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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雨下一面

    本以为会看见那张脸会如同打碎的镜子一般,瞬时失去平静。

    文乐公主如此想。

    谁知安妘只轻声笑了一下,低头认真看着文乐公主的双眼:“殿下眉目如画,只要脸上的皮肤治好,定然能让人过目不忘,届时宋思见到光彩照人的殿下,会万分欣喜。”

    文乐公主紧紧盯着安妘的双眼,轻咬了下嘴唇:“那我就告诉你,宋悠是怎么说的。”

    安妘眉心微蹙,静静等着文乐公主的话。

    只听她语气轻缓:“听闻,宋悠和林家的人说,人我既已当众送给了林子棠小公子,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但若可行,不如我出一百五十两将欢娘的奴籍销了,让这人出去自生自灭。”

    安妘抿唇,似是轻叹一声,却又藏着笑意:“他一向是个心软的人。”

    宋悠的确心软,所以他今天故意拖延了从军营出来的时间,又将身边的剑雨遣回了宋府,自己一个人抱着长剑在京城的街道上慢慢溜达。

    微凉的夜风吹拂在他身上,白衣被吹起,有轻微的摩擦声发出来。

    已经很晚了,又是走在偏僻的街道上,周遭除了衣摆的摩擦声和银灰的月光再无其他陪在他的身侧。

    不知是不是因为孤独,他停了下来。

    宋悠将剑握在手中,面上带着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才在这里等着你。”

    从一个阴暗的拐角中走出来一个一身华服的年轻人,他手上拎着一坛酒,在看见宋悠时,脚步停下,没有再走上去。

    这个人,正是慕瑾林。

    慕瑾林笑道:“你也太不谨慎了,若我今天晚上带着聆音宫的杀手来寻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宋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挑眉道:“你之前已经让两个聆音宫的杀手折损在我的手上,这第三个人也在我的军帐当中扣着,按照聆音宫事不过三的规矩,不会再给你第四个杀手了。”

    两个人相隔十步之遥,彼此均为再靠近一步。

    慕瑾林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你为何给我留余地?”

    宋悠肩膀耸了一下:“自然不是因为顾念昔日友情。”

    慕瑾林将酒坛拎到了自己的眼前,朝宋悠抛过去:“所以你要和我谈条件!”

    宋悠脚步微动,抬手将酒坛稳稳接住,笑道:“你这个人虽然没了良心,但脑子还不算太笨。”

    说罢,宋悠毫无畏惧戒备的将酒坛打开仰头喝了一口酒,他畅快的舒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京城当中由你开始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不是你也会有别人非要让我出力,换一个人这么逼我,我可能还做不到这么知己知彼。”

    慕瑾林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所以,你又想和我做朋友了?”

    宋悠将酒坛子扔了回去,语气和眼神中辨不出情绪:“你觊觎梦文,我不可能再和你做朋友!但世界上除了朋友和敌人,却还有另外的选项。”

    慕瑾林将酒坛接了过来,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假意在明面上还做洛亲王一派,但却绝不参与夺嫡之争?”

    宋悠的大拇指轻轻推了一下剑柄,剑被推出来一些,又落回剑鞘。

    几声响动后,宋悠笑着点头:“对!这一次我之所以给你留余地,就是想告诉你,只要宋哲远想,就没人能赢!那么,究竟是为敌,还是为同盟,就是你的选择了。”

    慕瑾林沉吟片刻,酒坛在手中晃了晃,轻声道:“那我答应你的条件后,是不是首先要做的,是为了皇后向父皇求情。”

    宋悠挑眉:“不错!毕竟,她这样被扣在宫里,我心里十分不安,出于不安情绪下的宋哲远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慕瑾林笑了一声,将酒坛扔向了宋悠,转身便走:“成交!”

    宋悠看着转身而去的慕瑾林,仰头笑了一下,喃喃道:“安妘,以后你就不用胆战心惊了。”

    这一声轻轻的低语,虽淹没于风,却能传进对方心中。

    正坐在昭阳宫侧殿中卸发上钗环的安妘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一愣,无端想起了宋悠。

    第二日清晨起来,安妘先伺候着文乐公主梳洗用饭后,就往太医院而去。

    出门时,天色阴沉,空中飘洒着小雨,安妘忽然想起这个时辰正是朝臣们上朝的时候。

    安妘拿着手中油纸伞轻轻转了一圈,有雨水被甩了下来,她看着水滴掉在地面上,喃喃道:“也不知他带伞没有。”

    心动行动,安妘朝太医院的方向走了两步后,当即转身朝祥和殿的方向而去。

    虽然贸然去祥和殿门前定是不妥,但她站在旁边看一眼宋悠从里面出来总是可以的。

    安妘快步走去,脚下冷不防踩到一个水坑,水溅起,打湿了她的藕荷色的裙边,却不由还是笑了起来。

    宫中的甬道虽然平坦,但也有不少水坑,她大大小小的踩了不知道多少个之后,才到了祥和殿的旁边,从宽大的宫墙旁过去,就可以在宋悠下朝时看到他的身影了。

    安妘这样想着,脸上笑容变大,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低头轻笑出声,快步向前走去,却冷不防撞到了人。

    对方伸手扶住了安妘的手臂。

    安妘连忙后退一步,手中的伞微微抬高,头也抬起想要和对方道谢。

    画着牡丹花开的油纸伞轻轻挪开一些,露出了对方的面容,让安妘心中一凉。

    竟是慕瑾林。

    安妘向后又退一步,微微福身:“原来是洛亲王,还请见谅。”

    慕瑾林手上没有伞,雨滴不大,却很紧,他的肩头有些湿。

    他就负手站在她的对面,不咸不淡的问道:“你要去见宋悠?”

    安妘轻声应了一下,朝前继续走去,既然在这里看到了慕瑾林,那说明朝会已经散了。

    慕瑾林没有拦安妘的去路,只沉声道:“你这个时辰去祥和殿附近,必然会撞见许多朝臣,礼数上说不过去吧。”

    安妘脚步微顿,忍不住说道:“王爷说的是这个道理,但王爷却也没有什么身份来干预臣妇。”

    说罢,就要再往前走去。

    慕瑾林搓了一下手,笑道:“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安妘没有理会,只朝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高高的宫墙后面,探着头朝外面看去。

    慕瑾林负手站在原地,回头看向了安妘,他才又继续朝宫内走去。

    他虽然暂时答应了宋悠不在大事上与他为难,却没答应他不动安妘。

    安妘撑着伞在宫墙后面站了一会儿,祥和殿中陆陆续续有朝臣走出,有老者,有青年。

    在数了七八个人后,安妘才看到了负手从殿中走出来的宋悠。

    他身上穿着官服,一出来雨点打在身上,他脚步停了一瞬,抬手接了几滴雨后,才快步朝下走去。

    有几个年轻人跟到宋悠身侧,笑着说了两句什么,宋悠也笑着回了两句。

    安妘脚步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走出了宫墙的遮掩。

    不知是自知行为不妥而紧张,还是诧异于自己对宋悠的跟随。

    她心跳快了几分,连忙转身往回走去。

    走到了台阶下面的宋悠忽然一愣,转头朝远处看去,那正是刚刚安妘站着的地方。

    他身旁有人笑道:“小宋大人这是看什么呢?”

    宋悠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恍神了。”

    说罢,和那人说笑谈论着朝宫外走去了。

    安妘手轻轻捂着胸口,还能感受到刚才的悸动,面上也有了红晕。

    回时比来时的脚步缓了不少,从后宫的甬道上穿梭,安妘这才朝太医院而去。

    在快到太医院时,却见到了贞妃身边惜诺。

    惜诺远远瞧见了安妘,迎面走了过去:“三姑娘,娘娘有请。”

    安妘颔首,同着惜诺朝宜春·宫而去,问道:“不知娘娘有何事?还是……”

    仿佛知道安妘要问什么,惜诺笑着点头:“是,四姑娘今儿来了,说是之前为了那个欢娘的事情和三姑娘你争吵,伤了姐妹情分,一直也不好登门拜访,今儿厚着脸皮到了宫里来让娘娘做主,做个见证,和三姑娘你和好了才算呢。”

    安妘垂眸不语,只笑了一下,暗自琢磨着安婉究竟要做些什么。

    同惜诺到了宜春·宫后,安妘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正殿门廊下等着自己的安婉。

    安妘走过去,将伞收了起来,递给了旁边的宫女:“我来的路上听了惜诺姐姐的话,四妹妹真是客气了,咱们姐妹什么时候生分过?”

    嗯,也没热络过。

    安婉亲切的拉住了安妘的手,带着安妘往殿内走去:“三姐姐说差了,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也有闹脾气生分的时候,何况咱们是从小闹到大的,妹妹就怕三姐姐因着一点小事就忘了昔日姐妹情谊啊。”

    安妘扫了一眼大殿,竟无一个宫女在,内室中的贞妃听见安婉的声音,叹了口气:“你和三妹妹直说吧。”

    安婉垂眸,这才紧紧握着安妘的手说:“昨儿我们带着欢娘去找三姐夫时,三姐夫和我们悄悄的说,林家有个家生的奴才林文是勾结刺客的人,就在他的营帐里扣着,若林家敢轻举妄动,就要我们全家倒霉呢。”

    说罢,安婉已是泪流满面:“三姐姐,姐夫他视你若珍宝,你能不能向姐夫说个情,让他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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