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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图腾 第九章 俯瞰大地春色

    一道明亮的光将旧时光烧得红火,一阵大动作牵动了弦星县衙敏感的神经,那天晚上灯火彻夜不息,好心情的人们哪怕是看路边的乞丐都顺眼了几分,赏了些面团或者钱两,大道之上车马不停,好一阵哭声,好一阵笑声,囚车走过,乞丐们疯抢着臭鸡蛋和烂白菜。

    第二日,弦星的街道口一阵狼藉,小孩子在街道上玩闹着,小乞丐一看,好生羡慕。

    羡慕什么……

    小乞丐闭上了眼睛,这一坐,就是一天下来。

    这一天的风还算暖和,没把他冻死,这一天的人也还算好,没把他的命带走。

    看着黄昏的天色,小乞丐无神地想着,因他这痴傻的俊俏模样,身边的面团也比其他乞丐多了不少;不过现在都没了。好在身上没伤。倒是巷子口有几个年弱体衰的,大约明天他们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身份就变了;几具尸体罢了。

    靠着大榕树,那树荫底下的小乞丐回过神来,歪过身子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窝窝头。他想起来了,这是一女孩硬塞给自己的;至于那些乞丐,有的吃了竟也挑三拣四起来,嫌这玩意儿干,水又难得,留给了他。

    捏了捏手里的窝窝头,碎了些,许久,依旧是没有吃上一口。

    那老东西早就知道了。不过,自己也是罪有应得。

    小乞丐闭目,眼睛干涩得难受,侧着身子躺着,面容上无悲无喜。在他躺着的时候四周传来了几声响动,他睁开眼打量着那声音的来源。那是一老乞丐,似是看到了他瘦小的身子,那老乞丐拖着身子爬了过来,看着他醒来又慢慢爬了回去,权衡之下又有些不舍,带着警惕慢慢地再次爬了过来。

    小乞丐瞥了一眼老乞丐的模样,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窝窝头明白了些,示意了一番,那老乞丐一呆,点了点头,小乞丐不带犹豫地将手中之物扔了过去。

    这生死关头给饭吃就是菩萨,哪管尊严和态度,看着那窝窝头老乞丐浑身都是力气,膝盖一顶蹦起来往前一扑,抱着地上的面团先啃三口,眼睛里全是血丝,看着手中之物埋头就咬,那动作恨不得将之直接吞下,就此一了百了。

    小乞丐默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日头慢慢落下,弦星狂欢的余热慢慢散去,高高在上的平民再次大布善心;不过乞丐大抵是死了,恶霸吃个满嘴油。

    小乞丐撕下布条在自己的手臂上缠了一圈,起身离开。

    他不喜欢这榕树;从昨天开始。如果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弦星,都不会再到这榕树下。一辈子。

    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口回荡开来,他听到了哀乐,是他生前哼唱的。

    他是个人牙子,却恩养了他一辈子。

    而他,这个被拐来的孩子,竟也成了人牙子。

    小乞丐荒唐地摇了摇头,有些想哭。说来也可笑。他是被另外一伙人拐走的,在要卖的时候被老东西看上了,觉得机灵想要收养,不管是替自己收尸也好,继承这位子也好都是不错的买卖。

    其实所谓之“机灵”不过是买卖的一个借口,卖家看买家喜欢,用此做抬价的措辞。老东西看出来了,没点破,仍旧将他买了。

    买他时二秃子意见是最大的,他是老二,老东西死后他就是天了,这时候捡来一个孩子算什么?里里外外各种不舒服,就是想将他给二次倒卖,因这事本来性子温和的老东西瞬间沉下脸来,一阵扯皮最后祭出底牌,要么我们两拨人分开,要么留下他!

    二秃子知道老东西的能耐,低头了。

    说他“机灵”这事也算真的,捡他来的时候他和一个傻子没两样,在襁褓中不会哭,不会动,有他没他一个样,不惹麻烦,众人不会因此闹事;后来用羊奶养大,四五岁的模样就会干活,什么换孩子,什么母子情深,父子恩重,卖身如何,总之用他的地方不算少,大家慢慢地也就忍了这一张嘴;再者,他挂名老头名下,吃得也都是老头,谁管他吃多少喝多少,有用就行。

    在他长大之后老头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世,不知道是懒得编还是嫌麻烦,七八岁的时候他坐在板凳上听老头讲故事,老头是暗示的,他聪明,不解释就明白了。

    那天晚上他没睡好,一直在想事情,也慢慢地接受了。

    毕竟小时候老东西只让他管自己叫师父,接触的勾当也让他知道有些孩子天生就没有父母;有的是不应该,有的则是被他们弄得“不应该”。

    干活的时候他就羡慕那些生得好的,什么都不愁,不用挨饿,不用受冻,后来他听老头说自己原先也是个富家子,但因为痴傻被遗弃了,顺带着才给拐了过来,是要用来做“把戏”的,比如什么“你孩子死了”,“你孩子给抱走了,在那。”

    虽然老东西不做把戏,但是一路长大他也知道不少;知道的原因不是因为人牙子,而是阿宝。

    阿宝就经常这么做,一是没人追究,二是他们觉得我救了你一命,让你多了活几天,所以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干把式时心中也没有罪恶感,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善事。

    这么说来,老东西待自己也不算差。

    又长大了些他开始了解些老东西的过往,那时他年过半百,二秃子跟他干了二十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和他说了很多老头的过往,说他是一村子里的智叟,小时候也风光过,一直到二十多岁都是一条好汉,受八方敬佩的大人物,娶妻生子生活美满,后来不知道有什么遭遇,沦落到这副田地,为了糊口开始干人牙子的勾当。

    一直走到街头,看着那突然黄了的叶脉小乞丐心中好受了些,不知是想起了过往,还是因为有叶子为自己陪葬。

    坐到树底下,小乞丐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断了的那一刻。老东西只让他跑出来,也没让他一定要活下去;他自己是不想活了。

    其实他喊老东西一声“师父”也没错,这十七年来他的知识大多是老东西言传身教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他们偷孩子时顺带着拐过来的。每次拿到书简,他都会自己先看一遍,七八分清楚之后再给他,两人看的过程中都是一句话不说,待他们各有理解之后再坐到一起,相互博弈。这时候小乞丐浑身都是力量,打心底喜欢,脸上的笑容也是真的。

    不过他笑完,老东西的眼神就开始复杂了,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坐到一旁一个人抽了根烟,把他拉到身旁拍了拍肩膀,把烟抽完,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后来小乞丐明白了,他原先装得很好,却都没有这次“真”,被看出来了。

    说实话,跟了老东西十几年,小乞丐是佩服他的,他的学识和他明白的道理,便是县学那一头白发的“大师”亦是拍马不及。说起来他明明有做人的资本,却为何偏要到这底下,做这肮脏的勾当。

    再者做勾当就做勾当吧,老东西还偏偏喜欢劝人向善,教导他“做人,身子要正”的时候满脸严肃,抽着烟一身正气,看不出一人牙子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难怪二秃子老说,“乡长,你这功夫我们跟你干阿宝算了!”

    那时候刀疤脸的神情很复杂,晚上独自把他叫来,让他跪在身前,神秘道,“小子,你别不信,我这一生不昧良心说得话,大抵就有这一句。我们干的事天怒人怨,活不得长久,却也是最好回头的!”

    说完他就不再说了,只是抽着烟,却不让他起来,一跪一晚上,看着他抽烟的背影小乞丐身子有些难受,第二天,他鼻子坏了。

    得知这个消息小乞丐晕了过去,不知是累的,还是吓得。

    小乞丐苦涩一笑,坐在树底下想着自己死后会埋到哪里,一想自己死不得清净他便慢腾腾地爬起来,开始找新的坟地。一动,小乞丐皱眉,一身粗麻布大衣穿在他身上竟有些不习惯,一走路就难受。

    老东西是将他往贵家子方向培养的,说是有事好担待,这个名义也让他伙食好了不少。不过这也是他人有用,摆平过不少麻烦,所以其他人才没什么意见,倒是绣娘时常会摸进自己的房间,对自己挑逗,摸着他嫩白的脸脱了裤子当着他的面自摸一阵,浪/叫不止,或者洗澡的时候不穿衣服爬进自己的桶里,要不是忍受不了她的动作,制止过一番,下次说不定直接往床上爬了。

    这些事老头都知道,看着他的身子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只是抽着烟,也没有什么反应。后来长大了点,他下面那东西有用了,几个婆娘没吃过他这小生,都想尝尝鲜,一个个的都不藏了,污言秽语地撩拨让他脸红不止,伴着壮汉的笑声那动作一点都不羞怯,还当做催情/药,显得越发得不耐了。

    看她们搔首弄姿的模样他起先是身子一阵燥热,但不知为何在扒裤子的时候他那鼻子突然有用了,闻这那性滥交的腥臊味他便浑身难受,捂着下身就跑,梦里也不会再梦见女子,还因此醒来过几次,慢慢地下面也就没用了。看着他的下面那几个婆娘刮了眼说了声废物也就没有纠缠了,但是二秃子他们看着他总会可怜地摇头,说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了,不算个男生了。

    每次被他们一阵羞辱后小乞丐都不会有所动作。

    你们算的男人吗,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再者,出家又能如何,难道为何非要找个婆娘,还非要夜夜笙歌,寻个狗屁人间极乐!?

    纵欲就纵欲,找什么借口,下体都管不住,有什么个出息!

    看着他的模样老头一句话没说,但那次老东西笑了,在树底下抽烟的时候偷偷地笑了,笑得时候身子骨都挺了不少。似是因为高兴,被他给察觉了。

    小乞丐莫名想笑,他在时巴不得他死,自己恢复自由身出去走走,现在他走了,却想起他的好了。这人死了,怎么就这么能让他怀念呢。

    想着,他又回想起了老东西的笑容。

    其实老头这辈子就没怎么笑过,也不动怒,就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有时他尽管会笑,但他就近一听或者一瞧也能分辨出个真假。但那次,他记得很深,深到现在都没敢忘记。

    老东西啊,你怎么死了我的人生还是摆脱不了你的阴影呢。

    黄叶落下,细数着叶脉上的纹理小乞丐一句话没说,往前走了几步,恍然间他看到了一匹黄骠马,马上有一白袍少年。

    少年执着柳枝,嘴角满是笑意。

    “我留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来回报我的吗?”

    ……

    北郊,白毛风卷起碎屑的沙粒,整片沉默森林被大雪封山,天地银装素裹,从南往北望,一望无际的枯树再不见初日的繁华,唯有那寒冬四友,坚守着冬日植被最后的傲骨。

    在苍茫的天地间,一青衣少年在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进着,他面容平静,身形看起来有些憔悴,一身厚重的玄色大氅外罩一件蓑衣,蓑衣外是一层雪,复古的毡帽变成斗笠模样,样式简陋,编织的手法却有些复杂,精致的螺旋一圈圈荡开,褐黄色的表面上染了些许残留的雪霜,似是常有清理,却又不刻意。

    少年面容干净,眉宇间藏着些许的愁绪,看起来暗火中烧,眼眸不耐地扫视着四周,吸了一阵冷气强将躁动的内心压制,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压抑,厚厚地镇着,看不穿,深邃。

    沿着雪路一直蜿蜒向上,整片天化作了青蓝色的碧玉,几棵雪树孤零零地站着,间隔出一定的距离,再往后推能看到一片淡橙色的光芒,头顶上的云有着羊皮质感,稀稀疏疏得,又一小簇一小簇得挤在一起。

    天光刚刚放亮,远处的山峦还没睁开眼睛,但已经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浑厚气息了。

    青衣少年往前走了三步,抬头望。

    那是一树杨柳,垂下的柳枝不算密,却也是难得的春色了。

    他之所以在意这里,不是因为这一支柳,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这里矗立,不知是睹物思人,还是在想念那季节的味道。

    是三月的垂杨柳。

    刑渊错开半个身子,缓身离去。眼前那座山峰已经等待他许久了,再晚就等不住了。沿着石质台阶一层层上去,那厚实的冬雪像是一层纱布,将许多东西都遮住了,看不见,但一脚踩下去,还是能感知得清楚的。或许这便是掩耳盗铃吧,但看起来,它并非无用之功。

    最起码,他是听不见那铃声了。

    一步一步地轮替在大山之上,看着空中飘散的小雪花少年沉默不语,一朵落在身上,向上一步身子一抖,落下大半。这场雪下得,他看不见,却非要落在他的眼前,下给他看。他已经迷失了,看着熟悉的冬山,他再也找不到守归的家了;或者,守归自己也找不到了。

    不过他不找守归,守归也不会愿意在此时见到自己。

    高原,荒草地。

    看着眼前的草场少年摘了头上的斗笠,脱了身上的蓑衣,打量着这里。初冬,嫩芽从土里冒出来,带着一股冲劲。还有一股淡淡的悲凉。

    冬山长草了,牛羊就要来了,守归这只大狗熊在这里,不合时宜了。

    悠扬的笛声从高山上传来,草地上的霜雪退了一层,放眼一望,四周满是大草原的味道。

    青衣少年步伐加快,他怕晚了,这里的草长满了,守归就不在了。不过一想到守归,他的步伐又慢了,他还是不想看见它。停下脚步,坐在台阶上望身下一望,那草木的模样汇聚在一起,成了一张人脸。

    那是奢香夫人。

    光影下,全是她的身影。

    少年起身,望着大地沉默地行了一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行礼,但他就是弯腰了,行了那庄重的一礼。

    收回目光,少年反身攀登着山路。这条路途很长,一转眼,却又很短,日正,他到了冬山,一看,全是大雪的模样。

    站在原地刑渊不知想了些什么,步行到了侧峰,看着大石头旁的两座梁桥。一座精致的熊桥,一座摇晃的铁索。

    阳光从小青山的山腰处照射下来,一片明晃晃的光明留在了雪地上,青衣少年席地而坐,抓了把雪,尝了尝那苦涩的味道。

    甜了;泉水甜了。

    执着瓜瓢饮了一口,体悟着那清爽的甘甜他那麻木的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分笑容,一笑,他看起来稚嫩了许多,干净白嫩得有了些许面首的模样。

    搓了搓手,少年静坐霜雪中,准备了一番动作,在眼前烧着一壶水。水气升腾,暖着少年的身子,慢慢地,水也热了。

    荒野之地,孤身一人。

    大雪纷飞,一壶热水。

    提着水壶将之放到一旁,那底下的柴火被他烧成了一段一段的黑色焦炭。少年理了理木炭,饮了一口热水,炽热的汤药顺着喉咙滑下,心底一热,四肢百骸慢慢得暖了,心却慢慢地凉了。

    饮完一壶热水,留下那最后一杯,青衣少年看着眼前的桥索,它还是那样,凄凉,陡峭,那铁架子的脊梁更是弯得厉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滚落下去,连着桥索,再也不见。

    靠着石头少年身形慵懒,摇晃着手中的器皿,那温热了些的热水上漂浮着几片从天降落的晶莹雪花,在水面上倒映出了一轮明晃晃的太阳,不刺眼,看起来还挺温和。

    看着另一边的熊桥刑渊不说话,他要等。

    等到斗转星移,等到白昼撕开夜幕再次君临天下,他要等到它。

    不说话,少年将杯中的太阳一饮而下,沉默地等待着。

    一身蓑衣,一张斗笠,他是刑渊,盼着月色,只为等那只大白熊,那只说要守归的,笨狗熊。刑渊一笑,无端的笛子一吹,后山,大雪纷飞。

    但是这九月的风,在此时却是凉得有些刻意了。

    云雾飘渺,后山,泉涧。

    坐在岩石之上,守归动了动耳朵,听着笛声有些烦躁,伸出手在雪山前扒拉了一下,大片大片的雪块掉落下来,陷进松软的雪层,一脚踩下去十分踏实,有颗粒感。

    就着初阳,淡黄色的光晕倾斜下来,守归挠了挠脑袋,一步走一步抖,白色的霜雪从身上滑落,露出一身棕黑色的皮毛。

    低着头,守归情绪低落,感受着远方吹来的风它微眯上眼睛,那深邃的眼眸有些浑浊,看起来像是一碗加了烂泥的污浊水流,却没有杂质。

    坐在雪地上,守归轻慢地呼吸着,看着那温馨却严寒的金蝉它一动不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有些失魂,整个身子都在飘。

    取了些雪在手掌里揉搓,它在想,它来自哪里,将要去往何方。

    天暗了些,守归慢腾腾起身,转身在身后的雪山上挥了挥厚实的熊掌,薄雪被风吹散,里面显露出一片宽大的空间;是个深邃的窟窿。

    这窟窿不大不小,刚好是守归可以填满的模样。

    看着树洞里的装饰守归呆了呆,楞在门口,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出去。

    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身后的月光被它的身躯遮挡,只有丝丝缕缕侥幸逃出包围,落在了它的身侧一角。很暗。很踏实。

    看着眼前的树洞守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似是欣慰,似是在伤怀,手掌在眼前轻轻拂过,泪光中眼前似是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守归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眼前的环境漆黑一片,像是晕开的浓墨,厚厚得叠加在一起。它什么都看不见,眼珠子在里面扫来扫去,不知在捕捉什么。守归想了想,却想不明白,倒是这里的环境让它感到熟悉,每一个手掌,每一个脚掌都很熟悉,熟悉到它能亲切地呼喊出每一个部位的名字。

    这是房梁,这是床,这是桌子这是窗……守归摸黑数着,兀地有些难受,动了动有些泛白的耳朵,身子往前钻了钻。

    尽管外边不冷,但屋内的温度却怎么都比外边暖和,像是一轮无形的太阳,散布开一股股暖流,慵懒得像是春天。

    ——不过它好久没在春天待过了。

    守归不自然地挠了挠屁股,想不明白;但想不明白的事情它偏要想,纠结地坐在原地,拍了拍脑袋,有些心烦。守归不想了,拍了拍脑袋动身,把背后的雪抖掉,身子往洞里塞了塞,待填满眼前的空隙后它回身用雪封住身后的洞口。

    暗了,树洞里暗得最后的几缕月光都没了。

    守归伸出手在眼前拍了拍,就着记忆在墙壁上摸索了一番,熟练地点燃了那支悬挂着的蜡烛。看着眼前的火苗守归伸出手呵护了一番,火苗摇摆着烧了起来,守归傻傻地一笑,坐在了地面上,盯着那心心念念的火光。

    在星火之下守归看清了屋内的陈设;不对,它们都被装蜂蜜的容器遮挡住了。

    就着那细微的光亮,守归打量了一阵,眼前满满当当的全是这些,一罐一罐的蜜看起来并无两样,但那浅白色的色泽在火光之下的变化却稍显不同,有的晶莹了些,有的浓郁了些,有的沉淀下来,在瓶底堆积。走到这些瓶瓶罐罐中间,守归熟练地掂量着它们的重量,随后用力地在封口上打了一个巴掌,待闻到一阵蜜香后方才罢手。

    晃了晃手里的蜂蜜,守归没想着吃,火光明暗不断,那蜜的色泽也在慢慢变化,像是在挥发,慢慢得黯淡,失去了原先的品质。

    守归神情不变,慢慢地把它再次封上了。

    闷。它守归憋着气,眉头一皱,看起来有些难受,匆忙回身把封口打开,吹了一阵冬风,没觉得冷,重新把树洞的窟窿遮上,身上厚厚的毛发凌乱了些,却莫名得亲切。

    这外边才是它的家。

    它就应该守着些什么,这样心里才踏实。

    守归拍了拍肚子,乐呵呵得,不觉间泪水滑下了面容,流淌到雪地上,却凝结成了霜。

    今天是上弦月,不亮,却哀伤。

    月……

    守归挠了挠屁股,它想广寒宫了。都说广寒宫冷,却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冷,皇帝们常把皇宫留个位置,让失宠的妃子进去住一阵,待想起她的好了再接回来,据说太监们管那叫冷宫。也不知道这冷宫和广寒宫哪个更冷,哪个更寒。

    大白熊动了动耳朵,那后山的笛声不厌其烦,又在它的耳边绕来绕去,每次它一吹自己的毛发就蔫了,雪块大片大片地砸下来,没见得冷,也不见得痛,却非将它和那雪地弄成一个颜色,这还有什么显眼的?

    守归把雪一丢,刚好压在适才流出的霜上,它把屁股往旁边一挪,吃了几个雪团,伸出手挠了挠耳朵,那笛子吹得太丧了,没爹没娘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哭,弄得自己这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开心了。

    大白熊有些幽怨,起来在雪地上走了走,一圈圈绕着,等到心情好些方才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眼前熟悉的环境。

    那是一棵树,树秃了,枝叶生巴巴地杵着,一地一地的雪把树根全埋上了;攀附着形状埋得。

    这夏天的树在冬天不抗冻。

    守归剔了剔牙,却什么都剔不出来,走到了那树下抬头往上看了看,却看到了老朋友,不对,应该说是合法夫妻。

    大狗熊笑了,抖了抖身子,精神焕发,毛发乌黑亮丽,看着那在树上晃荡的大黄蜂窝搓了搓手掌,也不着急动手,就在那猥琐地笑着,吸引注意力。

    从前与刑渊一道时,它便解释过。这偷蜂蜜偷蜂蜜,蜜蜂不在偷什么蜜!蜜蜂家一年产这么多蜜它们吃得完吗?所以那蜜总归是要到自己手上的,不若提前去取,惹上一点“事故”,那蜜到手里也是食之无味,非要折腾一下,留几个包,这才是兴事!

    守归舒展着筋骨,月下干净的雪色上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它等了许久,歪着脑袋也不见蜜蜂们出来,安安静静的,整个蜂窝都在脑袋顶上悬着,好似唾手可得。

    大白熊失望地瞥了几眼那树杈间的蜂窝,失去了动力,躺在雪地上,在浮雪之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棕熊身影。它已经忘了它在这里待了多久,但好像它在,那蜜蜂就永远不会走,现在它能想起最久远的事情,就是被蜜蜂叮了一头的包,而他在雪地里傻兮兮地吃着蜜。

    那时不管它的家离得有多远,它和蜂蜜的距离都不会变。它们那一片的山势复杂,一片丛林几株树,山涧连着山涧,还时不时搬家,每次找蜂窝都要找半天。

    现在……这里只有一地的霜雪,出了家门口就是这,到了这蜂蜜还没了。这样“采”到的蜜那还叫偷吗,得是明抢了!

    守归不明白,它以为它什么都明白,现在它却什么都不明白!

    它困了,一身的疲惫。这大雪天,它这只棕熊活该睡觉,非出来乱跑什么……

    不过冬天来了,你就这么走了吗。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也该走了。

    我还要守归吗……

    我应该等谁……

    狗熊在雪地里睡成一只猪,不远处的刑渊枯等了一日春秋,闭上了眼睛,茶壶里飘出缕缕青烟。

    这次,他也守归。

    等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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