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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 天乱

    权邵竟被江驰禹压了两息,他翘首冷眼看过去,再次出手只会更戾。

    容简拍拍手,看戏一样的挪到了门槛边,抬高了声调,笑说:「催慑啊,我还以为丢在南疆战场上了呢,千里之外都能被你捡回来,不错不错。」

    江驰禹压着催慑的三指发颤,磨出了血口,泡的发了白,他咬牙握紧,被权邵掀翻在地,院中的砖早就被踏碎了,尖锐的棱角戳进了肉里,江驰禹抬肘挡住权邵的拳头,反手拄着催慑滚了一身的泥。

    大口喘息着,唇齿间的血气都被涮了个干净,他发现了,要对付权邵,他的催慑不及父亲当年的万分之一,打不过秋水,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在权邵冲过来之际,江驰禹瞅着时机绕了催慑一圈,从侧面卡住了权邵的秋水。

    秋水剑被狠狠压在了砖缝里,权邵微震惊,隔着雨帘怒视江驰禹,「让你在我手下走了十招,人金贵了就是好,命也硬。」

    江驰禹用肩蛮撞了权邵左手抡过来的拳头,整个肩膀跟被生生卸下一样,他吞下血和雨,说:「比你硬,你会死,本王不会。」

    「自信是好事,」权邵怪异的笑了笑,「盲目自信就是愚蠢。」

    江驰禹的面巾早掉了,不仅他,其他京军也是。

    混打中扯掉了面巾,相继有人倒下去。

    许是江驰禹心中有恨,一时居然没受影响。.

    权邵一拳又一拳的过来,江驰禹也当仁不让,硬是统统扛下,在权邵大怒越来越暴躁之际,他飞快的抽出催慑,凌厉的雨珠呼啸而去,权邵后跌两步去挡,催慑擦着腰腹而过,瞬间见了血。

    权邵震惊,嘲讽道:「忘了你脑子也活泛。」

    江驰禹精疲力竭,撑着催慑上抬眸看他,同样抿唇一笑,厉声叫道:「耿博延!」

    「来了,」耿博延砍翻一人,从后面戳权邵心窝,权邵转身去挡,就被大力士一样的耿博延拖住了。

    「王爷去杀容简!」耿博延吐出了一颗牙,震声:「让卑职也会会杀人无痕的秋水剑!」

    权邵冷声,「你也配!」

    耿博延不吃他冷嘲热讽那一套,一步一坑,刀刀都能震飞周围的雨珠,大笑道:「破刀斩名剑,你爹我不亏,玩也要玩死你。」

    权邵猛然多了个爹,更是来气,江驰禹已经朝容简过去了,可他被耿博延这个莽汉攻的一时走不开。

    脱身的京军一齐拥到了江驰禹身边,忍着浑身噬蚁般的毒劲,硬是破开了一条路。

    江驰禹再一次站在了台阶上,两步之外就是容简,容简也终于不笑了。

    「能从权邵手中脱身,不死也残,」容简幽幽道:「江驰禹,你骨头都碎了几根吧。」

    江驰禹浑身都疼,可他更清醒了。

    「本王此刻杀了你,易如反掌。」

    容简弯腰拾起方才落地的玉扇,不慌不忙的说:「好啊。」

    催慑都举起来了,江驰禹眼皮无端的跳了跳,在半身蚀骨的触觉下,这一跳却分外清晰。

    「容简,」他说:「你不怕死?」

    容简大业未成,他应该比谁都怕死才对,为何死到临头还能坦然。

    「怕啊,」容简脸色几乎没有变化,语调平稳,「可有王爷陪葬,想想也能忍了,这院中都是毒,你们吃了解药又如何,此毒难解,熬不过两日,都会死的。」

    「你以为本王会死?」

    「会。」容简脱口而出。

    在催慑斩过来之时,容简动了动唇,看向血流成河的一方院子,他天涯阁弟子倒下了,京军也倒下了,尸骨和尸骨堆叠在一起,看不清苍白的面色,污水灌进尸体的口鼻,再缓缓溜出去,顺着院中的水渠,遍经全城。

    死了这么多人,再泡一夜的大雨,明个夏日的炎炎烈阳仍旧会升起,水汽蒸发干涸,会有一场大病吧。

    「是瘟疫。」容简默声说,他又瞥见了什么,静静感受着刀锋割破皮肤的快感,合上眼道:「苏大哥来了……」

    江驰禹被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脸,他提着一手的黑发,扭头扔在了争斗不休的院中。

    雨水洗净了他的脸,鼻腔里的恶臭却久久不散,京军士气大振,压倒性的蹂躏。

    苏敞之漫步而来,他看着江驰禹,步子最终停在了容简温和又平静的头颅下,说:「他死了。」

    江驰禹下阶,同苏敞之相对而视,「死了。」

    「你报了杀父杀母之仇,」苏敞之手中的阙化半开,他当着江驰禹的面封上了刃,硬朗的轮廓割开了水线,含齿说:「江驰禹,他能死在你手里,这口气,我能忍。」

    江驰禹同样当着他的面封了催慑,擦净唇角不断溢出的血,沉说:「将军不忍又能如何?今夜京军肃清叛党乱贼,本王是京军统领,必当以身作则,在本王眼中,你同容简无异。」

    苏敞之爽朗的笑笑,耳畔的兵戈之声似不存在,他说:「歌儿唤我一声舅舅,这辈子都不会改,你信不信。」

    「信。」江驰禹开始耳鸣眼花,他不动声色的压下,说:「歌儿敬你如初,她能站在将军的角度尝试着理解你,这是她的善良。」

    「那你呢?」苏敞之靠近江驰禹在他耳边,说:「哄走了歌儿的心,让她在年少不更事之时为你江家诞下麟儿,你不顺着他唤我声舅舅,实在说不过去。」

    江驰禹侧过脸,睫毛湿润,唯有一双眼还清明着,「各为其主,恕难从命。」

    苏敞之又笑,身后有不长眼的容简奴才浑身是血的冲撞过来,苏敞之头也不回的反手擒住他,捏断了他的脖颈,扔在了水洼里。

    甩了甩指尖的污秽,苏敞之抬起了头,「机不逢时,我不怪你,我已无回头路,江驰禹,好好待歌儿。」

    苏敞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门口的定远军也不是吃素的。

    江驰禹说:「将军,高处不胜寒,与国为敌,是为祸乱!」

    「高处到底胜不胜寒,得本将坐过了才知道!」苏敞之高声,「江驰禹,你的京军不是定远军的对手,本将今夜无意取那至尊太宝,奉劝你别自不量力上前阻拦,滚开!」

    江驰禹偏不,应了他那句话,「各奉其主」——苏敞之今夜敢让定远军攻城,不管性质如何,都将以「叛」字盖棺定论。

    「京军听令!」江驰禹厉喝,「拿下起兵生乱者,苏敞之!」

    背过身的苏敞之笑了笑,不知死活的京军还真以为能在他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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