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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此意长恨叹红尘(下)

    几滴鲜血溅落苏漓若的脸上,如锐利的刀刃划过,刺痛她的脸颊,她悬空的身子剧烈颤抖。

    惠悟一把捞起苏漓若坠落的身子,翻腾掠过。

    苏漓若恍惚回头,看着浑身插满利箭的苏溪如,一动不动垂下脑袋,鲜血汩汩顺着脚底滴流。

    惠悟带着她在空中翻跃,回旋离去。

    那些弓箭手回身朝着半空中的二人射击,箭头擦肩而过,呼啸坠落。苏漓若茫然无知,只是瞪着一双惊骇的双眼死死盯着刑场上悄无声息的苏溪如!

    这时,马蹄声疾震而来,刑场外围出现一队人马,为首正是埋伏半路的叶景松。他无功而返,却还是迟了一步,目睹悬吊垂死的苏溪如,被利箭包围的苏漓若。他怒吼一声,跃起离马,扑向半空,抽剑挡箭,一阵横扫,箭矢纷纷坠落。

    有了叶景松的挡护,惠悟得以喘气,急忙拥着苏漓若脱身,稳稳落在叶景松带来的精兵中间。

    那些精兵已有一半人马朝刑场而去,援助已受了重伤的惠觉他们。

    叶景松挡落了箭矢,趁弓箭手搭箭空隙,掠身而过,一声令下,那些精兵分列一队,再次投入激烈的打斗中。

    剩余的精兵拥护着苏漓若,围成一团,护守中间。

    刑场上,惠觉的已身中数刀,拼尽全力,折了两个兵卒的腰,血溅当场。他企图接近悬吊的苏溪如,却被一支利箭穿击左胸,透过后背,血流如注,踉跄倒下,喷血而竭。双目不甘地怒瞪如铃,圆鼓鼓盯着悬挂的苏溪如,抽搐两下,气绝身亡。

    突然,刑场上涌出大批勇兵,团团将叶景松他们包围。

    苏漓若空洞的眼眸呆滞望着血肉模糊,已然气竭而悬挂的苏溪如,目光渐渐迸裂一道焰火,她蠕动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全部都上,把姐姐带回来!”

    扶着她的惠悟愕然注目,见她一脸决绝,不由松开手,后退一步。

    苏漓若掠起身子,跃向刑场,在空中疾过一道速影,待看清时,她已落下,稳立叶景松面前。

    惠悟愣了愣,大手一挥,带着剩余的精兵拥向刑场。

    乌云笼罩,密布空中,初夏的闷热阴沉,似乎耍从一场大雨的淋漓才能释放压抑。

    刑场上,刀光剑影,嘶声震彻,血染成河,尸体成堆,双方拼搏击杀。

    朝廷勇兵得指示,誓死围剿叶景松一众叛逆者。而叶景松意在抢回苏溪如的尸身,迸发新仇旧恨的怒焰,带着精兵们奋力激战,双方死伤无数。

    惠悟触目刑场上横尸遍地,掠身靠近叶景松,沉声道:“赶紧撤吧!别忘了保护小公主的周全。”

    叶景松浑身是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伤口所致。他抬头看着挥掌击杀的苏漓若,瘦弱而娇小的身子隐没在打斗中,她的衣裳破损,血迹斑斑,也不知受伤了没有?

    叶景松目光一扫,精兵所剩无几,而朝廷勇兵还在源源不断增援,可见颜行尘借此机会决一死战!

    叶景松沉重发出撤离的信号,所剩不多的精兵们渐渐拢靠,围近叶景松。只有恍然不知的苏漓若仍在奋力击毙勇兵,几番欲接近悬挂的苏溪如,却被无情刀剑挡开。

    惠悟疾掠上前,挥掌击杀围困她的敌兵,拉着苏漓若退回阵线。他与叶景松相视一望,由一队精兵做掩护,剩余几个拥护他们离开。

    退守刑场外围,叶景松和惠悟一人一手搀起苏漓若的左右手臂,翻跃空中,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搏杀几个时辰,天色暮落,朝廷勇兵损失惨重,而叶景松带的三百精兵一个不剩。

    待他们离开之后,刑场上着手清理残局,有几个勇兵且把悬挂的苏溪如卸下。这时,刑场上出现几个黑衣人,对着首领亮出御前侍卫的腰牌,把苏溪如的尸身带走。

    十里曲客栈。

    叶景松和惠悟扶着一脸苍白的苏漓若进去,掌柜立即迎了上去,在叶景松的眼神示意下,他瞥了一眼苏漓若,遂高声吆喝:“客官住店,楼上厢房请!”

    叶景松拢了拢披风,遮住满身血迹,他环顾着一楼席无虚位,客满豪饮,高谈阔论刑场之事。叶景松朝掌柜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登上楼梯。

    来到先前居住的房间,叶景松刚推门而入,苏漓若便一头栽倒在地。

    惠悟惊愕片刻,回神返手关上门。

    叶景松忙俯身察看,焦灼道:“赶紧让杜掌柜请郎中!”说着,抱起苏漓若放在床上。

    惠悟踌躇,遂缓步上前,搭脉探望,道:“不用了,小公主并没有受伤,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故而瘀堵。”美丽

    叶景松深皱的眉头并未舒缓,他凝视昏沉的苏漓若,沉声问道:“为何将暗卫撤离?”

    “一时不察,中了颜老贼的奸计。”惠悟目光暗沉,恨声道:“当时情况紧急,迫不得已撤离了暗卫...”

    叶景松痛心苏溪如魂断刑场,而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三百精兵也全部殆尽。他咬牙切齿,强忍着心头悲愤!

    “虽说折了精兵,但总算保全小公主,还有那些暗卫。”惠悟注视一身伤痕的叶景松,沉叹道:“我看你还是先去包扎伤口,回头再商议对策。”

    叶景松恍然摇头,紧攥拳头,咯咯直响,他感到三年前的颓败再一次重现。那时珩帝暴薨,皇宫大乱,朝廷动荡,颜家父子控制文武百官,把持朝纲。而此刻,他更加恐惧不安,原本把复国的希冀寄托在苏溪如身上,如今她殁了,连尸首都抢不回来。他仰头悲戚,前程一片茫然,惟一的信念没了,他都不知道今后靠什么来支撑?更别谈铲除颜家父子,复国报仇!

    “小公主此番受了刺激,只怕一时难以恢复。”惠悟见状,耐心劝慰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大吵大闹,暴露行踪。叶护卫,你可别忘了肩上重担,陛下和大公主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小公主的周全,岂能不顾?此生若不手刃颜老贼,何以心安?”

    叶景松低头凝视昏厥的苏漓若,耳边适时响起珩帝语重心长的嘱托,临别之际,兮姥姥委以重任。他终于抬脚挪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离开房间。

    惠悟注目他的背影,须臾,侧身看着昏昏沉沉苏漓若,目光复杂而愧疚,半晌,他转身出去。

    叶景松与惠悟都受了伤,叶景松较为严重,而惠悟伤口虽不多,却都是深伤入骨。他们满腹悲痛,哀悼苏溪如,惠觉以及三百精兵。他们一腔愤恨,誓许手刃仇敌,熊熊燃烧的烈焰,使他们忽略一身的伤与痛。

    叶景松他们休养了几天,身体逐渐恢复,伤口也愈合了差不多。

    苏漓若后来也醒了过来,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目呆滞而空洞,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叶景松拖着残躯进来,说的口干舌燥,苏漓若依然没有反应,似乎独自沉浸悲痛欲绝,无法自拔。

    惠悟也来了,他却瞧出异样,于是,阴冷着语气道:“你别忘了,大公主为何死在乱箭之下?若不是你固执己见,悲惨之事断不可能发生。如今倒好,昏迷几日,又卧床不起,这是作甚么呢?伤心?痛恨?我看未必,应该是你一直在等时机,即便大公主命丧刑场,你也从未想过为她报仇雪恨。为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你眼里如此轻微?”

    苏漓若的睫毛缓缓扑动,她的眸光渐渐回神,惘然望着他。

    “惠悟!”叶景松大喝一声,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小公主已是这般情况,你居然还敢刺激她?我告诉你,只要我叶景松在的一天,你休想逼迫小公主!”

    “叶景松!”惠悟怒不可遏地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你我契合,全因大公主,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护着她?你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吗?”说着,他的目光狠戾地盯着苏漓若,一步步逼近她的身旁,俯视道:“你还在等对吗?可惜...等不到了,没有人会来裕国援助你!”

    苏漓若浑身一震,颤悠悠看着一脸愤怒的惠悟,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想知道原因么?”惠悟冷笑着逼近她,阴沉的语气如淬了毒液的利刃,刺向苏漓若的心房。“在你大婚之日,大公主却被风玄煜囚禁牢笼...”

    苏漓若如遭当头一棒,骇然地瞪着他。

    叶景松怒冲冲一把推开惠悟,抓扯他的衣领,咆哮怒吼:“你给我住口!住口!”

    “叶景松,你怕什么?”惠悟额头青筋暴动,双目凸瞪,面目狰狞地狂叫:“你看看你拥护的是什么废物?她置亲人性命不顾,抛下家仇国恨,只想在月邑山庄安逸的过日子。难道我说错了吗?倘若不是风玄煜阻挠,大公主怎会落得如此悲惨,枉送性命?但凡她还有一点点良知,就该振作起来,挺身而出,报血海深仇...”

    “别说了!”叶景松勒紧他的衣领,厉声怒斥道:“小公主对此事根本一无所知,你却耍把账算在她的头上?这对她是不公平的。难道大公主没了我不伤心吗?三百精兵殆尽我不痛恨吗?可是...小公主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肆无忌惮伤害她...”

    “较比大公主的枉死,我不该恨她么?她不该承受么?”惠悟攥着叶景松的手背,用力掰开,奈何叶景松死死不松手,勒的惠悟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急促吁气,道:“当时,你不也气愤吗?恼恨风玄煜的冷漠无情?所以才冒险潜入兵营,趁机把她带回...”

    叶景松脊背一僵,慢慢松开手,无力垂下,一脸挫败,沉郁不言。

    惠悟大口喘气片刻,目光逐渐黯然,也一言不发。

    二人垂头神伤,气氛死寂一般的沉重。

    倏忽,一道嘶哑低沉声音响起:“说吧!你们不用遮遮掩掩,把知道的都全盘托出...”

    二人震惊回头,瞥视着不知何时支撑起身体,倚靠床头的苏漓若。苍白脸色,虚弱倦怠的她,漠然而平静的语气,坦然镇定的神色。令他们暗暗吃惊,一时呆住,怔忡地看着她,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惠悟率先回神,早已没了刚才的怒火,他紧锁眉头,喟然一叹,似乎隐隐不忍。

    叶景松艰难地咽了唾液,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还未痊愈的伤口,经刚才一番动怒被扯裂的渗出血水,有些生疼。他瞥了苏漓若片刻,匆匆扭过头,别过脸,不忍再看她瘦弱单薄的身躯强撑着,却禁不住微微颤栗。

    “叶护卫,你先出去吧!”苏漓若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惠悟留下!”

    叶景松愕然,回身惊讶望着她,但她倔强的眼神,固执地与他对视。叶景松诧异片刻,终于迈开步伐,一拐一瘸地离开。

    惠悟目送叶景松离去,当房门关上那一刻,他缓缓回头抬目,触上苏漓若深不见底的眼眸,心头抑制不住一颤: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大公主不惜倾尽所有,押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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