗养?”

    柳风尘:“这个蛮人还是二弟送去的。”

    柳溯:“怎么什么事情都会有他。”

    柳风尘:“这个问题也困扰了孩儿很久,可能这跟二弟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有关。”

    柳溯:“那他为何要把人送去陆园。”

    柳风尘:“陆未闻号称「造化圣手」,在点星城一直小有名气,早年二弟常在江湖上游走,想必多多少少也曾听过关于陆未闻的故事。”

    柳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吧。”

    柳风尘:“要不哪天我把二弟抓回来?”

    柳溯:“他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柳风尘:“就住在陆园。”

    柳溯:“这臭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柳风尘:“不清楚。”

    “不提他了,任由他去吧。”柳溯叹了口气,转而言道:“除了这些,那个来自北漠的古依娜还做了什么。”

    柳风尘:“组织飒部的蛮人,帮助现在居住在镜月城的那些难民定居,重建镜月城,以及分担霜剑在镜月城那边治安管理方面的压力。”

    柳溯沉思道:“她在帮夙国。”

    柳风尘:“孩儿认为,这个女人是在为云凡继位国主后的夙国铺路,所以才会做这些,以收买人心。”

    “不论目的如何,她正在做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柳溯顿了顿,又道,“除了古依娜之外,飒部六将都做了什么。”

    柳风尘:“飒部六将,目前只出现了两位。一位是阿克扎提,平日基本上都在由衷酒楼喝酒,只有昨天是在跟古依娜去光阖院办事。另一位是辛扎依玛,齐寺大火那天被墨国杀手暗算,目前正在养伤阶段。”

    柳溯冷哼一声:“蛮人的名字可真是又长又绕口又难记。对了,最近有云凡的消息吗?”

    柳风魂摇头:“云凡离开明月城后先去了天琼城,在大闹了一番之后,带走王渺舟又去了帝都景光城,再后来帝都的禁军封城,消息到这里就断了。”

    柳溯淡淡道:“看来,他快回来了。”

    柳风尘:“那现在……”

    柳溯:“不急,先看鹿呦怎么做。”

    柳风尘沉思片刻,结合先前柳溯说的话,忽然明白道:“您的意思是,鹿呦打算在这个时候拉拢古依娜?”

    柳溯:“他会用什么方法拉拢。”

    柳风尘:“通过那些白天收购昂贵食材的鹿府下人,孩儿认为这鹿呦应是打算以‘盛宴’为幌,大张旗鼓地去拉拢。”

    柳溯:“为何拉拢。”

    柳风尘:“其实霜剑很早就已暗中盯上鹿呦,霜剑寒甲司城北部副统领墨殇始终怀疑,我们与墨国的第二次全面战争之所以会惨败,很大可能是因为鹿呦贪污了军饷。”

    柳溯:“结果刚好昨天那个叫古依娜的女人,因为齐寺事件跑去光阖院问廉牧要说法,最终落得个不欢而散。”

    柳风尘:“所以鹿呦打算拉拢古依娜,自此与霜剑展开对峙。”

    柳溯:“拉拢了古依娜就是拉拢了赤焱武士与飒部蛮人,也就等于直接掌控了明月城防和这座城中绝对的武力。”

    这时,一片紫色的柳叶随风落入柳溯的茶杯里,柳风尘见状赶忙道:“茶凉了,我去给父亲重新倒一杯。”

    “不必。”柳溯制止了柳风尘的孝心,继续问道,“我想听你说说,为什么鹿呦要在这个时候拉拢古依娜。”

    柳风尘愣了愣,道:“因为先前不确定古依娜的性格,以及众人对这些蛮人和赤焱武士的态度。”

    柳溯:“众人的态度,国宴当夜就已经很清楚了。所有世家的家主都没有赴会,不是吗。”

    柳风尘:“倒也不是‘所有’。”

    柳溯:“比如?”

    柳风尘:“比如那位来自点星城的陆氏家主,陆未闻。”

    “陆未闻?”柳溯听罢,先是愣了愣,然后不禁失声笑道,“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孩子长大后竟是这般脾气!”

    柳风尘:“需要孩儿去提醒一下这个陆未闻,宗室有宗室的态度,以及相应的规矩吗?”

    “不必。” 柳溯淡淡道。“这段时间你若有空,就多在暗中看看这个陆未闻究竟是怎样的性格,要是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地方,就帮一下。毕竟他也是宗室一员。”

    柳风尘揖手道:“诺。”

    “点星双璧,陆顷书,沈梦龙。”话语间,柳溯忽然又陷入了片刻的哀伤,似是为这二人之结局惋惜,又像是在为这无常世事所感到无奈,“真是太可惜了。”

    柳风尘没有接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柳溯哀叹。片刻过后,柳溯的话锋一转,与柳风尘继续道:“其实,关于‘态度’一事,你还没有说到点子上。”

    柳风尘:“国宴间发生的那些事,只能看出宗室各家与部分朝臣的态度。但是昨天发生在曜阁的那一幕,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由此可见整个夙国的态度。”

    柳溯:“鹿呦想拉拢古依娜等人,其实跟昨天那件事没多大关系,如果有,那也只能说是提供了个合适的契机,让他们有了一个不尴尬的理由坐下来谈谈。”

    柳风尘疑惑:“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柳溯冷笑,“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和精力,小心翼翼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鹿呦,已经离死不远了。”

    柳风尘:“事到如今,您终于打算要除掉这只蛀虫了吗?”

    柳溯笑了笑,没有回答柳风尘的问,而是转而言道:“韩桀这孩子有没有告诉你,最近他发现了一辆来自络国的马车,廉牧在看过这辆马车后脸色大变。”

    柳风尘:“有提过,但我没留意。”

    柳溯:“如果廉牧没有脸色大变,或许我也不会在意这件事,但是现在看来,廉牧一定是知道那辆马车的主人是谁。”

    柳风尘若有所思:“这个时候,明月城中突然来了一辆络国的马车,居然还能穿过由墨国占据的霁北三城所构建的包围网,难道?”

    当两双冷漠的眼里相触,柳溯确定他这个聪明的长子已经猜到了这辆马车的主人是谁,并给予了他肯定:“这是个好机会。”

    柳风尘:“看来,父亲已经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跟他们将新仇旧恨彻底算清了,是吗。”

    柳溯:“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有的人,不让她们长点记性,还真以为咱们夙国是她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此随意,成何体统。”

    柳风尘会意,拂袖揖手:“孩儿这就去把羁押在谕法司里,那些有关于鹿呦的档案悉数转交给廉牧。”

    柳溯:“这件事你亲自督办,顺便告诉林苒,全力配合霜剑大统领廉牧调查这位两朝元老鹿大人。”

    柳风尘揖手:“诺。”

    柳溯笑道:“相信咱们夙国的这位霜剑三司大统领,很快便会以有你这样一位世家出身的挚友而感到骄傲。”

    柳风尘:“其实这些孩儿看得很淡,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室。”

    柳溯摇头,并严肃地纠正道:“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其实是为了云氏,更是为了夙国。虽然廉牧不能够理解宗室的良苦用心,但是你可不能不清楚我们的初衷是什么。当下这个时期,只有宗室才能制衡明月之下,汹涌的暗潮。”

    柳风尘:“孩儿明白,也正因如此才必须先维护宗室的利益,否则又怎么会有力气去惩治、威慑那些宵小之辈,继而匡扶云氏,守护夙国。”

    听完柳风尘的这番话,柳溯的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安涌动。话语间,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本想继续训导面前的孩子,可是转念一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只要不是太偏激也就得过且过罢了。

    思量间,柳溯的目光渐渐深邃。

    又一片落下的紫色柳叶随风落入微凉的茶水里,鬓发斑白的他没有在意,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淡淡道:“其实,刚刚有句话你说的很对,如今的云姈,确实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了。宗室已经帮她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接下来,就看作为国主的云姈,将会怎么做了。”

    话语间,柳风尘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没有去接父亲柳溯的话。当晚风再一次摇碎池中的明月,紫叶云柳应风飒飒,冷漠的目光恰于此时,落到不远处的夜色里。

    随着池中涟漪渐渐平息,

    池边柳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只螳螂正悄悄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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