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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踢天弄井

虽依旧好吃好喝好伺候着,但祁檩还是食不知味寝不遑安。纵是假意答应留在越家,可越雍却己有了防备,派了两男两女四名仆役,成天如影随形的跟着。明里是鞍前马后打点照顾,实际却是行监坐守的软禁罢了。

    手中碾着药材,半眯眼看着貌似纯良的仆役们垂首立于一旁,祁檩砸向研钵的力度不觉中又重了几分。而那双如墨的瞳仁也因若有所思,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氤氤之气。然正在恍惚间,耳边却忽然传过来一声呢喃之声,且距离之近直是鼻息可闻!不禁惊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刚一旋即便见到张妖冶之极的脸出现在眼前……

    白皙的肤色宛如上等的瓷器在阳光中显现着细腻的光泽,鼻梁挺拔却有着漂亮的弧度,艳丽的朱唇似笑非笑,直撩的人心弦乱跳,而那双深邃碧眸更仿佛翡翠般神秘迷人,似要万物沉溺在那片熠熠潋艳中不可自拔……

    果是绮丽到夭桃秾李,漂亮到惨绝人寰……可是这一切美好,却在美人开口的瞬间分崩离析!

    “讨厌!你怎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人家?”桃花眼里闪出个羞赧的娇笑,越潼的表情当真恍瞎狗眼,渗的人骨子里一阵恶寒,“直叫人好害羞啊!”

    他会害羞?这祸害堪称冠绝古今无耻典范!脸皮之厚,刀枪不入!却在此大言不惭的和他说不好意思?!往后倒退一步,祁檩斜睨越潼道,“古人说‘水至清则无鱼’,今看到二少爷方知‘人至贱则无敌’!你如想雄霸天下,恐一张脸皮便能纵横四海。”

    话音刚落就听得几声噗笑浅浅传来,想来是仆役们没忍住笑出了声。越潼倒也不含糊,一个眼刀慑的所有人躬身告退,才将祁檩按回座位继续娇嗔道,“阿檩,瞧你平日里也算得上是个小心谨慎之人,怎么一见到人家就魂不守舍啦?竟当着奴才们的面说那些个甜言蜜语。要不是我冰雪聪明,把那些碍眼的家伙都打发了,万一传到旁人的耳中可怎生是好?”

    一双眼眸瞪的贼圆,并非是对于越潼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致敬,而是祁檩挖空脑袋也记不起所说的哪一句话中能与‘甜言蜜语’挂得上钩!最终思前想后下,得出结论道,“二少爷,站好!我给你扎上一针,听不见治耳聋,听得见治脑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算我吃亏,诊金给你打个九九折。”

    说罢他果真从袖笼里取出根长愈三寸的银针,便要往越潼的脑袋上扎。越潼见势赶紧伸手挡住,笑得花枝乱颤,“这一针下去,怕我不死也得成个废人,阿檩便是这样对我示好的吗?明明刚才还叫我雄霸天下,一副望夫成龙的模样,怎生现大又要谋杀我这良人了?”

    “公子可听过‘祸从口出’?你三番四次的挑战我的底线,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本就乌云密布的脸色顿时电闪雷鸣,祁檩反手一辉,将越潼逼到墙边,咬牙切齿的道,“管好你的嘴和手,否则我有着法子能让你这‘良人’变成一动不动的‘死人’!”

    “哎呀呀!看来……祁先生是真的不喜欢我呐。既是对我深恶痛绝,就该卖力点啊!”越潼眼角向下一垂,好一番痛心疾首我见犹怜的表情,可唇边噙着的那打抹浅笑却像是晕不开化不掉的鸩毒,萧疏淡远却危险至极,“已经过去十日,但我却没见先生有任何助我之举,难不成你因迷恋我的花容月貌……要留在越府与我长相厮守?”

    对于越二公子的厚彦轻浮虽屡屡受教,但祁檩却还是真心招架不住,轻哼一声放开了越潼,伸手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道,“打死我也不想和你有丝毫牵连!你喜欢男人尽管去找,任你双宿双飞也好,天长地久也罢,只求别扯上我便是!你怎知我没从中周旋?这几日我不知多少次在太君面前替你美言,但你到底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每每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疾首蹙额,差点连我一起迁怒了!”

    “憎恶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什么理由?”越潼嬉笑脸的摆了摆手,然一抹晦却在碧可夺青的眸子中一闪而过,“你又何必追根问底?喜与不喜,便在一念之间。事情如是容易,我又何必惊动祁先生的大驾?”

    其实早己发现越家对于两位公子态度的蹊跷:越潼虽为二少爷,但为庶出,越母对他向来不闻不问,生分到了近乎冷漠的地步。相反对嫡孙的越麟则是嘘寒问暖处处袒护,偏颇之情溢于言表。然既得祖母骄纵,越麟难免跋扈,更将同父异母的弟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除以图后快。幸越雍对于次子极为看重,而越潼又生性机敏处事圆滑,每每交锋倒也不曾吃亏。否则很难想象他这么个不受待见的人,要怎样在此深宅大院中安然无恙。

    至于个中原因,祁檩也曾想过是否因嫡庶有别,但铎玛国民风开放,上位者皆以能者居之,即便现任皇帝也是妾出!可如论能力,不管头脑还是精明,皆是越潼更胜一筹,以越母的卓识,实难理解她为何弃越潼而保越麟。虽也曾试图探个究竟,但越府上到管事下到仆役,都活似受过革命熏陶的义士,任他威逼利诱均三缄其口,楞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刻……看越潼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架势,貌似从他的嘴里也套不出什么东西!

    不知是因越潼眼底的那份落寞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或许是兼而有之,祁檩招手示意他过来,长叹一声道,“你也甭花言巧言的给我喝迷魂汤,溜须拍马的本事乃我打小长项,你那点道行不到我的一星半点,就不要班门弄斧了。你曾说关于下届当家之位,越老爷有意立你,而太君则属意越麟,僵持不下中为求公平,便命你二人用一年为期,各自打点一家商铺,以盈利多的一方为胜,对吗?”

    “不错……”显是对祁檩的话题提不起精神,越潼不情不愿的走到桌前座下,双手托腮兴致缺缺的回道,“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越麟有太君那尊大佛护着,大小商贾均只知他的天麟居,又有何人知我的倚潼阁?纵是我想法拉了些买卖,不过是小打小闹,没赔的荡气回肠,便己该杀鸡谢神了。要照此法,我便铁定等着被扫地出门了!”

    “敢情神仙忙活了半天,就得你用一只鸡来谢他?你没被雷劈,才该谢天谢地!”翻了个白眼给越潼,祁檩从怀中取出张纸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以后记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下不了血本就赚不到钱!既然定好了规则,就要堂堂正正的出战!不然纵是用旁门左道赢了,日后也少不了被世人耻笑!越麟有过桥计,难道你就没有爬墙梯?”

    “这是……”慵懒的眸子在看完纸上的蝇头小楷后,变得精光四射,越潼兴奋的一把将纸揣进怀中,简直如获至宝,“这法子当真稀奇!果是值得一试,我这就着手布置!阿檩,如若我能得偿所愿,越某必以重金酬之!”

    不屑的一声冷笑,越檩高傲的迎向越潼,“什么叫‘如若’?这里没有‘如若’!越二少爷,你要是不想被大少爷踩在脚下,就给我不惜一切坐上当家的位子!同时兑现你的承诺——放我离开!钱你要是愿给,我便拿得!既是劳动所得,自是多多益善!”

    “说的好!”虽嘴里说着赞同,可越潼的身体却反是朝祁檩压了过去,红唇轻轻一扬,扯出个极美的笑容,亦如晨雾中的玫瑰般娇艳欲滴,“于你于我,此仗都只许胜不许败,我自当倾尽性命!阿檩,只管静候佳音吧!”

    看着他渐渐放大的脸庞,祁檩厌恶的眉头直皱,“你明白就好!另外我叫‘祁檩’,不叫什么‘阿檩’,私以为我们的交情还没到好到能替对方起名的地步!而且我要申明一点,先前不过玩笑,我并无断袖之癖,于男人没有任何兴趣,麻烦以后离我三尺开外!

    精致的五官在肆意的大笑中绽放出别样的光彩,越潼起身仿似就要离开,却在最后一刻附在祁檩耳畔低声说道,“丫头,本少爷对男人也没甚兴致,这点咱们是否称得上英雄所见略同?”

    血液仿似在一瞬间凝结,祁檩的头脑顷刻间一片空白,除却被人识破伪装的震惊,更多则在于那句久违的‘丫头’……

    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唤她‘丫头’?

    有多久没有见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恩恩怨怨恍如隔世,之死靡它己成前尘影事……

    因为那时的他不是祁檩!而是……安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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