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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保留颜面

    宋悠眼睛转了一圈,疲倦的松开了安妘。

    房门是开着的,风一吹进来,屋中的纱帐翻飞起来。

    宋悠转头看着这一桌子的好菜,一时竟捏着酒杯动也未动。

    安妘瞧着他的样子,不由轻叹了一声,给宋悠捏着的那只空酒杯倒上了酒:“你愁什么呢?莫非,是愁这一桌子的好菜还得拿来招待慕瑾林?”

    宋悠侧头看着安妘笑了一下,将酒饮尽:“学我讲冷笑话,可并不好。”

    他将酒杯放回了桌上,起身往外走去,却也没忘和安妘说:“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不喜欢的人自然不开心,所以,娘子切记要将菜吃完吃净。”

    安妘没有说话,亦没有回头看他,只伸手捏起了一块蛋黄千层糕放到了嘴边。

    白衣的贵公子已经走出了屋中。

    此刻,夕阳已经过去,天空上没有了火红的颜色,只剩下了一片将要变黑的惨白。

    宋悠从鳒鲽院的院门中穿过,从湖面走过,一步一步,不缓不急。

    待到了前厅时,月已从云层后现出,清冷孤寒的夜也终于开始了。

    前厅中烛火高然,深红衣袍的慕瑾林坐在里面,看见门口长身玉立的宋悠时,他缓缓站了起来。

    宋悠微微张嘴,竟是悄无声息的吸了口气,才走进了前厅当中。

    慕瑾林从身侧的桌上拿起来了一个本子,纸微黄,他的手指随意翻开两页,墨迹微微泛旧。

    宋悠脚步微顿,继续朝里面走着,到了慕瑾林的对面:“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紧事?”

    慕瑾林将手中的本子合上,轻声笑了一下:“本王今日和七弟从顺天府出去后便分开了,但后来本王改变主意要去宫中给皇祖母请安。”

    对面的宋悠皱眉,满不在乎的坐了下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慕瑾林轻轻摇头,面上还带着笑:“本来七弟该比本王早回宫中,可本王到宫中时,七弟还未回来。”

    宋悠似乎有些不耐,却还是笑了一下:“可能七殿下去了酒肆,可能去了仙居楼吃喝,也可能骑马出了城。”

    慕瑾林朝宋悠走近一步:“不,本王想,七弟该是和你见面聊了些什么。”

    白衣的公子垂眸,站了起来,两手一摊,肩膀一耸:“是,七殿下找我相聊甚欢,聊起儿时在御书房中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说罢,宋悠转身便要朝外面走去。

    慕瑾林抬手拦住了宋悠的去向。

    宋悠转头看向慕瑾林,正巧对上慕瑾林的双眼。

    慕瑾林的声音很沉:“御书房你为我伴读四年,形影不离,的确会相聊甚欢。”

    屋中一时寂静,在经历诸多事情之后,慕瑾林竟然还能提出当年儿时之事。

    可当年之情义现在拿来说出,只如今夜惨白只月光一般,让人心寒。

    宋悠又抱起了手臂:“王爷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慕瑾林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本子递向了宋悠,声音很沉:“你既然不想被卷入争斗,那就离慕瑾善远一点,他不比我干净多少,这是他手下门生的账本。”

    宋悠蹙眉,没有接。

    慕瑾林倒也没恼,将本子放到了宋悠身侧的桌上,轻笑一声:“后天就是五月十五,本王恭候你和尊夫人大驾。”

    有些话不提还好,提了就是一道难看的伤疤横亘在曾互为挚友和知己的二人中间,想起那日慕瑾林让安妡交给安妘的信,宋悠心中怒不可解。

    在慕瑾林转身的一刹那,烛火幽微,风从门口灌入屋中。

    随着风声还有轰然一掌的声音。

    宋悠竟将桌上的账本一掌破碎。

    原本走到门前的慕瑾林,听到响声,回头看了一眼。

    破碎的纸片在宋悠身侧翻飞。

    宋悠负手笑了一声:“洛亲王,莫要让宋某在与你做不成朋友之后,还要小瞧你,反反复复不敢面对险境的,不是好儿郎。”

    这次,慕瑾林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径自走了。

    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的剑琴见慕瑾林走了,连忙走进了屋中:“主子,洛亲王他……”

    宋悠蹙眉,双手紧握:“剑琴,之前咱们在军营那边的人,你让霍云将人调到熙园几个。”

    剑琴愣了一下,忐忑道:“可现在主子是待职在家,圣上一直没有旨意,咱们这样私自调兵,会不会被圣上……”

    宋悠无所谓的笑了一下:“不会,一共也就六个人,皇上不会多想,反倒我现在待职在家,是个人都能上来踩一脚,我还大摇大摆丝毫没有防范,估计皇上还会想我是不是已经忠诚了哪一方势力。”

    侍卫,皇帝的近臣,只效忠于皇帝。

    这是他那年和周念白被选为御前行走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剑琴看着沉默的宋悠,没有多言,只退了出去。

    在鳒鲽院中的安妘已用完了晚饭,到了后院中,让人寻来了各个院中管事的大丫头们,又命人寻来了玫瑰花和月见草。

    大概十一二个丫头们到了之后,安妘交代着碧霜让众人将干燥的玫瑰花和月见草都用清水泡开了,而后准备调好碱水用于上锅蒸。

    这些丫头们虽然心中存了疑惑,但安妘是熙园里正经的女主子,便也没有多说其他,只能照做起来。

    让碧霜在后院盯梢,安妘便回到了前院。

    前院中心雨已经让人点了院中的灯,昏黄的灯光映在院中,让桂树的影子拉了好长,将石桌笼了起来。

    安妘坐了下来,看着在桂树旁修建花草的心雨笑了一下:“怎么样,今儿从院子外面回来时,玉心院和藏珑轩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心雨将精巧的剪刀放了下来,转头看向安妘,朝安妘走近了一些:“太太说的是下午的事儿还是?”

    安妘侧头:“自然,是我将这些丫头叫过来的事儿了。”

    心雨了然点头,弯腰凑近安妘:“玲主子那边倒是颇有说法,说是胭脂头油的采买一个月才一次,支出来的银子倒是不少,现在太太带着这些丫头们开始做擦脸膏子等物,又得让那边省下不少钱。”

    安妘听后,笑了一下:“看来我还得教你们做胭脂。”

    心雨愣了一下:“太太这是?”

    见到心雨脸上带着深深的疑惑。

    安妘纤细的手指在石桌上划拉着:“你想想,我让你们在院中空闲的地上种上了各样有用的花卉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做擦脸膏子的时候省着出去采买那些原料了吗?再用那些自己家里长出来的花做胭脂,肯定比外面卖的堪用,又能省下不少钱呢。”

    心雨听后,转身从廊下拿起了团扇给安妘轻轻扇着风,轻声细语的说道:“其实,太太也不必这样小意打算,太太每月从朝廷那边领的俸禄不少,那几处庄子也每月都有钱交过来,纵然爷……爷也不会一直被圣上待职在家的啊。”

    心雨说话时,安妘正巧抬头去看,却见院门前有一抹白色的衣角闪过,安妘眼睛一转,抬头看了眼静谧月光下的院中花草。

    她笑了一声:“我虽身为庶女,却也知道大家大户虽然表面风光无限,但人多用钱的地方多,稍不留神重了的银子、被底下人贪了的银子一年下来就跟流水似的没了,好多人家就算是公侯伯爵也有放黑银子收租的,故而很多家的账本都是不经查的,稍微一查就是要被治罪的,恰是因为这破费太多所致,你以为,夫君上任多一份俸禄,就不必如此了?”

    心雨听后,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想的点了点头。

    安妘又道:“所以,就算夫君上任,也是要这样开源节流,扫除弊病的,夫君无论有没有圣宠加身,这京城里都是如狼似虎,有圣宠时,无数人想将你拉下来,没圣宠时,恨不得人人踩你一脚,若一不小心在账上出了问题,那就更有被人说道的了。”

    心雨摇着扇子的手竟不由顿了下来,沉吟片刻,道:“太太真是想得长远。”

    而此刻站在院门外听墙角的宋悠抱着手臂笑了一下,他真是一不小心娶了一个贤内助,当时娶安妘时,心中甚是欢喜自己能娶自己心仪之人,但母亲也私下说安妘身为庶女,未免管家之事不那么明白,若有玲珑等在老太太身边待过的帮衬,或许还好些。

    虽说宋悠心中并不在乎安妘是嫡是庶,但也还是应了母亲所言,将玲珑留在了身边,未免日后后宅出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来看,是不是能找机会让母亲将玲珑等人领回去了呢?

    他轻松的靠在了墙上,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双眼看着月光下的平静湖面,风一吹,送来一阵清透的凉意,翻起了宋悠的衣角。

    心中所有烦躁似乎都随着这一阵夏日的凉风被吹散了。

    坐在院中的安妘看着院门处翻飞的白色衣角,抿唇笑了一下,但愿她刚刚所言,能让他不必觉得心中不舒服,男人嘛,还是很在乎在女人面前的面子的。

    但见那抹白色扩大,安妘连忙收了眼神。

    而宋悠从院门处走了进来,径自朝安妘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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