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叔叔
赵柳思也没想到，她的出逃计划，竟然是在燕然的误打误撞下完成的。
因为她不是原装的二小姐，所以当洗清自己的清白之后，她也意识到受到“震撼性情大变”这事情站不住脚，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在被人当妖怪，她决定离开二小姐熟悉的人群躲一躲。
但当她准备实行计划时，才发现在古代，一个未婚少女想要逃出那个名为家的笼子到底有多难，别说赵奇和大夫人了，就是朴妈妈听着她的话也是大惊失色，劝她不要胡闹，实在是想离家的话……大不了找个男人嫁了嘛。
反正作为一个千金小姐，一辈子就两次光明正大的机会，一次是出嫁，一次是死亡。
“春香，小满她们不也是整天跑来跑去，抛头露面的。”赵柳思发这脾气，拿自己的丫鬟举例，但朴妈妈却不以为然，“她们是丫鬟，天生就是跑腿的，哪里能跟你笔。像您这种金尊玉贵的，被那些无赖子看一眼都是损失。”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出去，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窒息了。”赵柳思无奈之下，只能使出了自己最不齿的耍赖大法，在家里的床铺上滚来滚去，“你不知道这里多可怕，我每天睡觉都能梦到钱姨娘和赵巧蕴，我还梦到赵巧蕴要我偿命，她掐着我的脖子，就这样……”
赵柳思夸张的吐着舌头，果然将朴妈妈一行人吓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借用故人的迷信出门，却没想到朴妈妈等人给的两个解决方法都啼笑皆非，一个是另外造个大院子，避开这个“晦气”的地方。但这个是换汤不换药，一样的高门大院，难得见个生人。还有一个就是请道士和和尚来驱邪，保证这个地方的“干净”。
这两个办法赵柳思都不能接受，眼看再折腾她就要被人灌烟灰了，于是只能消停下来。就在她只能每天无奈的借着小黑的身子疯狂撒野，闹得满宅子野猫乱叫时，转机却不期而遇。
**
“喵，那人是谁？”赵柳思蹲在房顶，跟屋檐上的一堆猫聊天。
家里原本是有猫的，除了大夫人、姨娘等人养的宠物猫，还有就是院子里丫鬟们偷偷养的猫，和养在谷仓里防老鼠的猫，平日是潜在各处不打眼，自从赵柳思跟大黑可以互换身子之后，她是个闲不住的，先是跟各只猫混熟了，然后用武力将它们一个个打服，再用食物贿赂，于是成功的收容了一群猫小弟，成天在院子里招摇过市。因为“二小姐”吩咐了不许打猫，所以院中也没有人敢动这些猫，于是显得越发生事浩大。
“是来找老爷的。”一只正在给猫仔舔毛的三花说道，“来了好几回了，我昨天，前天，都见到过他，说是来找什么二小姐的。”
“喵，二小姐就是给我东西吃的那个好看的小姐姐吗？”她身在的猫仔奶声奶气的问道。
知道夸本小姐漂亮，有眼光！
赵柳思爱抚了一爪子猫仔，然后轻巧的跳下了围墙。
既然是跟她有关，那就没有不偷听的道理。
**
来人是个青年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色略黑，是后世流行的小麦色，但在这个年代，就显得有些“乡下人”了。
她带了许多天，时长也跟小丫鬟们八卦，大概明了了这个世界的审美，跟后世的人差不多，都是以白为贵。毕竟只有长期在室内，不受风吹雨淋的上层阶级才能在没有防晒霜的年代里保持着白皙柔嫩的肤色，所以像是这种略黑的，都被认为是“下等人”的标致，哪怕即便是本身很有钱，穿着绫罗绸缎，也会被人当成土包子。
不过这人除了肤色之外，其它的打扮都很贵气，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锦袍，有着不起眼的花纹，但是在日光下耀动的光芒充分说明了这衣物的低调华丽。腰间配着的锦带和玉佩，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更别提此人跟赵奇说话时不卑不亢的语气和目光中闪动的精芒，一看就是个走南闯北的精明人。
“柳笙，不是我不让思思见你们，着实她一个快出阁的女儿家，在这个时候出去，实在是不大妥帖。你们自然自诩为长辈，也该为她着想吧。”赵奇苦着脸，仍然是一副好欺负的包子模样，苦口婆心的对来人说到。
“不要紧，若不方便见面，让她隔着帘子跟大家伙儿见个礼也是一样。”那个叫柳笙的男人并没有退缩，而是语气强硬的说道，“但她不出来是不行的。我压不住大家伙儿，你也一样。”
“唉，往年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年都好好的呢。”赵奇喟然长叹。
“就像是你说的，姑娘大了，我们做叔叔的都没见过几次面，怎么放心让她出阁。”柳笙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说话却自带一种压迫感，“箐小姐已经去了十五年，先前几年，每年盘账分红的时候，还有大姑娘压场子，下面的掌柜管事倒也温顺。但自从大姑娘入宫之后，每年年末还有人吗？眼下除了最早的几个老掌柜，新来的伙计掌柜们都不认得主家的脸了，你说再过十来年，这生意到底是姓柳还是姓赵？”
“你是想说我图谋你们家财产了？”赵奇被这话激的猛然站了起来，重重的一拍案子，倒有几分怒发冲冠的样子。
“我没这么说。”柳笙一脸平静，“我只是个奴才，给主家做事而已，是柳是赵，我自己心里有盘账，但底下人就说不准了。你也是体面人，若不愿意让人误会，那就放思思出来见人。”
“我，你当我不愿意让她出来见人啊！”赵奇一肚子的苦水，“但凡她像样点，像是大姐儿那样，我犯得着处处做小人的这样碍着你们吗？可她实在是不成个样子啊！她不出面，吊着大家，还能让底下的人有几分畏惧，肯勤勉做事。倘若放她出去，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柳家是面子一扫凃地，到时候底下的人一看，哎呀，主家就是这幅模样，纷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我就是去了地下，也没有脸面见岳父啊。”
赵奇说的也是实情，赵柳思趴在窗口，看到柳笙明显皱了皱眉头，但他迟疑片刻之后，却还是坚持，“你把人交给我，我来教。现在离年底大会还有一个月，若是不成，我再想办法。”
“这……”赵奇有些为难，“你又没有妻室，你们孤男寡女，相处起来总是不大好。”
“我是做叔叔的人，还能跟她有些什么不成，”柳笙这回却是怒了，根本没掩饰的冷哼一声，“我是在老太爷坟前发过誓，这辈子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不婚不娶，就守着柳家。你不用担心我对二小姐做什么，就是大小姐，我也会找到她的下落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的。”赵奇尴尬的赔笑了几声，然后又有些难过的问道，“大姐儿还没下落？”
“没有。”柳笙回答道，声音中多了几分沮丧，“意姐儿选秀是老皇帝去世前的两年，出发时经过冀州又遇民乱，据说当年入宫就少了三成。入宫之后，又恰逢凤子龙孙们大婚，赐婚的就有十七八桩，更别说赏赐的给功臣的。老皇帝死后，争位乱了三年，有人天南海北的就藩，有人上上下下的沉浮，京城血水都有三尺深，想要在这其中找到一个被改了名字的宫女……”
柳笙声音平静，面容冷漠，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青筋暴露，看得出内心有多澎湃。
“我那苦命的女儿。”赵奇掩袖抽噎，“我好不容易心肝一样的养到十六岁，说没就没，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找不到……”
“意姐儿福大命大，不一定出事。”柳笙对赵奇的痛苦无动于衷，跟机器人一般冷漠的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都怪我不好，我当时就算舍了一身剐，也应该把她拦住才对。”赵奇哭的越发伤心，“不就是使银子么，谁知道那太监那么贪，使了三千两银子，也没能把人留下。”
“是你们给多了，对方见是一头肥羊，那里舍得轻易松口。”柳笙叹了口气，对赵奇的无能习以为常，“况且，当时是咱们家的生意太抢风头了，有人看意小姐不顺眼，故意从中作梗。只恨我那时不在，要不然非要查出是谁在后面捣鬼的。”
“唉，这个时候真恨我脑子笨，我就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好不容易得了点身家，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我，我真没用。”赵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过去的就过去了，”柳笙非常平静的说道，“你放心，我还会继续找下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
“是，是。”赵奇擦着眼睛附和道。
“至于二小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原本也觉得她一无是处，但最近她将老宅那块地变废为宝，这种手腕，这份魄力，底下人都佩服的很。到时候就是有一两处失态的，在这份成绩面前也会让大家误会是别有深意。”柳笙起身离开，“所以，你尽快帮她收拾好东西，我会派人接她去老宅住的。”
“好。”话说到这份上，赵奇还能怎么样呢？只有答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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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她准备实行计划时，才发现在古代，一个未婚少女想要逃出那个名为家的笼子到底有多难，别说赵奇和大夫人了，就是朴妈妈听着她的话也是大惊失色，劝她不要胡闹，实在是想离家的话……大不了找个男人嫁了嘛。
反正作为一个千金小姐，一辈子就两次光明正大的机会，一次是出嫁，一次是死亡。
“春香，小满她们不也是整天跑来跑去，抛头露面的。”赵柳思发这脾气，拿自己的丫鬟举例，但朴妈妈却不以为然，“她们是丫鬟，天生就是跑腿的，哪里能跟你笔。像您这种金尊玉贵的，被那些无赖子看一眼都是损失。”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出去，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窒息了。”赵柳思无奈之下，只能使出了自己最不齿的耍赖大法，在家里的床铺上滚来滚去，“你不知道这里多可怕，我每天睡觉都能梦到钱姨娘和赵巧蕴，我还梦到赵巧蕴要我偿命，她掐着我的脖子，就这样……”
赵柳思夸张的吐着舌头，果然将朴妈妈一行人吓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借用故人的迷信出门，却没想到朴妈妈等人给的两个解决方法都啼笑皆非，一个是另外造个大院子，避开这个“晦气”的地方。但这个是换汤不换药，一样的高门大院，难得见个生人。还有一个就是请道士和和尚来驱邪，保证这个地方的“干净”。
这两个办法赵柳思都不能接受，眼看再折腾她就要被人灌烟灰了，于是只能消停下来。就在她只能每天无奈的借着小黑的身子疯狂撒野，闹得满宅子野猫乱叫时，转机却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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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那人是谁？”赵柳思蹲在房顶，跟屋檐上的一堆猫聊天。
家里原本是有猫的，除了大夫人、姨娘等人养的宠物猫，还有就是院子里丫鬟们偷偷养的猫，和养在谷仓里防老鼠的猫，平日是潜在各处不打眼，自从赵柳思跟大黑可以互换身子之后，她是个闲不住的，先是跟各只猫混熟了，然后用武力将它们一个个打服，再用食物贿赂，于是成功的收容了一群猫小弟，成天在院子里招摇过市。因为“二小姐”吩咐了不许打猫，所以院中也没有人敢动这些猫，于是显得越发生事浩大。
“是来找老爷的。”一只正在给猫仔舔毛的三花说道，“来了好几回了，我昨天，前天，都见到过他，说是来找什么二小姐的。”
“喵，二小姐就是给我东西吃的那个好看的小姐姐吗？”她身在的猫仔奶声奶气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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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柳思爱抚了一爪子猫仔，然后轻巧的跳下了围墙。
既然是跟她有关，那就没有不偷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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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个青年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色略黑，是后世流行的小麦色，但在这个年代，就显得有些“乡下人”了。
她带了许多天，时长也跟小丫鬟们八卦，大概明了了这个世界的审美，跟后世的人差不多，都是以白为贵。毕竟只有长期在室内，不受风吹雨淋的上层阶级才能在没有防晒霜的年代里保持着白皙柔嫩的肤色，所以像是这种略黑的，都被认为是“下等人”的标致，哪怕即便是本身很有钱，穿着绫罗绸缎，也会被人当成土包子。
不过这人除了肤色之外，其它的打扮都很贵气，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锦袍，有着不起眼的花纹，但是在日光下耀动的光芒充分说明了这衣物的低调华丽。腰间配着的锦带和玉佩，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更别提此人跟赵奇说话时不卑不亢的语气和目光中闪动的精芒，一看就是个走南闯北的精明人。
“柳笙，不是我不让思思见你们，着实她一个快出阁的女儿家，在这个时候出去，实在是不大妥帖。你们自然自诩为长辈，也该为她着想吧。”赵奇苦着脸，仍然是一副好欺负的包子模样，苦口婆心的对来人说到。
“不要紧，若不方便见面，让她隔着帘子跟大家伙儿见个礼也是一样。”那个叫柳笙的男人并没有退缩，而是语气强硬的说道，“但她不出来是不行的。我压不住大家伙儿，你也一样。”
“唉，往年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年都好好的呢。”赵奇喟然长叹。
“就像是你说的，姑娘大了，我们做叔叔的都没见过几次面，怎么放心让她出阁。”柳笙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说话却自带一种压迫感，“箐小姐已经去了十五年，先前几年，每年盘账分红的时候，还有大姑娘压场子，下面的掌柜管事倒也温顺。但自从大姑娘入宫之后，每年年末还有人吗？眼下除了最早的几个老掌柜，新来的伙计掌柜们都不认得主家的脸了，你说再过十来年，这生意到底是姓柳还是姓赵？”
“你是想说我图谋你们家财产了？”赵奇被这话激的猛然站了起来，重重的一拍案子，倒有几分怒发冲冠的样子。
“我没这么说。”柳笙一脸平静，“我只是个奴才，给主家做事而已，是柳是赵，我自己心里有盘账，但底下人就说不准了。你也是体面人，若不愿意让人误会，那就放思思出来见人。”
“我，你当我不愿意让她出来见人啊！”赵奇一肚子的苦水，“但凡她像样点，像是大姐儿那样，我犯得着处处做小人的这样碍着你们吗？可她实在是不成个样子啊！她不出面，吊着大家，还能让底下的人有几分畏惧，肯勤勉做事。倘若放她出去，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柳家是面子一扫凃地，到时候底下的人一看，哎呀，主家就是这幅模样，纷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我就是去了地下，也没有脸面见岳父啊。”
赵奇说的也是实情，赵柳思趴在窗口，看到柳笙明显皱了皱眉头，但他迟疑片刻之后，却还是坚持，“你把人交给我，我来教。现在离年底大会还有一个月，若是不成，我再想办法。”
“这……”赵奇有些为难，“你又没有妻室，你们孤男寡女，相处起来总是不大好。”
“我是做叔叔的人，还能跟她有些什么不成，”柳笙这回却是怒了，根本没掩饰的冷哼一声，“我是在老太爷坟前发过誓，这辈子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不婚不娶，就守着柳家。你不用担心我对二小姐做什么，就是大小姐，我也会找到她的下落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的。”赵奇尴尬的赔笑了几声，然后又有些难过的问道，“大姐儿还没下落？”
“没有。”柳笙回答道，声音中多了几分沮丧，“意姐儿选秀是老皇帝去世前的两年，出发时经过冀州又遇民乱，据说当年入宫就少了三成。入宫之后，又恰逢凤子龙孙们大婚，赐婚的就有十七八桩，更别说赏赐的给功臣的。老皇帝死后，争位乱了三年，有人天南海北的就藩，有人上上下下的沉浮，京城血水都有三尺深，想要在这其中找到一个被改了名字的宫女……”
柳笙声音平静，面容冷漠，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青筋暴露，看得出内心有多澎湃。
“我那苦命的女儿。”赵奇掩袖抽噎，“我好不容易心肝一样的养到十六岁，说没就没，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找不到……”
“意姐儿福大命大，不一定出事。”柳笙对赵奇的痛苦无动于衷，跟机器人一般冷漠的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都怪我不好，我当时就算舍了一身剐，也应该把她拦住才对。”赵奇哭的越发伤心，“不就是使银子么，谁知道那太监那么贪，使了三千两银子，也没能把人留下。”
“是你们给多了，对方见是一头肥羊，那里舍得轻易松口。”柳笙叹了口气，对赵奇的无能习以为常，“况且，当时是咱们家的生意太抢风头了，有人看意小姐不顺眼，故意从中作梗。只恨我那时不在，要不然非要查出是谁在后面捣鬼的。”
“唉，这个时候真恨我脑子笨，我就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好不容易得了点身家，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我，我真没用。”赵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过去的就过去了，”柳笙非常平静的说道，“你放心，我还会继续找下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
“是，是。”赵奇擦着眼睛附和道。
“至于二小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原本也觉得她一无是处，但最近她将老宅那块地变废为宝，这种手腕，这份魄力，底下人都佩服的很。到时候就是有一两处失态的，在这份成绩面前也会让大家误会是别有深意。”柳笙起身离开，“所以，你尽快帮她收拾好东西，我会派人接她去老宅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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