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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纯钧仙壶

焦飞从金曦境,到雷神境,再到四海境,连破三境禁制之后,再往上就有极大的阻碍,似有一层无形屏障。焦飞不敢硬闯,只得退了出来,上元八景符在他左手上刻印了三道光圈,最外一层金光,内一层是白色雷光,再内一层是湛蓝的水光。每增加了一道光圈,吸摄敌人,夺拿飞剑法器的力量就大了一倍。

    上元八景符内的幻阵,一座比一座威力大,欲将之操纵由心,所需的法力亦是越来越高。因此当初象山真人设下了禁制,免得后辈弟子不知高低,胡乱试演这道天府真符的威力,导致上元八景符内的幻阵威力反噬,丢了一条小命。说破天去,焦飞也只是黑水真法第一层的修为,这等堪比虚灵级数法宝的天府真符,若不是仗了象山真人绘制此符时,三十年精纯的道力维持,焦飞就连第一重禁制的金曦境也操弄不来。

    凭着这道上元八景符,焦飞胆气又壮了一分,不过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冒出头去看看查双影究竟拘禁了何人。炼就元神那是何等神通?就算把全天下所有的法宝都堆在焦飞面前,人家伸出一根手指头也把他捏死了。焦飞只是在肚内暗忖道:“孟宽又不曾跟我师父一路行走,怎么可能被误认为是我师蓝犁道人的新收弟子?定然是我听得错了,世上样貌一般的人也在所多有,说话语气有几分相近之人只怕更多。”

    焦飞把掌心的三重光圈隐去了,出了所居的院落,见到自家的大总管出关,水府中大大小小的水族都凑在他的跟前。鳝太尉是焦飞手下第一能说会道,此刻也只能呆呆的蜷缩了身子,吓的簌簌发抖,只把一双大眼来望焦飞,指望这黄脸的主公能有什么准主意。

    焦飞大模大样在水府前坐下,低声喝道:“外面纵然有翻天覆地的举动,我们在水府中也自安然无恙,大家不可乱了阵脚,我传你们一个凝神的法儿,都跟我修行罢!”焦飞把九字大日光明咒传了给这些水族部曲,这些水族只靠天生的领悟,哪里学过什么法术?得了焦飞传授这九字大日光明咒,都觉得是无上的恩德,这些水族便慢慢的安稳下来,再也不去管淮河上空如何闹腾。

    焦飞也没法术,能够看到此刻淮河上方的景象,只能半猜半听。那竹山教的大长老查双影呼喝了一阵,见蓝犁道人不出,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恶毒的法术,只听得那个肥胖的少年杀猪也似的狂叫起来。加上他竹山教的传音法术,震的淮河上下游的鱼虾也不知死了多少,更别提那些正邪诸派,道门,杂家,佛宗修行之士了。

    阳虎儿几番脸色大变,想要上去斗一斗查双影,都被李文芳和顾颦儿劝了下来。阳虎儿有太清灵宝符,金丹大成以下的人物,都能随手捏死,但是查双影远远超过了这个层次,阳虎儿真要冲上去,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阳虎儿敢做此姿态,也不过是少年气盛,又仗着自家的老子身份不凡,在两位同门师姐面前要挣一挣面子。真要让他去都查双影,阳虎儿就算有此胆色,可是也不至于傻到了连敌我的本领高低都分不清。

    漓江剑派的三人不敢上前去,却不代表没有他人。查双影这般傲慢,当众对一无辜少年百般折辱,对众人的藐视已经达到了极点,若是人人缩头,日后被人说起来淮河上下数十人被竹山教的查双影一个人便吓唬住,大家脸面上须说不过去,人人都没有光彩。

    也许这少年落入了其他人的手里,下场也未必好上一分,但若是此时不挺身而出,日后如何在同道面前,自称秉承上古正道,一身大气凛然?

    那肥胖少年才叫了十余声,嗓音还仍旧洪亮,就有一把柔和的声音,若水波荡漾,慢悠悠的响了起来,叫道:“查双影,你虽是竹山教的大长老,却怎敢如此无视天下英豪?竟然在青白天日下,就做这么伤天害理之事儿,真以为我正道无人耶?识相的快把那少年放了,另用本事去寻蓝犁道人出来才是正经。”

    查双影嘿嘿一笑,忽然提气大喝道:“我便欺你无人怎地?”

    这老怪一喝之下,使上了竹山教的摄魂邪法,刚才那开言抗争之人,顿时觉得全身一紧,魂魄就像是被一股丝线钓出了天灵盖一般,心中虽然大骇,却挣扎不得。

    半天高的云层上,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忽然全身发火,再也驾驭不住遁光,从半空直跌了下来,摔倒了淮河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刚才和查双影抗争之人,却被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勾了魂魄,真气顿时暴走,转为真火焚烧了肉身。

    道门炼气士苦修数十百年,体内的真气横溢,若无强有力的法诀和意志将之镇压,一下子爆震开来,就像这个少年一般的下场,正是修道之人最怕的真气反噬,内火焚身。

    查双影所御的火云,乃是五行阴煞地极真火凝聚而成,专门吞噬修道者的精元魂魄,得了一个这英俊少年的魂魄滋补,顿时凶焰更炽。黑色火云迎空漫卷,把半天都遮了,这老怪是在向所有人示威。

    在场众人不是各大派的低辈弟子,就是旁门杂家的散修,再无第二个人炼就元神,真正的高手也没这般自降身份,呆头鹅般在这里苦后。查双影如此逞威,立时就把所有人震慑,只剩下他狂笑之声响彻天宇。

    阳虎儿恨的牙根痒痒,低声说道:“不要说我爹爹来,就算是越轻寒,孟阗竹,琉璃儿,岳瑜任何一位师兄,师姐在,加上我手上的太清灵宝符,至少也能跟查老怪一拼了,何至于被他踩在头上,耀武扬威。”

    顾颦儿眉头紧蹙道:“孟阗竹,越轻寒两位师姐,应该一直都追踪在蓝犁道人身后,只是不知为何现在还不现身!”

    李文芳也说道:“孟阗竹,越轻寒两位师姐,虽然未曾炼就元神,但修为远超我等。尤其是孟师姐已经奠定了道基,又有一件本门的镇教法宝在手,为本门小一辈的第一流人物,有她在,查老怪绝不敢如此。”

    言谈间就杀了一人,查双影环目四顾,嘿嘿冷笑。黑色火云中的白骨台上的那个肥胖少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徒儿叫的嗓子也哑了,能否给口水喝?”

    查双影脸色十分不善的说道:“你说用这个法子,定然能把蓝犁道人逼出来,为何居然没有半点效果?若是不能蓝犁那老鬼找出来,你拜在我门下之事,还要再商榷。”

    肥胖少年苦着脸说道:“当初可不是我孟宽想要拜在您老门下,是您路过白石镇时候,说我什么骨骼清奇,脑后有仙骨,还什么跟你早有孽缘……”

    “胡说!怎是孽缘,那是早有师徒宿缘!”

    肥胖少年连声道:“没错,没错,反正是师父你非要收我入门,不是徒儿非要拜师的。何况若不是俺出了那个主意,您老人家怎会在这次追杀蓝犁道人的众人中,处处占了上风?若不是您非要去找赤龙子道长的晦气头,纯钧仙壶已经在您老的手中了,现在您老人家开革我,岂不是忘恩负义?”

    查双影说不过这个徒儿,争辩了几句,就摆开了师父的架子,让这肥胖少年呼喝的格外凄惨,却半口水也不给。尽管查双影并未有加诸在这个徒儿身上什么厉害的法术,但孟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虽然惯常在言辞上占了上风,却也知道这个师父言出法随,动辄杀人,法力又凶横之极,刚才那个冒犯了他师父的英俊少年,便是眼前的例子。

    孟宽本来性子疏懒,和焦飞不同,能省一分的力气,就不用二分。就在焦飞跟随蓝犁道人走的那日,他也在镇上碰到了查双影。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是在路过白石镇时,看到了越轻寒和孟阗竹两位漓江剑派的弟子,随手抓了正要回家的孟宽,想要让这个肥胖少年帮他打探消息。

    孟宽虽然读书不似焦飞那般聪明,又粗疏大意,但是却口齿灵活,居然把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说得动了收徒之念。查双影纵横天下三百余年,是个肆无忌惮的人物,既然瞧着孟宽顺眼,摄了就走,也不问他愿意不愿意。

    孟宽平日常跟焦飞一起,素来被人称作,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极好。焦飞喜欢看些神怪志异的文章,孟宽得了焦飞熏陶,虽然自己不看,却多少也知道一些神仙妖怪的故事。虽然查双影看起来凶恶,但是做起法来,就是一团色黑如墨的火云,瞬息千里,神通广大,心中也着实羡慕,也就从了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

    这对师徒可比焦飞和蓝犁道人两师徒活泼多了。查双影赶到长安,得了孟宽出的几个馊主意,本来是最有希望夺得纯钧仙壶之人,偏偏他遇上了西玄山龙虎派的赤龙子。两人素有仇怨,查双影就出手跟赤龙子斗了一场,结果纯钧仙壶为蓝犁道人捷足先登,后悔已是不及,就这么一路追踪,却生生给蓝犁道人逃脱。

    蓝犁道人遁光神速,和后面追兵且战且逃,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这才逃回了淮河附近,就此隐藏不见影踪。这附近聚集的修行之士越来越多,查双影苦思无法,这才采纳的孟宽的这个主意。着孟宽扮作那个听闻是蓝犁道人新收的徒儿,想要诈蓝犁道人出来。偏偏唯一知道焦飞如何样貌的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已经回山去向师父请罪去了,在场诸人根本不能识破查双影和孟宽这对师徒的把戏。

    查双影心中焦躁,暗忖道:“蓝犁道人的法力和我差不多,这么久了,只怕那口纯钧仙壶已经被他祭炼成功。若是他能把这件宝物应用随心,我也斗他不过,除非竹山门中几位同门一起来,或者请出镇派七宝,才有可能从他手中夺取这件镇教级的法宝。”

    “西玄山的赤龙子已经回山去了,想是已经明白,夺取这件法宝的希望不大。我又怎么不知道,拖了这久,再要染指这件宝物,已经是千难万难,只可恨我若是没有这件宝物,五十年后的那场劫数一定度不过去。”

    孟宽叫了两个多时辰,也亏得他跟随查双影已经学了竹山教的心法,不然怎么叫的如此之久?查双影见孟宽也叫不出什么花样来,自忖蓝犁道人定然做了缩头乌龟,不到祭炼成功纯钧仙壶,绝不肯出头露面,心中就是一阵黯然,后悔道:“我若不是好胜心强,非要跟赤龙子算算旧账,给他一个下不来台,这把纯钧仙壶本来该是我的。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这老鬼也炼就了元神,法力虽然不如我,却也是个硬手,居然斗法两个多时辰,都未能拾掇下来。”

    查双影思来想去,有些心灰意冷,断了传音的法术,外面听起来,孟宽叫的正高亢处,嘎然而止,就像是被人像小鸡崽子一样,生生捏死了一般。淮河上下的修道之人,无不暗骂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凶残成性,手段毒辣,居然把这么一个无辜少年生生折辱至死。

    但是刚才查双影谈笑间就收了一人魂魄,这等手段,这些各派弟子自忖无法抵御,纵然心中愤恨,也不敢吭声。阳虎儿气得面皮发红,跟顾颦儿,李文芳说道:“这老鬼欺人太甚,日后我练成了道法,一定要诛杀了查双影,叫他知道我漓江剑派的厉害。”

    天空上黑色火云慢慢卷拢起来,查双影已是有些去意,孟宽见师父如此,也住了叫声,宽慰道:“师父法力无边,定然是把蓝犁道人吓的不敢出头……”

    查双影微微摆手,忽然露出喜色,低声喝道:“蓝犁老鬼你终于沉不住气了也,快出来受死!”

    焦飞在水府下只听得一声雷霆霹雳,整个淮河似乎都震了一下,然后外面就是雷电交加,天火降世,宛如这个世界到了末日一般。他开始听到竹山教的大长老查双影喝出了自己师父的名字,还有些惊喜,但是随即外面的变化,就超过了焦飞想象力的极限。

    外面不知有多少修道之人加入了战斗,也不知道有多少修道之人陨落,这般惨烈的战况,就算蓝犁道人有心照拂,焦飞这般低劣的修为也是十死无生。何况大战到了如此境地,蓝犁道人只怕早就杀红了眼,未必还识得他这个徒儿了。

    查双影的呼喝一声,宛如连绵擂鼓,一直都不绝于耳,其他修行之士在大战关头,也有使用秘法,高声传音者,但是焦飞却一直都没有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这一场大战,足足进行了两天一夜,后来似乎还有三四位炼就元神的高人赶来,但都不能扭转大局。

    焦飞自从学了法术,又连番遭遇比自己修为高的敌人,却都仗着师传法术,天星剑丸,还有机智和运道一一应付过去,几乎是从未有吃什么大亏。最近又得了鱼鳞铠,前水府大总管李宫的乌云兜和水路大总管的符诏,又从角山双鬼手中抢了漓江剑派的上元八景符,还有白须鬼刘泉和赤发鬼汤巫山的得意法器,心中不觉就滋长了几分自满之意。

    但是淮河上空这一场大战,不要说亲见,光是听得无数法器,法术掀起的惊天动地的大威力,就让焦飞暗自心惊,生出了敬畏来。

    “长生之路果然艰辛,这些人好不容易有了求仙的机缘,却为了一件身外之物,前来争夺,最后被像宰猪杀鸡一般弄死,何苦来哉!”

    焦飞用巨石堵住了水府的门户,也不知被谁使用大法力运使雷法一炸,震的淮河上浪高十丈,他封堵水府出入门户的巨石也被余势波及,整个都炸裂的开来。淮河这一段大战最剧烈水域,河水都见了底,鱼虾无存,若不是焦飞所占据的水府深在底下,只怕也被这些人斗法的余波弄的垮塌了。

    到了第三日,焦飞再也听不到淮河上有丝毫动静,这才率领众部曲离了水府,他让那些水族去淮河上下游搜寻,自家却分开波浪上了岸来。

    焦飞身上的鱼鳞铠有催浪之能,就算是在岸上无水处,也能驾驭了一股浪头如奔马般急行,因此焦飞并未花了多久就把淮河两岸搜寻了一遍,找到了三个修道之人的尸身,得了七八件法器和许多修道人的事物。

    这般大战百年难得一逢,焦飞也只是想趁机捡个便宜。他找到的这三个修道人,生前的修为还不如白须鬼和赤发鬼这样的人物,得到的法器也不过就跟禾山道的法器威力相若,倒是寻到了两口被人以绝大法力折断的飞剑,看起来颇有可观。

    焦飞足下起了两三尺高的浪头,这催浪之法在水中能把浪头把刀五六丈高,但是在平地无水的地方,也就能这般高下。速度也比在水中要慢了许多,也就比普通的奔马速度快些。只是焦飞除了催浪的手段,就只有夺自姚开山的五马浮屠能用来赶路,五马浮屠大白日的就能卷起一股阴风,五匹冷冰冰的死马,看起来不类生人手段,焦飞到更喜欢用催浪的本事来去。

    他心中暗自寻思:“得了这些东西,已经是运气极好,我绕过了前面的那座山峰,就先回水府去罢!师父都跟人大战了一场,想必再也没人惦记我这个新收的小徒儿,今后安心修炼,过得几年这事儿确实过去了,也回家去看一看。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我自己还未必能证得长生,但让父母双亲延寿百载或者不难!”

    焦飞踏浪而行,平地还可以,山峰是上不去的,因此他只能散去了浪头,安步当车。他走了没有多久,就嗅到了一个焦味,焦飞暗道一声:“又有修道之人陨落在此了!”连忙仔细寻去,在一株大树下,见到了一个半焦枯,七成熟,身上的道袍全都灰飞烟灭的男子,一张脸毁去了一般,本来还算英神俊朗,现在就丑恶的能把鬼都唬走。

    焦飞正要去搜一艘,这个半枯焦,七成熟的男子忽然**一声,双目张了开来,射出了两道冷电,语气平淡的说道:“是哪位道友想来拣我苏真的便宜?”

    焦飞被这男子一望,浑身都似被冰水浇透了一般,似乎这男子的眼神中带有了无限的寒意。焦飞双手一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天河剑派焦飞,这位兄台可需要我的帮忙?”焦飞也只有这个“身份”能拿的出手,仗着听顾颦儿说过,他的那个“便宜师父”苏星河早就亡在了他真正的师父蓝犁道人手里,不怕被人识破,便又冒充了过来。

    没想到那个叫苏真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焦飞,我大师伯没跟你说过,我便是本门六大弟子之一么?”

    “原来是苏师兄!”

    焦飞连忙拱手为礼,心底却捏了一把冷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撞正了铁板,碰到了天河剑派的正宗传人。焦飞搓了搓手说道:“小弟才入门就和师尊失散了,对本门的人事全无了解,苏师兄这般状态,可有什么办法疗伤?”

    苏真双目中射出极深的恨意,良久才缓缓说道:“我需要一处僻静的地方疗伤,不过最多也只能镇压住伤势,要回到师门才能彻底恢复过来!不过我现在功力尽废,已经驾驭不得遁光,就算暂时镇压了伤势,也无法独自回转师门,不知焦飞师弟可能送为兄回天河剑派!”

    苏真全身到有一半的躯体被真火焚烧的焦枯,甚至还有阵阵烤肉的香气,这么沉重的伤势,显然是不适合长途跋涉。至于暂时提供个疗伤的所在,对焦飞来说也不难,他拱手说道:“小弟在长安和师父失散,也不知道师门在什么地方,思忖长安附近只有淮河最适合本门的心法修炼,便在此处占据了一处水府,应该还合师兄疗伤之用。师兄可要小弟帮手,挪贵躯到淮河的水府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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