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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后山

    太虚剑冢之中,老者目光变幻。

    “自万年前……”

    “天机污秽,苍生神念薄弱,不可能有什么神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团迷雾,笼在心头。

    老者心神化剑,推衍妖邪消失的根源。

    神念如剑,转瞬破开迷雾,而后景色一变,入目一片血红。

    天边殷红似血,尸山遍野之中,一头狰狞而威严的尸中王者,周身被锁链束缚,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充斥着暴虐,血腥,以及扭曲的道蕴。

    “道孽!”

    老者目光骇然。

    须臾之间,阴风骤起。

    无边的行尸和铁尸,如潮水一般,侵入他的识海,悍不畏死地撕咬着他的神识。

    老者怔忡片刻,而后枯瘦的面容中,流露出一分傲然之气。

    他的神念,凝为凛然的剑意,宛若两仪混沌,太虚流转,玄奥的剑光,刹那绽放,绞杀而出。

    所有行尸铁尸,触及剑光,皆被碾为齑粉,绞杀殆尽。

    见尸潮被剑光剿灭,尸王怒吼,周身因果锁链颤动。

    不过眨眼时间,它便循着隐晦的因果锁链,欺近老者,张开血腥巨口,一口咬在了老者的手臂上。

    老者面露决然,神念化剑,一剑斩去。

    这一剑,斩中了尸王。

    但仿佛斩在了空处。

    尸王周身因果缠绕,似乎存在了于另一层虚妄之界中。

    老者皱眉,又斩一剑。

    这一剑,斩的是因果。

    太虚剑意,浩浩荡荡,如九天银河,一剑斩去,断了因果锁链,也断了尸王的血海道孽之象。

    尸山血海,瞬间消失。

    后山寂静,剑冢荒凉,满地残剑。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老者知道,他的神识中,有了一道咬痕。

    伤势并不重,但一丝嗜血的邪念,渗入了他的识海,侵蚀着他的道心,让他生出冰寒的杀意。

    与此同时,长老居中,正在秉烛夜读,翻着阵书的荀老先生,神色骤变。

    “杀意震荡,神念化剑!”

    荀老先生面沉如水,伸手一划,自虚空之中,划出一道漆黑的裂缝,而后迈步进入裂缝,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后山禁地的剑冢之中。

    漫山剑冢,并无异状。

    唯有中间的老者,似乎道心不稳,神识四溢,一股蕴含着惊天杀气的剑意,蓄而不发,令人不寒而栗。

    但这种剑道杀意,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

    整座太虚山的长老和弟子,仍旧安然入睡,没有意识到,禁地之中发生了什么。

    可荀老先生知道。

    他望向剑冢中的老者,眼眸中露出复杂的情绪,而后叹了口气,“师兄,你又出剑了……”

    白发长髯老者脸色苍白,似乎在克制着什么,面容之上,剑气纵横,杀意流转。

    许久之后,他才凭借高深的修为,强行稳住道心,抑住杀意,神色恢复如常,但他的神念还是受了因果“尸毒”的污染。

    一丝丝扭曲的,血红的道蕴,缠绕其间。

    荀老先生见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长髯老者抬头,看了荀老先生一眼,苦笑道:

    “没想到,竟是……道孽。”

    荀老先生闻言,神色严峻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髯老者摇头道:“宵小妖邪,入我太虚,我本想推其因果,一剑斩之,但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地,斩出了一只道孽……”

    “若非这道孽,境界低,且只有半步之境,还没修成完全之体……”

    “否则以我残存之神念,有缺的道心,怕是已经被污染,成了道孽的傀儡,肉身是人,道心成尸了……”

    长髯老者深深松了口气,心生寒意。

    荀老先生目光凝重,“有人布局,在养道孽?”

    老者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太像,不像是处心积虑,养的道孽,更像是……”

    “我剑斩因果,无意之间,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犯了禁忌,惹到了这孽畜……”

    荀老先生不解,“因果道孽?”

    长髯老者颔首道:“这只半步道孽……像是已经‘死’了,但怨气难消,寄宿在什么‘东西’身上……”

    “道孽……已经死了?”荀老先生眉头皱得更紧,“一界之地,大道守则之下,道孽岂是那么轻易能死的?”

    “何方神圣,竟有那么大本事,能绕过天道法则,斩杀道孽?”

    长髯老者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睁开双眼,神色肃然,缓缓道:

    “世间万物,有生便有死。”

    “道孽只是大道畸形的产物,天道法则下,一界无敌,但也并不意味着,就是不死不灭之物……”

    “它能生,自然也能死。”

    “只是我没想到,我枯守剑冢,闭山不出,竟也能莫名其妙,被道孽咬了一口……”

    长髯老者抬头,看着夜无繁星的天空,喟叹道:

    “那人死了,归墟天葬的仙缘现世,天机悄无声息转动,不可捉摸之事,也越来越多了……”

    荀老先生皱眉。

    乾学州界,世家昌盛,承平日久,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道孽”这两个字了。

    现在听起来,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荀老先生掐指一算,忽而心中一悸,默默把手又放下了,只问道:

    “是什么样的道孽?”

    “尸山血海中的,一具尸王……”

    尸王……

    荀老先生默默记下,而后抬头看了长髯老者一眼,目光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师兄你……没事吧……”

    老者咳了几下,声音沙哑道:

    “静养一些时日便好……虽今时不同往日,但一只因果道孽,还不至于,让我神念大伤……”

    老者说完,又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的气息,也渐渐弱了下去,似乎是原本的伤势,又加重了。

    荀老先生心生不忍,叹道:

    “师兄,神念化剑……别再用了。”

    “我知道分寸……”

    “师兄!”

    长髯老者,神情漠然。

    荀老先生叹息,目光凝重,沉声道:“你修神念之剑,应该比我更清楚,神念化剑,虽有无上剑意,可斩有形之物,亦可斩无形之神,但……”

    “成也剑意,败也剑意。”

    “这剑意,不是外在的剑器,而是你自己的神念。”

    “剑意既出,要么伤人,要么自伤,甚至伤人的时候,也在损耗自身的神念。”

    “寻常剑修,以剑器斩人。剑器损伤,还能修复,剑器断了,还能重铸,剑器毁了,再炼一把便是……”

    “可神念不同……”

    “神念化剑,剑损则神伤,剑断则神寂,剑毁则神亡……”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荀老先生看着长髯老者,“神念化剑,剑意离窍,是很容易,被邪祟污染的,一旦被污染,道心便染了污秽,再难问鼎大道,甚至……”

    荀老先生心中一痛,没说下去。

    长髯老者却苦笑一声,自嘲道:

    “……甚至像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枯守皮囊,画地自囚么……”

    “师兄……”

    “我知道……”

    长髯老者叹了口气,“我知道啊,这门剑诀,不能再修了……”

    “我是修此剑诀的,最后一人……”

    “此后太虚门历代弟子,都不得修‘神念化剑真诀’,也不得告诉他们,这门剑诀的存在……”

    “这门传承,至我而终。”

    “便随着我,一同湮灭枯死在这太虚剑冢之中。”

    “可是,我还没死……”

    长髯老者面容枯老,但双目却尽露锋芒:

    “我还是太虚剑诀的传人……”

    “那些犯我太虚的邪祟,自神念,因果,天机中衍生的杀机,我不得不以剑斩之……”

    “哪怕神念损耗,哪怕神死道消……”

    “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荀老先生心中既敬佩,又难过,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

    “乾学州界,世家鼎立,宗门昌盛,一片繁华,一些妖魔魑魅,宵小之辈,不敢冒犯八大门的……”

    “师兄,你也不必……”

    长髯老者神色冷然,轻笑道:“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荀老先生一怔。

    长髯老者看着荀老先生,叹道:“师弟啊,你是阵法宗师,何尝不是比谁都清楚……”

    “我们太虚门,根本没有天机算法的传承。”

    “我太虚门,向来不靠算法,靠的是剑法……”

    “若有天魔邪祟入侵,便以太虚神念化剑,斩杀邪祟,斩断因果,隔绝天机之中的凶险……”

    “我们只能杀……”

    “真正的算法,我们学不会,也精通不了,所以有些东西,根本看不到……”

    荀老先生沉默了。

    他心中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说的是事实。

    天机算法,远在阵道算法之上。

    自己的那些推衍,都只是基于阵道算法,而非真正的天机算法,所以只能窥见一些因果,但无法窥视根源……

    长髯老者又道:“既然算不到,只用眼睛看,你又如何知道,所谓的繁华昌盛,便是真相呢?”

    荀老先生皱眉,“我太虚门不精通算法,但其他宗门……”

    长髯老者摇头,“整个乾学州界,无论是阵道算法,还是天机算法,都已然没落了……”

    “曾经的乾学州界,阵道昌盛,修士道心坚定,胸怀天下,故而天机修士辈出……”

    “可如今……”

    “算法虽在,但世家宗门只算一己私利,不算苍生,不算天命。”

    “把持宗门,乃至世家要位的掌门长老,食利而肥,有些东西,他们根本看不到,或者说,他们不想看到,不愿看到。”

    “利欲熏心,则天机蒙蔽。”

    “天道一旦蒙蔽,域外天魔,蛮荒邪神,必蠢蠢欲动,以人心作为温床,泛滥滋生……”

    长髯老者神情漠然:

    “那些人,便只看到繁华的表象,看不到堕败的根基……”

    “更预知不到,天机因果之中,那些人心的糜烂,那些可怖的邪魔……”

    “终有一日,这些邪魔,会坏我太虚门的道统。”

    “我活着,还能以剑斩之。”

    “我若死了,又如之奈何……”

    长髯老者有着视死如归的冷漠,但又透着几分悲凉。

    荀老先生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师兄,伱言重了……”

    “乾学州界,强者无数,总归会有办法的,你不必太过思虑,好生休养才是……”

    长髯老者沉默,闭口不言。

    荀老先生不再说什么,但目光之中,也是忧心忡忡。

    看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他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长髯老者,又缓缓睁开双眼,摩挲着手边的一柄断剑,低声喃喃道:

    “对不起了……”

    “要让你陪我……”

    “一起‘死’在这剑冢里了……”

    古旧的断剑同样沉默,一片死寂。

    整座后山,空荡寂寥。

    漆黑的剑冢之中。

    老者枯坐于地,四周落满残剑,古旧锁链密布,仿佛是以剑为阵,将自己囚禁于太虚禁地之中,永世不得脱困。

    ……

    弟子居中。

    “小神兽”墨画,“吃”了妖魔,消化之后,又休息了一会。

    次日天亮,便没事人一样,去上课了。

    天机隐晦,因果潜伏。

    他还不知道,有个宗门的老祖宗,被他养在身上的尸王,咬了一口。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修行,上课。

    只不过课余的时间,多了一件事:

    接二品阵法任务,赚取功勋!

    荀老先生为他改了权限,现在他虽然还没定品,但在太虚门内,至少在太虚令里,已经算作一个“二品阵师”了。

    旬休的时候,接任务缉拿罪修,虽然赚的功勋不少。

    但相较而言,肯定是画二品阵法,赚取功勋的性价比更高。

    毕竟旬休只有两天,只来得及做一個任务。

    而在宗门上课,却有八天,只要有空,每天都能接任务,画阵法。

    更何况,两者还不冲突。

    自己平时画阵法赚功勋,等旬休的时候,外出“散心”。

    抓几个坏蛋,继续试验并改良“铁板”,再缴获几门法术,还能再赚到功勋。

    这样双管齐下,功勋赚得就更快更多了……

    二品的阵法任务,不用再找慕容师姐,墨画可以自己接了。

    他盯着太虚令,一直找着任务。

    只是申请了一上午,不出意外,根本没人愿意将任务交给他……

    太虚令中,弟子的名字下,会有条目记录,条目下附有说明。

    墨画现在的名字下,就新增了一个条目:

    二品初阶阵师。

    这个条目下,会有一些说明,记载墨画画了多少阵法,接过多少任务,又完成得如何等等……

    这算是功勋的记录。

    也算是一种资历的证明。

    可墨画如今“二品初阶阵师”的条目下,空空荡荡。

    因为他迄今为止,还没在太虚令中,接过任意一个二品阵法任务,没画过一副二品阵法,所以这个条目,自然是空的。

    也就是说,他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所以别人的阵法,一般都不会找他画。

    墨画只能不断放低要求,从二品十三纹,到二品十二纹,再到二品十一纹……

    可他“资历”浅,还是没人同意把任务给他。

    墨画不服气了,便锲而不舍地,一直申请……

    终于,在申请了将近三十多遍后,终于成功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二品十纹阵法,花火阵。

    墨画叹了口气。

    二品十纹,实在太低端了!

    但没办法,万事开头难。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从低级阵法画起,积累“资历”,别人也不会把更高端的阵法,交给自己画。

    墨画放平心态,开始静下心来,准备完成,自己在太虚门内的,第一个二品阵法任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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