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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她是本宫的太子妃,不是太医

    “太子,太子妃。”福公公走上前,面色复杂的唤了一声。

    萧询朝他摆了摆手,面容冷峻的询问道,“可是父皇命你去坤宁宫,寻本宫和太子妃?”

    福公公打量着面前这位储君的脸色,赔着小心点了点头,“太子见谅则个,皇上也是乍闻小公主夭折噩耗,伤心过了,才失了平常心。”

    “本宫明白。”萧询冷冷地撩了福公公一眼,牵起陆念锦的手朝启祥宫里走去。

    福公公连忙跟上。

    “皇上,太子和太子妃到了。​”进了内殿,福公公弯下腰,压低声音,冲站在宁妃榻前的皇上禀道。

    皇上闻言,慢慢的转过身来,他眼底一片阴翳,一瞬不瞬的看着陆念锦,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是你,不肯留在宫里照顾婉徽?”

    萧婉徽,是小公主的名字。

    “是!”陆念锦道。

    “是你,叫走了陈太医?”

    “是!”

    “好……好!”皇上咬着牙,连道了两声好,下一刻,扬起巴掌,就要朝陆念锦脸上掴去。

    陆念锦感觉到有掌风袭来,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皱起眉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但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拢紧手指,轻轻地颤了下眼睫,睁开眼,却见皇上的手腕竟被萧询横截在了半空,用力的攥着。

    “太子这是要刺驾?!”

    皇上也没想到他一手培养大的太子,竟会因为一个女人跟他动手,他震惊、失望又恼怒的看着他,厉声喝道。

    寝殿里有胆小的宫人,被这怒吼骇得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儿臣不敢。”萧询用力的将陆念锦拨到身后,然后才松开皇上的手腕,拱手说道。

    皇上冷哼一声,面庞涨红,死死的盯着他,“你们两个去小公主的灵堂跪着,没有朕的允许,谁都别起来。”

    “……父皇这意思,是将锦儿当成女医了吗?”

    萧询自己被罚跪倒是无所谓,但陆念锦被罚,却触到了他的逆鳞,他抬起头来,直视着皇上诘问道。

    皇上被萧询这般质问,更加急怒起来,他眼眸通红的望着他,拂袖道,“太子,婉徽不止是庶出的公主,她还是你的亲妹妹!”

    “是吗?”萧询挑唇,有些嘲讽的看着皇上,“照父皇这么说,陆贵妃和景妃还是儿臣的庶母,那她们是不是也该将儿臣视若己出?”

    听萧询提到陆贵妃,皇上整个人一下子僵在那里。他想到了十九年前,十九年后,陆贵妃给萧询还有萧极下毒的事……这哪里叫视若己出,分明是仇深似海!

    是啊!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呢!

    倒是他一时气急攻心想左了。

    皇上失神的看着萧询,眼中又是恍然,又是愧疚。

    良久后,他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跟太子妃去给婉徽上柱香,再出宫罢!”

    “是,父皇。”萧询躬身应了一句,然后握住陆念锦的手,带着她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陆念锦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他道,“你方才对皇上也太不敬了。”

    萧询听她这般指责,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道,“太子妃若是不满,等会上完香可以多跪几个时辰!”

    陆念锦不悦的斜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受虐狂,能不跪当然不跪了。”

    萧询再没说话,两人沉默的朝灵堂走去。

    到了灵堂后,陆念锦点了六根香,递给萧询三根,自己擎着三根,深深鞠躬后,插进了香炉中。

    “愿你来生能投在一户普通人家,有疼爱你的爹娘,有亲近你的兄弟姐妹,有珍重你的郎君……今生的苦痛,就全忘了吧!”她看着小公主的棺木,默默的为她祝祷。

    萧询倒是没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上完香后,带着陆念锦便要离开。

    “奴婢送太子妃和太子出去吧!”两人经过双英身边的时候,双英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声。

    陆念锦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微微点了下头。

    双英在前带路,领着她和萧询朝殿外走去,她一路沉默着,哑巴一般的将他们两人送到了启祥宫外,便回了偏殿灵堂。

    “手握的自然些,将纸条收好,等出了宫再看。”离开启祥宫有一段路后,萧询侧了下头,沉声提醒陆念锦。

    陆念锦听萧询这么说,忙将紧攥的五指松了松,扬起头,看着他僵硬的笑了笑。

    到了内外宫交界处,自有轿子后侯在那里。

    “上轿!”萧询冲着陆念锦说道。

    陆念锦点了点头,朝轿子走去。

    两刻钟后,两人出了皇宫,上了国师府的金辂车。

    他们前脚刚坐好,后脚金辂车就哒哒的往前驶去,萧询一伸手,将马车侧壁上储放夜明珠匣子上的黑布撤去,下一刻,夜明珠清润的光泽就铺满了整个车厢。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陆念锦一眼。

    陆念锦将双英给她的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凌乱的写着一句话:奴曾见奶娘以银针刺小公主发心。

    “这么说,小公主的病殁另有隐情?”陆念锦朝萧询看去,震惊的问道。

    萧询将她手中的纸条抽过,转手扔进了桌上的香炉里,又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本宫会去调查,你便当做自己没有收到这个纸条!”

    “我明白的,”陆念锦点了点头,调查宫里的事,萧询的确比她在行。

    至于她,她现在该关心的不是小公子夭折的真相,而是她自己的身世。

    不动声色的握着宽袖中的信封,她思量了很久,还是没有跟萧询交代这件事。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国师府外停了下来,这时,她像是才想起来一般,看向他问道,“对了,太子,倭国王子遇刺的事情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萧询倒是没想到她会关心起这件事,停了片刻,才道,“是西山的一些贼匪,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倭国王子此次来云朝,带了倭国的镇国之宝鸳鸯龙凤,打算进献给父皇……”

    “这么说,那些贼匪是为了求财了?”

    萧询点了点头,沉声道,“他们抢到了藏在箱中的鸳鸯龙凤,便撤退了……至于行踪,还在追查当中。”

    “原来是这样。”陆念锦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子,太子妃,国师府到了,该下车了!”来臣在外面提醒。

    萧询答应了一声,牵起陆念锦的手往车下走去……

    进了国师府,到前后院的月亮门时,萧询停了下来,他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下陆念锦的发心,道,“本宫书房中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嗯,”陆念锦点点头,“太子有事就快去忙吧。”

    萧询低下头,又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

    陆念锦则是心不在焉的朝洛神苑走去……

    “姑娘,厨房里备了夜宵,您现在可要用些?”阿苑一直在屋里等着,看见陆念锦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来,一面和芸姜一起伺候主子换衣裳,一面问道。

    陆念锦在宫里待了一天,眼下确实有些饿了,她朝阿苑看去,笑着点了点头,道,“捡好克化的吃的,去给我拿些罢!”

    “是,太子妃!”阿苑说着,便朝外退去。

    等她换好衣裳,净了手,阿苑刚好将夜宵拿进来,是几个爽口的凉菜并一盅小馄饨。

    陆念锦看到那一盅色香汤清的小馄饨,蓦然想起的,却是当初在承国公府时,秦嬷嬷常给她做的五色小馄饨。

    想起旧事,她的面上不知不觉的就多了一抹惆怅。

    阿苑看在眼里,试着问道,“太子妃,可是这小馄饨不合您的胃口?”

    “不是。”陆念锦抬起头来,轻轻的摇了摇,说着,她便拿起汤匙,舀着汤盅里的小馄饨吃了起来。

    小馄饨皮薄馅儿香,虽然和秦嬷嬷做的不是一个味道,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吃,陆念锦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她放下勺子,正要吩咐阿苑将东西收拾下去,这时,奶娘虞氏抱着孩子从外入内,福身唤了声“太子妃”。

    陆念锦一看到极儿,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再没空想别的,她笑盈盈的朝虞氏伸出手来,虞氏会意,将正睁着眼睛吹泡泡的极儿交给他。

    这边,洛神苑,陆念锦逗极儿玩的不亦乐乎。

    而另一边,书房,萧询看完一份邸报,刚端起手边的茶盅,准备润润口,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他抬起头,进来的是来臣,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他放下手里的茶盅,看向他问道。

    来臣上前道,“这是吴泾收拾金辂车时,从里面捡到的。”说着,他便将信递了过来。

    信上并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标志,萧询不确定这信是陆念锦落下的,还是外人的人塞进来的,是以,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信打了开来。

    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写了大概四五行的样子,字数并不多,他一眼过去就看了个大概。

    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铁青铁青的。

    “太子……”来臣瞧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也紧张了起来,他盯着信的背面,沉声问道,“这信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询听他这般问,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抬起手来,用力的捏了捏眉心,脸上尽是冰冷的为难。

    直到很久后,他才放下手,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将信又装回信封,递给他道,“让吴泾将信放回原处,再让人仔细的看着,除了太子妃的人,别让任何人接触到这封信。”

    “还有,也别让太子妃的人知道,信被带出过车厢。”

    “是,太子!”来臣纵然狐疑,但是对于主子的吩咐,还是认认真真的答应了下来。

    他接过信,转身退出了书房,往金辂车停放的车马房快步走去。

    而就在他赶到车马房,将信封放回去的同时,陆念锦终于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弄丢了信。

    这下,她也没心情逗着萧极玩儿了,她忧心忡忡的冲着奶娘虞氏招了招手,虞氏会意,当即走上前来,将极儿抱了过去。

    陆念锦又看了她一眼,叮嘱道,“我这里现在还有些别的事情,你先带极儿回去睡,等明日我有时间了,再抱他过来!”

    “是,太子妃!”虞氏答应了一声,抱着昏昏欲睡的极儿就朝外退去。

    陆念锦在她走后,立刻肃了表情,看向芸姜道,“芸姜,我回府的时候,丢了一封很重要的书信,你现在立刻按着我们回洛神苑的路,一路找过去,我带着芸姝去车马房找!”

    芸姜见陆念锦的神色如此严肃,连忙答应道,“是,姑娘,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说着,她便朝外走去。

    陆念锦看着她离开,又望向芸姝道,“我们也走吧!”

    “是,太子妃!”芸姝答应,然后两人便朝外走去。

    三个人兵分两路,芸姜打着灯笼,沿着到前院的路去找信,陆念锦则是带着芸姝去了后院的车马房。

    车马房中,吴泾已经得了来臣的吩咐,看见陆念锦进了车马房的院子,他立刻走上前,利落的打了个千儿,疑惑道,“太子妃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陆念锦目光一转,朝他身后的金辂车看到,挑眉道,“是这样,我忘了点东西在马车上,那辆马车吴管事还没有收拾吧?”

    吴泾闻言,连忙昧着良心道,“回太子妃的话,属下一回府,肚子就不舒服的厉害,便先去跑了好几趟恭房,眼下还未来得及收拾金辂车。”

    “那就好,”陆念锦点头,她让芸姝在原地等着,自己亲自朝金辂车走去,踩着车梯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庆幸的是,那封信真的躺在车厢里的地毯上。

    陆念锦强压着内心激动,将地毯上的信捡了起来,重新揣回到了袖子里,又平复了一会儿的心情,才朝外走去。

    外面,芸姝一直站在原地等着,看见陆念锦从车梯上走下来,她才上前问道,“太子妃,东西找到了吗?”

    陆念锦看着她,微微颔首,“找到了,”说着,她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朝吴泾扔去。

    吴泾稳稳的将玉镯接到了手中,但是却不敢收,他朝陆念锦看去,恭敬的一拱手道,“回太子妃的话,属下只是做了属下该做的,不敢讨赏!”话落,他便将镯子朝芸姝退去。

    芸姝没有收,她转头去看陆念锦的脸色。

    陆念锦并不将一只玉镯放在眼中,她望向吴泾道,“给你的就是你的,收下吧!”说着,带着芸姝便朝车马房外走去。

    吴泾看着太子妃离开,他握着手里的玉镯,就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药一般,思前想后,还是托人将玉镯送去了书房。

    书房中,萧询看着熟悉的羊脂白玉镯被来臣放到桌案上,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不是本宫让珍华阁送到洛神苑的镯子吗?”

    来臣听自家主子询问,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回太子的话,太子妃从车马房拿了信后,便将此玉镯打赏给了吴泾,吴泾不敢收,就让人送了过来,交由太子处置。”

    萧询:“……”

    听来臣将始末全数道来,他的脸色更差了,良久,才冷哼了一声,抬起头,冲着来臣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是,太子!”来臣退了出去。

    萧询再想看手中的邸报,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他干脆起了身,朝外走去。

    洛神苑中,陆念锦将信带回寝房,斥退了所有的婢女,正要打开来看,这时,寝房的帘子突然晃了一下,带出微微的响动。

    她下意识的将信往枕头底下一塞,一面转头看去,一面不悦道,“不是让你们退下,今晚不必进来伺候?!”

    “是本宫。”萧询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

    陆念锦在听到萧询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朝他看去,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太子不是说还有公事要处理,怎么又过来了?”

    “来看看你,”萧询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道,“今日在启祥宫,吓坏你了吧?”

    “也、也没有……”陆念锦言不由衷的说道,话落,想了想,又替皇上描补道,“父皇也是因为失去小公主太过伤心,这才冲动了些。”

    萧询听她这般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这是真话?”

    陆念锦硬着头皮道,“是真话?”

    “那要是本宫当时没有护着你,父皇真的掌掴了你呢?”萧询看着她的眼睛,停了片刻又问。

    陆念锦她按着当时的情况回想了一下,要是皇上那一巴掌真的打在了她的脸上,那她……

    她肯定会生气,会委屈,会怨恨的!

    就如萧询在皇上面前说的那样,她又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医女,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对小公主的生死负责,何况,宁妃又出卖过她……按照当时的情况,她救小公主是情分,不救也是她的本分。

    因为小公主身上的生机已经被掏空,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说的难听点,她救小公主本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因为未来总有一天,小公主会在她的诊治下夭折。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陆念锦的脸色变换着,萧询一点一点全看在了眼中。

    他突然伸手,轻轻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握着她的手道,“锦儿,只要有本宫在,本宫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那个人是父皇,是母后,也不可以。”

    陆念锦听他这么说着,心倏地一动,紧跟着,却是铺天盖地的惊慌和不适。

    “太子为什么会这般生气,当然是因为太子心悦太子妃您,他担心您了……”

    芸姜曾经提点过她的话,像是冷风一样灌进她的耳中。

    她变了脸色,拼命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萧询却不肯放,他见她变了脸色,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攥着她的手,微微拢了眉心,“你脸色这么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陆念锦摇了摇头,又仓皇的低下头去,她看着他紧紧包着自己手背的修长指节,哑声道,“我只是,被太子抓的有些疼。”

    萧询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朝下看去,只见他抓着的白嫩小手果然红了一片,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抱歉。”他松了她的手,目光却未移开,想帮她揉一揉,但陆念锦却在他松手的时候,飞快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顾左右而言他道,“太子,天色晚了,我想先睡下了。”

    ……

    “你到底怎么了?”萧询看着她明显不寻常的模样,脸色微沉,他想到了他在书房看到的那封信,登时肃了容色,望着她,语重心长道,“锦儿,我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可以直接与本宫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本宫都不会嫌弃你,只要你说,本宫定然帮你解决了。”

    “没有,我没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啊!”陆念锦摇头,眼神中是闪闪烁烁的诚挚。

    萧询看着,心里是挥之不去的失望,他叹了口气,又叮嘱她道,“那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一定要来找本宫。”

    “嗯,我知道了,”陆念锦应着,她又没看那封信,根本就没往那封信上想。

    说完后,她又站起身来,冲着他道,“天色真的很晚了,我送太子出去吧。”

    “你这是在赶本宫走?”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萧询挑了挑眉,一脸的不悦。

    陆念锦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太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询看着她质问,“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留宿在你的院中,不是应该的吗?”

    “……太子,今日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是真的累了,没力气伺候你。”沉默了片刻,陆念锦咬着牙说道。

    “本宫无需你伺候。”萧询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

    他怕陆念锦看完那封信后,会做出什么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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