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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缘终 第0106章 可笑

    望着夏小猪远去后,段九盘坐于地,抹了抹脸上新溢出的汗水,不禁失笑。笑罢,他举起地上的小酒缸,仰面一干而尽。

    天女曦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吃饱喝足,再稍作休息,段九不敢懈怠,又向林中跑去……

    所谓堆土成山,聚水为海。大凡飞跃性提升,看似遥不可及,在日积月累中,却是日益渐进。

    日落,段九回雨花阁上睡,躺在阁顶,仰望漫天星辰,段九又忆起灵儿坐在一旁,与自己有说有笑的那些夜晚。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段九含笑睡去。

    日出,段九跃下阁顶,接着昨日的训练,根据天女曦的要求,完成每日的训练任务。

    星辰变幻,日升月落,时间一晃而过半月矣。

    这日午时,段九跑回那花海之地,此处,经过半月的恢复,已有花开娇艳,已有草长尺高,欲长回那日花海盛况,只需半月时日。

    正可谓“朝吟暮醉两相宜,花落花开总不知。”,花去花还在,人离人不归。往事随风不可追,朝来暮去又一春。

    天女曦站在花间,望着气喘吁吁的段九,迎面走近,笑道:“段公子,你的速度真是日益飞进,小曦替你高兴。”

    段九抹去满头大汗,笑道:“是嘛?那是不是又要加重身体上的负重了?”

    天女曦微微摇头,笑道:“不,方才夏公子上来托我告诉你,雨花阁内有客人要见段公子。”

    段九一怔,有客人要见我?我无依无靠这么多年,还能来什么客人?

    “是什么人?”

    “夏公子并没有告诉我这个,他说你回来了,回雨花阁一趟便是。”天女曦坦然道。

    “好。”段九向来不爱让人等,既然有人指名道姓要见自己,有何不可见的?

    他转身问道:“那曦姑娘是跟我一同下去,还是在此处等我?”

    天女曦站在花丛中,指尖轻抚花瓣,脸上红唇轻勾如月,如花般惊艳,又似月般温柔,只说道:“我在此处等段公子回来。”

    “好。”

    段九轻笑,转身而去。

    雨花阁后院中,柳望春与令剑仙坐在茶桌上,面对着另一边是亦是一名老者,满脸白须,清瘦,皱纹如褶,一身蓝衣。后面站着两名年轻徒儿,一人身材魁梧,一人身材偏瘦,皆是相貌堂堂,五官端正之人,一身白衣飘飘,看似二十岁左右。

    段九在子亭对出的环形走廊起身一跃,在阳光下,身影如燕,飘然落到雨花阁后院的墙壁之上。

    那老者身后的两名弟子闻声警惕转身,望向一身汗水湿透,披头散发,邋遢不堪的段九,喝道:“什么人?”

    段九轻笑,飘然落地。

    令剑仙见了段九笑着起身,向两名白衣人解释道:“两位小兄弟不必紧张,这就是我说的小九——段九。”

    两名白衣人听罢,方知失礼,收回欲战之势,转为作揖,恭敬称一声——“段兄弟。”

    段九作揖回礼,道:“在下段九,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那两白衣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敢先回答。

    那坐在石桌前的老者遂站起身,哈哈而笑,捋须道:“段小兄弟,老夫闻名你已久矣,今日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有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之相。”

    段九闻言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有人用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来形容自己,愧不敢当,回礼作揖道:“不敢,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

    那老者捋须道:“老夫是吟水门的度月牙。”

    度月牙?

    段九闻名而惊,度月牙之名实在如雷贯耳。就算没见过他的人,也当听过他的名——苏朝大陆实力排行榜第六名,八品驭师,乾灵境二层,度月牙!

    吟水门所处天枢城,吟水湖边,是为天枢城最鼎盛的宗门,已有五百余年历史,掌门以度家代代单传。只可惜,度月牙中年丧失了数代单传的儿子。老来五十余岁,四处求医问药,问的还阳妙丹,却只求得一女。自此,吟水门代代以度家单传掌门的传统,就此不复存在。

    天枢城位于开阳城以西,吟水湖便在天枢城最西端。吟水门依湖而建,自然是玩水的高手,在八极驭术里,吟水门的驭水术堪比润下殿的驭水术,出神入化,与水合一。

    段九再次作揖道:“见过度前辈。”

    度月牙嘿嘿笑了笑,指着身旁那较为魁梧的白衣人道:“这是老夫的贴身徒弟——陈练。”又转身介绍较清瘦的一名白衣人,道:“他叫李行。”

    段九一一再次作揖,道:“陈兄好,李兄好。”

    陈练和李行见状,慌张起来,快快回礼道:“好,好,段小……段兄好。”

    度月牙捋须眯眼嘿嘿笑,摆了摆手,道:“大家都是年轻人,其实不必如此多礼。”他指了指身边的石凳,道:“来,段小兄弟且坐下聊。”

    段九刚欲起步,掠过气流时,闻得自己身上一身汗味,低头自行打量一番,更觉邋遢,不好意思道:“度前辈,我来时匆忙,不知是度前辈前来,一身汗酸,实在失礼。还望容我去洗个身换身衣裳。”

    度月牙用手拍在段九肩上,其肩膀已被汗水湿透,但度月牙并不嫌弃,只道:“无妨,无妨,大丈夫不拘小节,无需像女人那般见个人都梳洗打扮半日。区区汗酸而已,坐下聊吧。”

    段九哭笑不得,既是老前辈出言相劝,也不好意思在忸怩拒绝,只好按言坐下。

    四人围坐石桌上,只沏了一壶茶,度月牙领茶壶替段九倒满一杯,段九受宠若惊,忙道:“我自己来吧。”,却不想度月牙反倒乐的笑起来,道:“段小兄弟,不必拘礼,就当老夫与令友,柳兄一样即可。”

    段九无奈,度月牙实在不知,段九与令剑仙和柳望春一样拘礼。

    度月牙含笑而道:“老夫听闻段小兄弟失去了最爱的妹妹,却不知为何没有求助柳兄,令友一同去找回妹妹,反而是与一青 楼女子在山上跑步,这是为何?”

    段九听罢,登时愣住。

    这个问题,可真把段九问住了。

    是因为他段九冷漠吗?根本不在乎灵儿?是否在段九看来,灵儿也不过只是一个先天满级灵元,是一个源源不断的灵气库?不带一丝感情?用完就扔,就算没了也大无不可?

    还是说他段九冷静?聪明?只道灵儿在“寨主”手中,还有利用价值,一时半刻死不了,而自己若盲然行动,不过以卵击石,做无谓的牺牲,故而他段九深思熟虑,细作考量,选择韬光养晦,与曦姑娘学习暗杀术,有待他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力挽狂澜?

    可笑,都太可笑了。

    天底下哪有不爱妹妹的哥哥?

    天底下哪有失去了妹妹,还可以淡定思考,毫无半点激动的哥哥?

    我段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段九呆呆望着杯中茶水,茶叶慢慢沉入杯底,如他的心,一点一点下坠,坠到无处深,坠到地的中心。这一颗心,是如此沉重,他的眉头,却又没半丝皱褶。

    “哈哈哈……好啊,好啊。”度月牙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看向令剑仙,笑道:“令友,你推荐这位段小兄弟,果真是一个干大事的好苗子!”

    “啊?”令剑仙先是一怔,随后亦开怀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

    度月牙跟着应和起来,道:“有趣,有趣。”

    段九此时仿佛自己是个小丑一般,被两个老者看了笑话。

    除了那表演喜剧的人,台下的观众会连连拍手叫“有趣有趣”的,还有什么人?段九此时不正是如此吗?

    可段九即便觉得自己是受了辱,却也不怒,嘴角淡淡勾起一丝浅笑,是苦涩的浅笑,这一笑,掩盖了他眼角若隐若现的泪花。

    度月牙道:“半个月前,老夫收到了令友的推荐信,说有一少年,有一颗无比渴望变强的心,是个冷漠不得感情的人才,老夫不信,思索了一些时日后,终究想见一见这少年,遂快马加鞭赶到雨花阁,今日看来,这段小兄弟确实是老夫想要的那等少年!”

    段九愣了愣,举起杯中茶,独自饮尽,笑道:“前辈何出此言?”

    度月牙上下打量段九,又看了一眼令剑仙,笑道:“段小兄弟,心中有真情而不知,有大义而不觉,如此有情有义而不知觉,便非是握天下大事于胸,掌天地礼法于心的王相不可有。”

    段九叹了口气,令剑仙如此,度月牙如此,这些强者,何以如此玩笑自己?我段九若是那等天下王的气相,何以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不能报仇?何以替人苟且卖命,卑微求活,而终被人放弃?何以妹妹被抢,在山间靠跑步求些许实力增进?

    可笑,哈哈,可笑至极!

    荒谬,哈哈,荒谬绝伦!

    一丝苦笑在段九脸上,是那说不尽的苦楚,世间无人知,连他自己都不知。这些苦,麻木了他的心,方才使他得以在此喝茶谈笑。

    度月牙见段九一脸六神无主之相,知他不信自己所言,遂问道:“段小兄弟不信自己有成王的本事?”

    段九苦笑,坦然道:“原谅我鼠目寸光,实在看不出自己有成王之相。”

    度月牙听罢,竟反而仰天大笑起来,望向令剑仙道:“令友,有趣,有趣。”

    令剑仙亦跟着应和:“有趣,有趣。”

    两名弟子陈练李行看着一脸懵 逼,心中只得暗道:“高人便是高人,总令常人看似在说傻话一样。”

    度月牙拍了拍段九肩膀,珍重道:“段小兄弟,你不信自己有统帅三军的本事,老夫便把这暂且吟水门交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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