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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浮尘万丈谁迟缓

    苏漓若奋力挣扎,始终使不上劲,而他欺身压住她,邪恶的双手已扯破她衣领,坦露出如雪洁白无瑕的锁骨。

    苏漓若绝望的眸光浮现出那张冷冽俊美的脸,眼角泪水凄楚滑落,心底荒凉切望呼唤:王爷,救救若儿!救救若儿...

    她终于痛彻心扉地顿悟:原来无论身陷何处,危急之时,她所有执念意志,牵盼的只有他。自然而然的念头就是向他呼求,无论怎样的悲伤愤恨,也无法改变他已深根蒂固,烙印她心,占据整个生命。

    然而,这一次她知道,他不会来救她,即便来了也来不及救她。陷入绝境的恐惧渗透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颤栗,袭击着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悚然。

    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依然抵不过从心底涌出的绝望悲怆。慌乱之中,她的手触碰腰间的无熵剑,她颤了颤,倏然抓住剑柄,决然一抽,一道闪光掠过,顷亮她眸子,倒映出风玄淙**贪婪的目光。

    哧!一声划过耳边,他陡地停滞撕扯衣裳的手,瞪着眼珠,愕然微张嘴巴。不敢置信低头看着腹部的蝉翼般的剑,已隐没整个剑身,剑尖已穿透腹而过,刹那间,吸附他浑身的鲜血,顺着剑尖汩汩滴流。

    苏漓若恨恨抽出无熵剑,贯彻冲击力致使他的身躯腾空翻落,怦!一声,重重落地。他仰头呲咧嘴巴,却发不出一句言语,濒临死亡的恐慌,扭曲着狰狞的面目,头无力一垂,俯地不动。也许他置死也不敢相信,他会命丧他最惦念的女人手里,结束他淫乱放荡的一生。

    苏漓若惊悸地喘着气,颤动着手将无熵剑收入腰间,双目紧紧盯着俯伏在地一动不动的风玄淙。

    许久,她才幡然醒悟:她杀人了!杀人了!

    她的身子抑制不住瑟瑟发抖,脑海里的所有思绪轰然倒塌:她居然杀人了!

    此生,她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手持利刃杀人。

    此刻,她才感同身受真切体会,当一个人绝望到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困境,她的手也会沾满鲜血。

    她终于理解他为何杀人!他为何冷漠!他为何狠戾!

    一室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嗅觉,她难受地干呕着,翻江倒海般干呕,却呕不出什么。

    夜,死寂般沉静,内室的烛火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燃尽方休。

    苏漓若蜷缩床上角落,眸光惊恐低垂,不敢瞥视。

    哐当声响!门被踹开,她猛地回神,四目相对,一如当初,他一袭月白飘逸,她恍然如梦般凝视。他的每一步都锤打着她的心门:他终于来了!他对她的爱从不失言。

    待他走近,她彷徨注视他,茫然颤抖道:“我...我杀人了!”

    风玄煜心如刀割,脱下长袍为她披上,遂瞥了一眼地上风玄淙的尸体,俯身抱起她,淡然道:“无妨!”

    苏漓若窝在他的怀里,颤栗的身子,恐慌的心执意重复着:“我真的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风玄煜低首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柔道:“没事!没事!”说着,脚步缓慢而又沉稳地走出门。

    门外,屋檐下的灯笼隐约照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一群黑衣侍卫手持兵器围着,个个慌张失措谁也不敢上前,眼里惊悸显而易见,连昏暗的夜色也无法掩饰。

    风玄煜抱着苏漓若走近他们,冷冽的目光漠然无视,脸上呈现邪魅的戾气,在夜幕下诡异可怕至极,他每一步向前,他们便惊惧后退。

    她惊悸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裳,身子剧烈颤抖。

    风玄煜停止脚步,如淬了毒的目光缓缓顾环他们,冷若冰霜的脸上桀骜狠戾。半晌,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暗暗惊悚,纷纷避退,逐渐让开一条道。

    风玄煜抱紧苏漓若,凌空飞跃,如展翅疾飞的雄鹰,掠过夜空,留下一道伟岸轩宇的优美弧度,趁着夜色茫茫飘逸而去。

    一群黑衣侍卫愕然仰视他离去的背影,皆暗暗庆幸方才没有出手,否则早已身首异处。

    就在他们呆怔之时,一声惊叫打破了平静而漆黑的夜空:“殿下殁了!”

    太子府顿时沸腾,人心惶惶:“什么?殿下出事了?”

    “定然是邑王所为,赶紧派人禀告陛下!还有晏妃娘娘。”

    “这不一定,邑王方才在外面与侍卫交手,室里只有那个女人...”

    “原来殿下寻欢之时,被女人所杀...”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阳光下无处遁逃的罪恶,只能藏匿在黑夜里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惠仁宫。

    酣然入睡的熵帝听到年公公喘气吁吁呼声:“陛下!陛下!”

    熵帝猛然睁开眼,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年公公惶恐俯伏在地,低泣道:“陛下,太子殿下殁了!”

    “什么?”熵帝倏然跳下床,猛喝一声道:“怎么回事?”

    年公公惶然半晌,才颤巍巍道:“据...据太子府的人,禀...禀告,邑王夜闯...太子府,带走一个女子,然后...然后府上的人才发现殿下早已...早已气绝身亡...”

    如当头一棒,熵帝踉跄几步,捂着胸口,怒斥道:“休的胡言!煜儿与太子素无来往,如何夜闯太子府?”

    “陛下,保重身体呀!”年公公慌忙起身扶住熵帝,道:“太子府的人是如此说词,邑王因一女子,而夜闯太子居室,且出手伤了十几名侍卫,只是不知真相究竟如何?”

    “这帮狗奴才,居然敢随意诬陷栽赃,传旨下去,严惩不怠!”熵帝剑眉怒竖道。

    “陛下息怒!”年公公迟疑一会,小心翼翼道:“那...太子殿下...”

    熵帝心头一阵剧痛,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忽略了太子的噩耗!他紧锁眉头,沉郁缓步,半晌,沙哑着声音道:“派人即刻调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年公公看着熵帝微驼而悲怆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息:此时的陛下不再有一国之君的威武气概,他犹如垂暮老人,孤独而寂寞,承受人世间最平凡的却切肤之痛。

    万物皆有它的定律,人,生来就是经历悲痛坎坷,磨难困苦。即便亨尽荣华,身居高位,依然也摆不了生离死别的规律。

    年公公感慨一番,默默转身而去,他没有察觉,负背而立的熵帝,双肩微颤。他的内心从未这般惶恐惧怕,究竟怕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邑王府,墨轩居。

    苏漓若蜷缩在风玄煜的怀里,脸色苍白,颤抖的厉害。

    风玄煜不得已点了她睡穴,当她沉沉睡去时,风玄煜双眸深深注视着她,心潮汹涌难平。他从未想过,他居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一次次陷于险境时,他却无能为力。

    她的眼角泪痕斑斑,衣领撕裂,锁骨隐隐若现,他紧紧拥着她:当时,她该是如何恐惧惊慌,绝望无助?以致抽剑杀人!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为何不能在她需要渴望他的时候,及时出现?却让她独自承受孤单面对。

    他的眼里浮现阴骜狠戾:为了她,他不会隐现慈善之心,所有伤害她的人,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漓若恍惚睁眼,怔怔看着他,嘴里喃喃低语:“煜,你终于来了!”

    风玄煜心间掠过痛楚:“对不起!”

    倏地,她慌乱抓住他的手,颤栗道:“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把他杀了,我居然杀人了!”

    “我在,没事!”他轻拍她的后背,俯耳柔声道:“记住,你没有杀人,是他该死!”

    他的话如一颗定心丸,使恍惚的苏漓若渐渐安静,又进入睡眠,这回睡的比较踏实。

    风玄煜确定她熟睡了,才轻轻抽出枕着的手臂,起身出去。

    门外,夜影支开小唯,低声道:“王爷,陛下派人让王爷进宫!”

    风玄煜平静的目光悠远一瞥,淡淡说声:“知道了!”迈开步伐,遂又停顿道:“守好这里。”

    夜影沉重点点头,道:“王爷,兹事体大,还望王爷谨慎,倘若需要通知奈少主他们...”

    “不用了,他们潜入兵营不易,万不可扰乱他们。”风玄煜摆摆手,淡然道:“本王去去就回,无须担忧!”言罢,大步踏出墨轩居。

    惠仁宫。

    熵帝目光迟疑许久不曾言语,他紧皱眉头,脸色沉痛,心里更是悲怆万分。据暗卫回报,风玄煜确实夜闯太子府,手刃侍卫,带走太子寻欢的女子,只是这女子是谁,不得而知。太子究竟被谁所刺也不得而知!

    “父皇想问什么,尽管开口,无须忌讳,儿臣定当如实禀告。”风玄煜淡定自若的语气令熵帝微怔,他晦暗难懂的脸色让人无法揣测他深藏不露的心思。

    “太子昨晚被人杀了!”熵帝低哑着声音,微微颤动,可见他内心悲痛。“太子府上的人说,你夜闯太子府...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风玄煜依然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语气平静。

    熵帝一惊,他虽已知晓,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震惊不已:“煜儿与太子素无来往,为何夜闯他府上?”

    风玄煜凝视熵帝,目光异常平静,却令人不寒而栗,似乎这淡定的眸光里暗涌着诡异的气氛。果然,他缓声道:“父皇不必猜测,太子之死确与儿臣有关!”

    熵帝闻言惊愕他的坦率,却猝不及防痛彻心扉,微颤着:“莫非...煜儿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而...”

    “没错!”风玄煜语气淡然地打断他的话,眼里涌动浓烈戾气,冷声道:“他该死!死不足惜!”

    熵帝一时痛楚攻心,震颤着道:“煜儿决非这般手足相残的无情之人,却为何...为何狠心杀戮?”

    “年少时,与猛兽为伍,与恶徒相伴,相处蛮夷,共枕野牧,对儿臣而言,有何不可?杀人如麻,快意江湖,最为平常不过,父皇何必惊讶!”风玄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阴狠至极。

    熵帝诧异瞪着眼,半晌,黯然失色道:“原来...煜儿一直怨恨朕...”

    “父皇多虑了!若不是父皇厚爱,何来儿臣今日荣耀?”风玄煜冷冷道:“既然事情已明了,一切悉听父皇尊便,那儿臣告辞!”言罢,行礼转身。

    熵帝欲叫住他,却哑然失声,眼睁睁看着他冷傲张狂地离去,颓然跌落座上。

    “陛下!”年公公从外面疾步进来,惶恐不安问道:“那...邑王...”

    熵帝悲愤扶额,沉郁不言,许久,抬头喃喃哀恸道:“他居然用怨恨来刺伤朕的心,撕碎朕对他的爱!”

    “陛下!”年公公见他如此伤心欲绝,一如十几年前,曦妃薨逝之时,他便是这般刿心悲切。“邑王一时鲁莽,并非成心惹恼陛下!”

    “当初他为大义可保全太子不受卫相国牵连,如今却为一个女子而手足相残。”熵帝喟然长叹:“曦儿,你让朕该如何是好呀!”言罢,眼眶氤氲弥漫,黯然神伤。

    年公公低垂一旁,不敢作声,只是心里暗暗着急:邑王这般不计后果,恐怕一场轩然大波在所难免!

    邑王府。

    风玄煜回到墨轩居,推门入内却不见苏漓若,他心里一惊,疾步奔出室外,在门与夜影碰面,他还未开口,夜影立即欣喜道:“王爷回来了!”

    他微微颔首,正要询问,夜影接着说:“王爷找苏姑娘吧!方才小唯陪她到园子里走走,没想到苏姑娘遭此一劫,倒变了许多...”

    风玄煜暗松一口气,遂瞥了夜影一眼:什么意思?

    夜影挠挠头,嗫嚅道:“倘若以往,苏姑娘定然会受惊吓,然而这次却奇怪了,可刚才属下看她,脸色虽不好,却很淡定...”说到这里,他倏然停顿,感觉自己是不是说了太多?因为他发现王爷的脸越来越深沉,只得转言道:“苏姑娘现在应该往池塘那边,王爷去看看吧!”

    风玄煜不言,紧锁眉目,迈步往园子里走去,临近池塘,他看到柳树下一袭淡紫的苏漓若,她衣袂飘飘,柔美逸然,背影却涣散沉郁忧伤。

    风玄煜停足凝望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想到她的惊慌失措,她的悲凉绝望,她的恐惧无助,他的心就一阵撕裂,痛彻入骨。

    这时,小唯回头发现了他,低首施礼:“王爷!”遂识趣地逐步离开。

    苏漓若听到小唯的叫声,身子微颤,又有些僵硬,半晌,她缓缓转身,眸光略显促然拘谨。

    风玄煜深深注视她,缄默不言。

    苏漓若触目他的沉郁,蓦地淡然一笑,如初秋般恬然静美,却极致暖心。

    风玄煜心里颤动:多久不曾见她舒展笑颜!他都忘了她的笑容竟是如此娇柔动人,沁入心脾!心里的阴霾在她一笑而过中荡然无存。

    风玄煜大步走近她,怜惜地揽她入怀,对她的歉疚弥漫眼眶,朦朦雾气,沉哑低喃:“对不起!若儿...”余下的话却哽咽在喉。

    苏漓若抬头仰视,眼里焕发着闪光,那闪光坚定无比,异常眩目,似乎告诉他,以后...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允许自己懦弱了!

    当无熵剑刺进太子的那一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感激他给予她这份特殊的保护,让她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刻,还能护自己周全,免受恶魔的侵害。

    当抽出无熵剑的那一刻,她豁然明白,深切体会到他的无奈,他为何那般冷漠狠戾?杀人不眨眼!

    她对他杀人如麻的双手不再恐惧排斥,对他的抵触也荡然瓦解,甚至,心疼他的邪傲桀骜,阴冷凶戾。

    方才在池塘边,她想起这里是她第一次伤人,刺伤的且是她至爱之人!

    忽然,苏漓若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风玄煜心头一震,俯首加深了这个吻,缱绻而冗长。

    苏漓若沉浸在心结释怀的悱恻缠绕中,陶醉地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泪水从眼角滑落:父皇,对不起!今生我再也放不开他了,即便国恨家仇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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