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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初心依旧难摄心

    小唯扶着苏漓若回到内室,侍候她休息,不一会儿,苏漓若便沉沉入睡。

    小唯守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心里忧虑不已:早上精神状态还好,怎么一下子又这般憔悴不堪?莫不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

    正当她焦虑时,夜影带着奈落进来,小唯只得退到一旁。

    奈落一见苏漓若的脸色,心里暗暗吃惊,记得他临走时来向她辞别,她并未有什么不妥,没想到短短时日竟然变化如此之大?似乎已病入膏肓。

    奈落为她切脉,久久不曾言语,夜影与小唯相对一望,心里着急却不敢轻易打扰他。但见他眉头越蹙越紧,脸色愈发凝重,小唯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姐姐究竟如何?”

    奈落瞥了一眼,缓缓起身,说道:“你且好生照顾苏姑娘!”说着,举步离开内室。

    夜影与小唯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所言何意?

    小唯正要追问,被夜影阻止,示意她守在苏漓若身边,他大步出了内室,跟随奈落来到庭院后方。

    “奈少主,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夜影见奈落沉闷不言,心里更加疑惑。

    奈落神情慎重,轻轻摇头,又叹息点头,陷入沉思。

    夜影欲言又止,焦急在一旁来回走动。

    太尉府。

    蒋太尉与风玄煜在凉亭里沏茶谈论众臣参奏太子之事。

    “邑王对大臣们参本上奏如何看法?”对于风玄煜一改之前的漠视态度,经常携女儿回府,蒋太尉心里自然欣喜万分,言语之间松懈警惕,敞开心扉畅谈。

    风玄煜执起茶杯轻轻一晃,瞥了微波涟漪的茶水,一缕清香幽然扑鼻,他轻呷一口,眯着眼,嘴角勾起淡淡微意,却深不可测,半晌,悠然道声:“好茶!”

    蒋太尉等候半天,却闻这么一句,一时间甚是费解,难揣他的用意,究竟如何?

    风玄煜似乎沉浸品茶当中,神情愉悦。

    蒋太尉揣摩良久,不得领悟其意,只得附声道:“此茶乃昼国进贡的云春碧,听闻此茶种于高峰山间,吸天地日夜精华,并于寅时采摘,日与夜交替之际,朦胧晨光之下,万物苏醒,等待黎明。”

    风玄煜挑挑眉,哦了一声,似有意无意道:“此茶寓意甚好!”

    蒋太尉讪讪一笑道:“邑王心存善念,故此尚觉此意甚好!”

    风玄煜目光深邃瞥向他,淡然问道:“太尉以为如何?”

    蒋太尉抚须沉吟道:“老臣倒觉得昼国自十多年前,因与裕国和亲不成,致使两国分裂而求助我大月,结成和好友邦。此次贡品繁多,皆是昼国上等产物的极品。就云春碧来说,寓意虽好,却无意中透露昼国开始野心滋长,不甘依附我大月,似乎有欲裂之嫌!”

    风玄煜依然平静淡然:“太尉深谋远虑,如此极好!”

    “邑王有何见解?”蒋太尉见他脸色毫无波澜,心里暗暗纳闷,不由问道。

    “听说昼国此次进贡的使者身份神秘,且居住宫里,如此破例,可见身份贵重。太尉以贡品云春碧尚有此番远见,那昼国使者的特殊,想必太尉心中自然有数。”风玄煜低首细细品尝杯中云春碧的甘饴爽口,慢悠悠地道。

    “邑王所言极是!此次护送贡品的昼国使者来头确实不小。”蒋太尉沉郁摇头:“只是陛下对昼国使者格外保护,且不轻易透露口风,说来惭愧,老臣至今无法揣测昼国使者的身份。”

    风玄煜缓缓起身,踱步到亭柱旁,眺望园子里的一座假山盆景。注视片刻,沉声道:“昼国使者进宫后,朝堂上且有众臣参奏太子无德,应废而立新。”

    蒋太尉来到他身后,有些费解道:“邑王的意思...莫非是昼国使者有问题?”

    “恒王沉稳慎重,难怪呼声颇高,拥护者甚多。”风玄煜走出亭外,淡然悠哉道:“连昼国使者都出手相助,可见恒王堪当重任,绰绰有余。”

    蒋太尉愣了愣,一时如坠云雾之中,风玄煜深不可测的言语令他愈发困惑,“恒王虽胜太子,但邑王的功勋岂是他所能攀及?”

    风玄煜侧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王虽暂权褀燕山,但终要回归都城山庄,太尉无须顾及,随心就是!”

    蒋太尉看着他俊美冷傲的面容,惊觉他脸上隐隐笑意,心里一震,更加忐忑不安。

    “太尉好雅兴,府上竟有如此怡人风景。”风玄煜移步走出亭子,往假山而去。

    蒋太尉急步跟上,讪笑道:“邑王好眼光!此盆景只是江湖朋友所赠,听闻属奇珍异草,一时心动,栽置于此!”

    假山顶上,一盆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景栽,中间碧绿耀眼,根部却蓝如晴空,而最上面红如灼,迎日而艳,随风微动。

    风玄煜伫立假山前,双手负背,仰首凝视盆景。

    蒋太尉额上汗珠微呈,暗皱眉头,心头惶惶不安,眼前这个阴沉冷冽,叱咤风云的男人,虽与他是翁婿关系,但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且狠戾诡异,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不寒而栗。

    蒋雪珂来到东庭院,即有护卫上前拦住,大声喝斥道:“何人胆敢擅闯太尉居室,还不赶紧退下?”

    蒋雪珂心里暗惊,不曾想她爹竟然提防如此?一丈之外不得靠近。

    这时,关武匆匆过来,对护卫嗔怪道:“怎可对小姐如此无礼!”那护卫一听,忙低垂脑袋退到一旁。

    关武遂俯身行礼道:“小姐何事来此?”

    蒋雪珂微怔,随即回神,昂首淡然道:“王爷来府拜访,我爹让我来室内取珍藏好酒,欲与王爷品鉴畅饮。”

    “是。”关武一挥手,身后一队护卫霎时闪到一边。“小姐,请!”关武引蒋雪珂来到门口,毕恭毕敬道。

    蒋雪珂微微点头,推门而入,遂返手关门。她暗舒了一口气,待心神安定,举目环顾室内。自从娘亲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踏入这里,虽然一切如常,却已物是人非。

    蒋雪珂咬咬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迈步走向内室...

    不一会儿,蒋雪珂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小坛酒。

    “小姐,我来吧!”关武迎上去,接过酒坛,送她离开,身后一队护卫很是纳闷:从未谋面的蒋小姐,关武怎会认识?蒋太尉的房间禁止任何人进入,今日倒破例允许。

    转弯到无人之处,蒋雪珂点头致意道:“多谢!”便快步走了,她明白关武肯定是风玄煜的人,心里暗暗惊叹:她爹一向谨慎,没想到太尉府已有风玄煜的人潜入,可见风玄煜对她爹的兵权势在必得。

    她的眼前浮现娘亲临死时那情景:奄奄一息,脸色乌紫,嘴角挂着黑红血迹,紧紧抓着她瘦细的手,越攥越紧。她惊悚万分,虽然不明白俏丽动人的娘亲为何会变得如此狰狞可怕,但她明白娘亲即将离她远去,从此不再复返。她强忍心头惧怕,低声啜泣,娘亲瞪着眼,蠕动嘴唇,始终无法出声,最后剧烈挣扎,停止呼吸,她才放声大哭...

    蒋太尉当夜便令人俭入棺椁,一大清早草草下葬,她惊恐看着一堆黄土淹没棺椁,不明白爹为何如此焦急草率把娘亲下葬?那年她才八岁,一身披麻戴孝,独立寒冬,瑟瑟发抖。回来之后,她就病倒了,蒋家有一房表亲,女儿被选入宫为嫔,原来并不受宠,后来有一次蒙得熵帝宠幸而怀上四皇子,便母凭子贵,封为筱妃。

    筱妃对蒋雪珂甚是疼爱,见她小小年纪失去娘亲,就派人把体弱多病的蒋雪珂接入珊瑚宫。

    关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抱着一坛酒转身到厨房旁,扔进废弃的木柴堆里。

    “爹!”蒋雪珂来到假山旁,瞥见二人正凝望假山顶上的一盆景,轻声唤道。

    二人回头。

    “呵呵!雪儿来了。”蒋太尉满脸笑意,想着她自幼失母,又经常入宫在筱妃身边,极少回府。自从嫁入邑王府,却勤回府上几次,他心里始终觉亏欠女儿,因此对她愈发疼惜。

    蒋雪珂嘴里应着,目光却投向风玄煜,微微点头示意。

    风玄煜盯着她片刻,即向蒋太尉告辞回府。

    待风玄煜离开之后,蒋太尉马上令人把假山顶的那盆景毁掉。

    马车内,风玄煜一如去时的表情,冷淡漠然,只是这次并没有闭上眼,但亦没有注视她一眼。

    临到王府,蒋雪珂想着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即将结束,忍不住轻叹一声,引得他出声道:“你有话就说吧!”

    “没有!”蒋雪珂摇摇头,停顿片刻又道:“我已照王爷吩咐,把药置在枕下。”

    风玄煜瞥了她一眼,欲要开口说话,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停了。

    他起身挑开帘子,跃下马车,正要举步,却迟疑一下,遂回头朝车内伸出手掌。

    蒋雪珂惊愕万分,呆滞片刻,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惶然地把手搭入他的掌心,飘然下了马车。

    风玄煜待她站稳,即松开收手,转身大步进了府门。

    蒋雪珂只觉手里一松,温暖的感觉荡然无存,她怔怔定立原地,许久不曾回神。直到脸上一阵刺痛,她才惊觉自己流泪了,狼狈擦去泪水,迎着府门口的仆婢们的惊讶眼光,怆惶入府。

    但心里的嫉恨如燃烧的火焰肆虐着她的伤口,随着脚步凌乱奔向追月楼,恨意又如潮水般纷涌围困她,几乎掀倒在地。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稍纵即失的温暖,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幸福,奢求的眷恋。何时他才会停留凝眸她,那怕一眼,甚至余光一瞥,她亦心满意足。可他宁愿宠爱昼国所献的侍妾,不惜违背府规,携她入住墨轩居,却不愿多看她一眼,与她独处一会儿。

    蒋雪珂咬紧牙,双手攥着,仰头望天,不让泪水倾流而下。

    风玄煜进了墨轩居,一眼就看见奈落,他停止脚步,目光冷冽。“有事?”

    奈落点头,神情凝重。

    “说吧!”风玄煜微皱眉头。

    “呃...”奈落艰难地蠕动嘴唇,却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若儿?”风玄煜眯着眼,似乎已知晓几分。

    “是,的确有关苏姑娘!”奈落长吁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庄主对苏姑娘施了摄心术?”

    风玄煜冷了冷眸光,沉郁不言。

    “庄主大概不知,苏姑娘早已身中锁心香,且侵入肺腑。”奈落为苏漓若切脉之后心里已有答案,却百思不得其解庄主究竟为何?“我虽不解庄主为何要对苏姑娘施行摄心术?但庄主若知锁心香已侵苏姑娘心内,再施摄心术,势必形成两股力量,在苏姑娘体内肆意相克,如此下去...只怕苏姑娘...命不久矣...”说罢,奈落如释重负,方舒了一口气。

    风玄煜心头一震,目光阴冷,负背的双手不由紧攥,半晌,迈步而去。

    奈落望着他的背影,无奈重重叹息,遂疾足几步道:“庄主,我尚有一事禀明,苏姑娘体内的真气已由我辅助移回庄主体内。”

    风玄煜倏地停止脚步,身影微颤。

    “我不知苏姑娘如何瞒着庄主,但她对庄主的痴心,着实打动了我,所以才出手相助。”奈落沉声道:“庄主与苏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敢究问。相信庄主决不忍心看着苏姑娘深受折磨,危及性命!”

    风玄煜心里一阵绞痛,胸前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沉重提步走向居室。

    奈落止步望着他,能感受到他悲凉的落寞,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似乎亲手撕扯他的伤口,赤裸裸擘开。

    然而,他想破脑袋也理不出庄主与苏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风玄煜瞥见门口站着夜影,沉郁不言推门而入,夜影急忙尾随进去,冲着守在床边的小唯挥手示意。小唯听到脚步声,抬头望见风玄煜一脸深沉进来,身后的夜影正示意她离开,她迟疑片刻,只得转身出去。

    风玄煜俯身轻抚苏漓若的脸颊,凝望着她憔悴惨白的容颜,执起她的素手,贴近唇边,轻轻一吻。刹那间,曾经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使他沉浸其中,良久无法自拔,直到苦涩滋味弥漫心间,冰冷眼眶,他才惊觉泪水溢满而出。多少年不曾流泪的他,此时,嘴角勾起一丝嘲弄之意,原来他曾冰冷的心已被她的温柔爱意慢慢回暖,再也无法冷漠了。

    风玄煜捂着胸口,一阵痛楚袭来,他却闭上眼,任凭剜心之痛遍布四肢百骸。

    傍晚,苏漓若恍然睁开眼,撞进他的一池的深眸,如旋涡般吸进她的目光,盘住她的心神。一圈一圈旋转,最终一圈一圈散开了,她渐渐恢复理智,聚焦涣散的眸光清晰可见。

    苏漓若蓦然回神,呆呆注视着他,心头撕裂般的痛苦难受着她。她微张唇瓣,还来不及发出声音,风玄煜低首覆盖她的嘴唇,她惊讶瞪大双眼欲要挣扎。他却欺身而上,压住她扭动的身子,疯狂地肆虐她的唇瓣,强行闯入她的口内,纠缠她的灵舌,汲取她的清香。

    苏漓若只能发出呜呜的气喘声,却无力挣脱,最后几乎窒息之时,他才缓缓停止肆虐她的疯狂动作。

    四目相对,触及眸光中无法驱散的悲伤,一时间痛彻心扉,荒凉得只剩彼此的喘息声,声声敲动着一室荡不开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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