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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生死搏斗红尘劫

    寒措氲浑身僵硬,脚步却不由己随她奔跑。大门开起,她乍见他的激动和欢欣,深深震撼他的心房,他知道,他此生怕是再也走不出她娇柔笑容,似地牢层层囚禁他。

    苏漓若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但她无暇解释清楚,带着他从廊道尽头一跃而下。

    寒措氲心头泛涌,她刚才的果断,给他造成一种幻觉,误以为她要带着他,浪迹天涯,相伴偕老。

    脚底着地,寒措氲又被她拉着往前奔去,他不言不语,任她一路牵引,带着他狂奔。他侧目凝视,心弦触动,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倘若一直这样执手相牵,指掌相扣,甚好!他的心头萦绕着奇妙的感觉不消不减,愈发热烈,竟有种破茧而出的渴慕灼焰,燃烧他。

    雄厚的掌风袭贯入耳,寒措氲倏然一愣。

    “寒措氲,你快去阻止他们,再这般争斗下去,只怕两败俱伤!”苏漓若停顿脚步,扬手指着他们,侧目仰起求助的眼神。

    寒措氲心里荡漾的旖旎已被掌力声所消弥,他顺着苏漓若所指,两道身影皆已疲惫不堪,功弱力尽,却固执不肯收掌,誓死相拼。

    不,并非他们不肯罢休!寒措氲心头一顿,眯着眼。

    高手搏斗,驱以内力,表面纹丝不动,却已暗涌汹腾。看他们悬空怒掌,斥招拆式,难解难分。

    寒措氲暗暗松缓一口气:他们虽意气挥掌争斗,幸而尚不曾驱使内力,倾以内功,勃发覆灭顶灾。

    不过,以他们这般搏力击杀,颇为消耗体力,损伤经脉,心神殆尽。

    所以,谁先收掌,反噬力道,回击激烈,轻者,身受重伤,甚至,功力尽失。

    寒措氲神色凝重,固眸注视,同时,轻轻抽出被她紧扣的手,缓身迈步。

    “寒措氲!”她低沉呼唤。

    他倏然回头。

    “小心!”苏漓若注目叮嘱,声音沙哑,隐隐生疼。

    寒措氲淡然瞥目,从容颔首,一跃而起,外氅玄扬,如夜鹰击空,划过震撼的锐气,荡起一抹潇逸。

    寒措氲凌空挥掌,扬出一股雄厚气流,逼近二人,激烈的力道泛起白烟,朦朦胧胧,人影绰闪环绕,怦得一声,震开生死搏斗的俩人。

    嗖嗖嗖!三道人影落地,苏漓若飞快冲过去,急忙搀扶摇摇欲坠的风墨易,他捂着胸膛,脸色灰沉,缓缓喘气。

    “父皇,可好?伤到了没?”苏漓若触目他嘴角血迹,心里暗惊,想着他会不会受了内伤?

    “无妨!”风墨易摇头,拭去嘴角那一抹血丝,抬头望向寒措氲,目光微眯,心头惊讶:看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雄厚内功,一招出掌,其幻无穷,制胜他们的掌力,扼住他的掌劲。

    寒措氲一把扶住非邪,感受风墨易投射过来的眼光,他视若无睹,低首问道:“怎么样?撑得么?”

    “笑话,区区百招,老夫岂会承受不了?”非邪不屑冷哼一声,陡地,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寒措氲?”

    “你…你…”他颤栗双肩,哆嗦着嘴唇,怒目圆瞪,“谁让你进来?疯了么?百年族训,岂容你亵渎圣殿…”

    苏漓若侧身瞥见非邪气的浑身发抖,忙松开搀扶风墨易的手,疾步奔过去,叫道:“前辈!”

    “是你?让寒措氲进来?”非邪瞧见苏漓若闪躲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他脸色铁青,愤然捶胸,哀声道:“你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圣殿圣洁,却被你搅得乌烟瘴气,你…你是想害死寒措氲么?”

    苏漓若呆滞,看着气急败坏,伤心愤怒的非邪,嗫嚅道:“前辈,你别生气,我怕你们出事,这才叫了寒措氲…”

    “你…”非邪颤栗手掌直指苏漓若,又惊又怒,瞪着双眼,半晌,却吼不出一句话,垂下手,颓丧低喃:“作孽呀!百年基业,恐怕毁于一旦…”

    寒措氲沉默不言,但凛冽的面具涣散阴森的寒气。

    苏漓若怔住,小心翼翼靠近他,讷讷问道:“前辈何出此言,寒措氲身为族长,为何不能入圣殿?”

    非邪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一顿脚,怒声道:“你是煞星么?竟敢挑衅百年禁忌?”遂又喟然长叹,喃喃自语道:“碧泉分岭,观殿两旁,生不入观,死不出殿。如今倒好,蔻虚观破戒,一场浩劫,圣殿触忌,不知天降何难呀?”

    苏漓若闻罢,侧颜瞥去,问道:“寒措氲,这是什么意思?”

    寒措氲仍然不言,深眸如渊,固然凝视,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附入内。

    苏漓若被他盯的恍然一怔,这般深不可测的眼神与风玄煜漠然深邃的眸光如出一辙!

    她的心头微颤,迅速移开目光,只怕晚一些,她便失控,产生错觉,毕竟,这样的场面,她可得时刻谨慎,不然,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苏漓若心里想着,侧目瞥向风墨易,心头微哽,眼眶泛红,黯然低首,别开眸光。

    倏忽,手里传来一股暖流,冷清纤手已被温厚掌心裹住。

    苏漓若蓦然一惊,低垂目光,瞥注被紧攥的手,怔忡失神。

    她竟如此贪恋刻骨铭心的温暖,那怕他不是他!

    寒措氲面具遮脸,毫无异常,但心里早已沸腾,荡漾激烈波涛。

    他最见不得她惘然若失,郁郁神伤,他以一掌的温暖告诉她,别怕!有他在。

    “非邪!”风墨易暗暗运气,疏散心头滞结,待内力顺畅无恙,他挺拔身板,声音洪亮,说道:“你呢,忠心至诚,予人予事,敦厚实在,却过于迂腐,不懂变通,扭转局面,且死认一个理…”

    失神恍惚的非邪听到风墨易谆谆言语,猛地气呼呼一瞪,拂袖一扬,愤愤别过头。电子书屋

    苏漓若吓了一跳,以为俩人又要起冲突,一颗心哧地悬空紧绷,待看到非邪转身不予理睬,方才松缓一口气。

    “我虽不知蔻虚观何为,但就圣殿而言,即非佛门净地,哪来三规六诫?”风墨易朗声道:“所谓天女入圣殿,镇守邪术,祈福族人,免灾祛祸。依我看…无非求个心安,天女是你们族人自封,强制而为,却冠以天意懿旨。但则误人年华,落得孤独残生,此举实不可为…”

    几句话触了非邪的逆鳞,他霍然回身,双拳紧攥,节骨咯咯直响,大声怒吼道:“住口!风墨易,你这个伪君子,当年蛊惑阿曦,蒙骗我与冥老。结果呢?你却非良人,负她一番深情,害她毙命。若不是你毁了圣殿清规,触犯禁忌,何来阿曦受此劫难?如今倒好,你竟敢大言不惭,置喙我族训诫,意欲颠倒是非…”

    苏漓若刚落定的心一下子又吊起,悬空荡漾,惟恐二人再次纠缠撕杀,她颤惊地叫道:“前辈…”

    她只觉手心一松,空荡凉意,寒措氲掠影一闪,玄黑外氅摆襟飘逸。人已至非邪后背,弹指一扬,怒火攻心的非邪倏然无声,浑身定住,动弹不得。

    苏漓若诧异,遂明白过来,她温和地投去感激一暼眸,瞬间入了寒措氲心头,他缓步朝她走来。

    “多谢阁下!屡次出手,化解风波。”风墨易拱手上前,施以一礼,赞叹道:“阁下身手如此敏捷,可见功力深厚不凡,造诣顶峰,实乃罕见!”

    寒措氲颔首,淡然道:“前辈过誉!”

    苏漓若愣住,初见寒措氲,他虽沉稳,但善谈如流,张驰有度。这会儿,竟愈发漠然冷傲,一如风玄煜的狂妄不羁。

    苏漓若心头颤:不知是她错将寒措氲看成风玄煜?还是寒措氲已烙印风玄煜的气势,把自己活成他?

    苏漓若不敢深思,怕愈陷愈深,混乱了心神。

    慌忙之中,苏漓若触及一旁的非邪,他被寒措氲点了穴道,动弹不了,但心里怒火毫不减退,他涨红了脸,遂又转暗紫,可见他气的不轻。

    苏漓若暗惊,怕他气出好歹,急忙移步,与寒措氲擦肩而过,他微微一顿,滞住脚步,转身看着她瘦弱的背影。

    “前辈,都是我的错,你切莫气坏身子…”苏漓若见他怒瞪双眼,气喘吁吁,只怕一时难以释怀,她顿时无策,沉沉叹息,低声道:“前辈,你就消消气吧!别再跟父皇决斗,有什么事,静下心来解决。你也不要责难寒措氲,他是被我所迫。你想想,你跟父皇誓死相拼,我怎能不急?你们俩伤了谁,我都于心难安。再说,你若出事,那夫人怎么办?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冰棺…”。倏地,她目光一泛,思绪逐渐清晰,嘎然止言。

    非邪…守殿之士,那,冰棺里…他所称呼为阿曦的睡颜美人,岂不是…

    难怪父皇卸下荣耀,历经艰辛,一路寻来,难怪他们誓死搏斗,恨之深切,原来…都是因为…

    苏漓若震惊,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非邪。

    非邪眸光一沉,他感受到苏漓若的惊悸,也明白她猜测到什么!

    非邪幽寒的目光使苏漓若猛然惊醒,她想暗暗压下心里的慌张,思绪却愈发纷乱,急促之中,她喊道:“寒措氲!”

    一道玄影投下,笼罩她的头顶,她知道,寒措氲在身旁,心,逐渐平息。

    “寒措氲,你送前辈回去…”苏漓若侧身仰头,入目他银色面具,沉稳的墨眸,她莫名心安。

    寒措氲眸光一滞,定定看着她。

    只是眼神的深沉,苏漓若心头的错觉又泛涌起来,他的神情越来越相似,原来的寒措氲,已然消失不见,他现在俨然是风玄煜!

    苏漓若心头一阵苦涩,将刚泛起的幻觉击碎。她轻叹道:“他们俩呆在一起,只会激重仇恨,你先带走前辈,待彼此冷静下来,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寒措氲沉吟,目光仍然深视她。

    苏漓若见他踌躇,疑惑之际,恍然明白,连忙低声道:“我留下来,陪我父皇,待他的情绪稳定,我就回去。”

    父皇!寒措氲微微一愣,那人是她的父皇,那她的身份是…

    寒措氲没有深思,淡然颔首,转身带着非邪腾空而去。

    苏漓若目送两道身影穿梭洞穴出去,消失视线之中,她叹息着回身。

    沉默许久的风墨易,此时冷冽而阴沉地注视苏漓若。

    她撞上阴凉的目光,倏然惊吓,脑海瞬间浮现他往日的威严,她忐忑不安地低声叫道:“父皇…”

    风墨易缓了缓脸色,双手负背,沉声问道:“煜儿呢?”

    苏漓若知道,这个问题她无法避开,这个残局,她必须面对。

    但她想先化解他心底的执念,而后揭开血淋淋的伤口,苏漓若苦笑,她岂是因他,她是替自己渡这个红尘之劫吧!

    人生苦海,若无牵引,惟有自渡,方能避劫。

    苏漓若忖道:痴情如他们,枭雄君帝,侠客义士,平凡常人,都逃脱不了情劫殇离别。有人执念入暮,情深至死,有人幡然醒悟,弃之重生,有人缘浅负心,风流浪荡,有人错付痴情,怨恨终生…

    放眼世间,芸芸众生,惟情字,最伤人。入世:或怒冠烽火为红颜,或帝王江山美人劫,或戎马博得回眸笑,或背信弃义负深情。隐世:或孑然一身守孤心,或避世隔断情与痴,或枯灯弦残杳音讯,或画地囚牢渡相思。

    原来,世间万物皆苦,个中滋味慢慢体会。

    思罢,苏漓若抬头,扬起平静的眸光,从容不迫地迎着风墨易锐利隐怒的眼神。淡然问道:“父皇为何来穆云山,困在此处?”

    风墨易眉头陡皱,自是不满她的回避和询问,语气肃冷,严斥道:“放肆,寡的行踪,去意如何,岂容你过问追究?”

    他虽风尘仆仆,满脸沧桑,但威严气势仍不消减。想当初,若不是惜她文才了得,聪慧过人,又甚得煜儿之心。以她的身份,不过是异国贡送献礼,哗众取宠之物罢了!即便深得煜儿宠爱,也只是邑王府妾室而已。

    他临走之前,留下诏书,即位风玄煜,不知如今怎样?

    他对风玄煜,自幼疼爱,寄以厚望。当然,他也不曾让他失望过,虽然经历误会曲折,他仍然是他最赞赏最得意的儿子,无人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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