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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他徒手刨他母后的尸体

    他无需锦洛给他医治,自行打坐调理内息。

    一会之后,胸腔里翻涌的血气便被压下,脸色也恢复如常。

    “皇叔您没事了吧?”少年天子一直很担心。

    “无事。”他皇叔依然神色清淡,仿佛刚刚吐血之事并未发生过,眸光落在锦洛脸上,声音很淡却很正式,“我是你父亲,百里渊。”

    锦洛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就认她,问:“你就不怕我骗你?”

    百里渊道:“是不是我的孩子,我感觉得出来。”

    当年那个女婴,他就一眼便觉得不是他的孩子。

    但又不甘心,才会取那女婴的血回天阙验证。

    锦洛想了想,又道:“要不,你还是派人去大邺查一查吧,可不能光凭我的一面之词,你就断定我是你女儿。”

    “我会亲自去查的。”百里渊很坦诚。

    锦洛也表示理解:“亲自去查是对的,毕竟血脉的事,关系重大,错认就不好了。”

    百里渊没解释。

    但其实,他要去查,并不是不相信锦洛是他的女儿。

    而是过去,他错过了太多,他想去查,想了解全部,想知道所有的一切。

    当然,他也可以让锦洛告诉他。

    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锦澜,想亲自去了解关于锦澜的一切。

    这时,少年皇帝忍不住插了一嘴:“皇叔,您跟她取些血验一验,咱们百里皇族有特殊方法可以鉴定亲子关系,您忘了吗?”

    锦洛也有特殊方法可以鉴定亲子关系。

    但现在是对方想要求证,自然不能由她来做。

    于是,把手搁到桌案上,伸出去:“也行,你们取我点血去验吧。”

    少年皇帝就有些激动,看看锦洛,又看看他皇叔,恨不得他们赶紧取血去验,要是验完确定是皇叔的女儿,皇叔就有女儿了!

    可百里渊却道:“不用。”

    而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用”两字一出口,锦洛就知道,他说的要亲自去查,并非不信她是他的女儿。

    她道:“锦洛,我母亲那个锦,洛水的洛。”

    百里渊就默念了这个名字几声,道:“我记下了。”

    又问:“你兄长呢?”

    锦洛说:“大邺和西凉正在打战,兄长接管了锦家军,正带领锦家军在打西凉。兄长名唤锦知,知识的知。”

    百里渊同样默念了这个名字几声,深深记在心里了。

    而后道:“你说你来找我,如今你找到了,对我可有什么要求?”

    百里渊心里觉得亏欠、觉得心疼,却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弥补,所以这样问。

    沈魅一听,激动得立即暗暗用手肘撞锦洛,示意她提国鸟的事。

    锦洛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直接问:“天阙还有没有国鸟?”

    百里渊反问:“你找天阙鸟,是想要天阙鸟的尾毛?”

    天阙鸟取了喙中血后,会死。

    但拔尾毛不会死。

    锦洛与面前这位亲爹刚见面,还拿不准自己在亲爹心目中的地位能不能超过天阙鸟,怕说要取天阙鸟的喙中血,亲爹会为了保护天阙鸟,有也说没有。

    便道:“是的。”

    百里渊又问她要天阙鸟的尾毛做什么。

    锦洛自然不能一时一个答案,便照之前说的:“卖钱。”

    百里渊有一瞬间的沉默:“……”

    然后脸上好像闪过心疼、愧疚等等,很复杂的神色。

    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一脸温柔地看着锦洛:“以后你是我的女儿,你缺银子,同我说。我……爹爹,爹爹给你银子。

    “要多少,爹爹就给你多少。”

    锦洛:“……”

    百里渊还很耐心地回答了她前面的问题:“你要尾毛,天阙没有国鸟了。数月前还有一只雌鸟,可惜被雄鸟杀死了,你来晚了。”

    锦洛问:“数月是几月?”

    百里渊对她有问必答:“三个多月前吧。”

    锦洛当即气得想跑回西凉捏死黎王和商絮。

    若是商絮一开始就把真经书拿出来,没有后续这些事,她或许就能在三个多月前来到天阙取天阙鸟的喙中血了。

    锦洛还是不死心:“你确定,真的没有天阙鸟了?!”

    百里渊道:“天阙鸟是国鸟,每一只国鸟的降生,都有专门的人员统计、跟踪,不会有错。且皇陵这片山林是国鸟唯一的栖息地,其他地方不会有。”

    流松池那只雄鸟。

    是前不久从皇陵这里转移去的。

    锦洛不甘就此作罢,询问了天阙鸟的习性后,就从百里渊那里出来,和沈魅两人进皇陵这片山林里去。

    她怀抱希望:天阙鸟是卵生,不似人类怀崽那么明显,虽有专门的人员跟踪,但有遗落的崽或蛋在外面也说不定。

    只是两人在林子里逛了一日,老虎猛兽倒是见过,就是没见到天阙鸟。

    到了夜里,林里看不见,两人就没再继续找,回皇陵去。

    远远地,就见百里渊立在寒风里等着她们。

    夜风掠起他的衣袍,向后鼓荡着。

    看到她们来了,他这才转身回屋去,说了句:“跟我去吃饭。”

    锦洛沈魅两人就跟在他身后,去了先前见面那间屋子。

    饭菜全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了,百里渊瓷白且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碗,给锦洛舀了一碗热汤,放到锦洛面前。

    锦洛道了声谢。

    “爹、爹爹给你的汤,不用谢。”

    百里渊看了她一眼,但显然突然白捡了个这么大的女儿,还有些不习惯,“爹爹”两字说出口,总有那么几分不顺畅。

    沈魅则自己舀了汤喝。

    锦洛问:“小皇帝呢?”

    百里渊道:“回去了。他叫百里阳,是你堂弟,小你两岁。”

    也就是说那少年天子十八岁了。

    不过锦洛有些错愕:“我还没给他解药,他怎么就走了?”

    百里渊用公筷给她夹了些肉:“等你什么时候想给他解药,再给。”

    吃完饭,锦洛才知道,她们入林里这段时间,百里渊已经命人去置办了女子的衣裳来,还调来数名婢女给锦洛使唤。

    锦洛沐浴完,换上女子正常的衣裳后,浑身舒坦。

    她又去找了百里渊。

    百里渊正在屋子里等着她。

    等她坐下了,百里渊拿了个箱子放在桌案上,推给她。

    锦洛有些莫名,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竟然是银票和银子。

    百里渊道:“这些先拿着用。不要再入林子里,林里有猛兽,很危险。”

    锦洛反应过来,她亲爹大概是相信了她真的是要拔天阙鸟的尾毛去卖钱,所以给她银票银子,叫她不要再入林里去找天阙鸟。

    百里渊道:“用完了就跟爹爹说。”

    锦洛把箱子盖起来,要推还给百里渊。

    但突然又觉得,她现在这个偷天阙鸟尾毛去卖钱的人设,不拿百里渊这些银票银子,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然后她就把要推出去的箱子,默默收了回来,抱在手里。

    百里渊今年四十一岁,长得年轻,气质上乘,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但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长得颇为相似的脸,百里渊突然就有了一种为人老父亲的责任感,很柔声问:“爹爹就近准备动身去一趟大邺和西凉,你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天阙等爹爹回来,还是跟爹爹一起去?”

    锦洛没有回答,想了想问:“你说当年家里出了事,回来了,再去寻我母亲时,我母亲已经嫁人,不知道你当年家里出的是什么事?”

    什么事那么重要。

    重要到抛下刚与他发生关系的女子一走了之,让对方连与自己发生关系的男子是谁都不知道。

    她这一问,让百里渊的记忆往回翻——

    他外祖姜家,是百年世族。

    他母亲,德才兼备,是当年整个帝都人人想娶的门阀贵女。

    但独独他的父皇,当年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皇子,许他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让他母亲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了他父皇。

    他母亲用自己的智慧、手段以及姜家在朝中的势力,帮他父皇一步步在朝中站稳脚跟,最后谋得帝位。

    他父皇称帝,他母亲为后。

    姜家是外戚功臣。

    可数年后,他母亲因曾经为他父亲挡过刀,伤了身体,无所出。

    他父皇违背了当年许他母亲的誓言,纳了妃,生了皇长子。

    后来,他母亲还是生了他。

    他是嫡子,亦是皇后独子,顺理成章成为太子。

    他母亲对他悉心教导,他父皇亦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勤勉笃行,熟掌朝务,为君分忧,是举朝皆赞的太子。

    后来,他想,天地之广,趁父皇正当壮年,他想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其他国家,历练、学习,过个几年再回朝。

    他父皇母后也同意了。

    于是他离开天阙,走了临近几个国家,后又穿越蛮荒之地,去了西凉大邺。

    他在大邺遇到了一个如骄阳般的女子。

    她也外出历练,背上背着一杆长枪,天不怕地不怕。

    而且她血脉奇特,可以用内力凝聚出血色苍龙。

    他们在荒原里迷路了,然后结伴同行。

    他们互帮互助,走了三个多月,才出了那片荒原雪海。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并约定了要去大邺京都找她。

    但后来,锦家出了变故。

    他去大邺京都找她时,她已经不在京都。

    她不再是那个骄阳如火般的女孩,她成了撑起整个锦家的女将军,在燕西领着已经被稀释再重新组合的锦家军,跟西凉打战。

    西凉的招数阴毒。

    打不过,就用毒气。

    她为了救手下的兵将,一个人用苍龙血脉抵挡毒气。

    他赶到的时候,她中毒了。

    西凉大邺接壤处,长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奇奇怪怪,让你叫不上名字,但基本都有剧毒的花草。

    他救她的时候,两人大概是被什么毒草毒花给扎了。

    竟都跟中了春药一样,且药效强烈。

    为了给她驱毒,避免不了要跟她近距离接触,又中了那毒,一切便无法避免地发生了……

    后来西凉兵追来。

    他把她藏起来,自己去引开西凉兵。

    等把西凉兵引开,他再回去找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他要去军中找她的,但他的人急急找到他,说姜家通敌叛国皆已被斩首,他母后觉得无颜面对他父皇,于寝宫中自缢而亡。

    晴天霹雳!

    他顾不了其他,快速返回天阙。

    他回到天阙的时候,他外祖一族能杀的,基本已经被杀光。

    他母后被人随便用破席子裹了,扔到城外乱葬岗去。

    还好他母后生前宽厚仁善,负责此事的人,把他母后给埋了。

    他母后的尸首才没有被野兽叼走分食。

    他永远记得那一晚,夜有多黑,雨有多冷,刺骨锥心。

    他徒手刨他母后的尸体,先闻到的是一股臭味,他母后的尸体已经发烂了。

    那不只只是一种天塌了的悲鸣。

    他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伏在他母后腐烂生蛆的尸体上,哭得泣血。

    他去质问他父皇。

    但他父皇给他的,只有冰冷无情的两句话。

    一句是:姜家叛国,就该杀!

    另一句:姜家做出这种事,你母后就该跟着去赎罪!

    他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夫妻恩爱是假的!

    君臣和睦是假的!

    父慈子孝是假的!

    他父皇早就忌惮姜家,早就想除掉姜家!

    他父皇早就不爱他母后……不,或许是从来就没爱过他母后,当初的承诺,不过是骗他母后、骗姜家辅助他!

    他出门历练,是他父皇乐见其成的!

    趁他不在天阙,以莫须有的罪名,除掉他外祖一家,逼死他母后。

    百年世族,一夜倾塌,甚至连根拔起,与姜家交好的,敢为姜家和他母后说话的,统统被杀了个精光。

    他这个太子,自然也受牵连,被废了。

    其实,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为他母后守孝后,去了趟大邺,他得给她一个交代。

    但她已经嫁得良人。

    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他没有去打扰她。

    他回到天阙,开始蛰伏。

    他要为他母后、为外祖一族报仇,那个冷面无情自私自利的君王,他终有一日要提了他的头颅,去祭奠所有冤死的亡魂。

    后来他又得知她死了。

    当时的那种局势,他不能离开天阙的,因为局势对他很不利,他父皇原本就防着他,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心思了,想要杀他。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又去了趟大邺。

    他去了锦陵,看了她。

    又去大邺镇国侯府,取女婴的血。

    返回天阙验证,确定不是他的孩子后。

    他还是对她的死不能释怀,再次去了大邺,去锦澜生产的地方查。

    后又去找墨殷报仇。

    报完仇,这个世界,除了杀他父皇,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了。

    他心灰意冷,撤回布在西凉大邺那边的所有人手,不想再知道那边的所有消息,只想快点杀了暴君,血刃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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