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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唯一的机会

    “好。”李从尧没有半分反驳,默不作声跟在君青蓝身后出了小屋。

    胡掌柜背了个褡裢早就在店门口候着了,瞧见二人出门多少有些意外:“客人这么快就吃好了?”

    “想起些事情,咱们快些走吧。”

    君青蓝不敢耽搁,不似方才带着李从尧散步,一路走的飞快。直到进了林中营地,将胡掌柜直接交给了刘步仁,她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营帐里。

    李从尧坐于她帐中太师椅上,瞧着她直奔着书案过去了。取了秦氏族谱出来,翻至泰和三十六年三月初九那一日摊在了桌面上,先是那手指仔细摩挲了半晌,再将纸业举起,就着帐子里投射进的光线仔细瞧了良久,便低头瞧向被菜汤浸染的棉袍子,若有所思。

    “你是否可以为我解释下你的行为了?”李从尧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开了口。

    “……恩?”君青蓝猛然惊醒,似到了此刻才发现李从尧的存在:“王……公子还在?”

    “在等你。”李从尧不在意的说道。

    他将这话咬的极重,似大有深意。君青蓝却并未听出他话语中的弦外之音,抬手指向了自己脏污的衣襟。

    “公子请仔细瞧瞧我的衣襟。”她郑重说道:“您可有发现,被菜汤打湿后又重新干涸的地方会发硬,起皱,与旁的地方并不相同。”

    李从尧点头:“的确如此。”

    君青蓝将桌案上的族谱拿了过来,走至李从尧身旁。手指落在了泰和三十六年三月初九那几个字上。

    “我们这样来瞧族谱并没有半分异常。但是,当我将这一页纸举高了放在强光之下时,却有了一些不同的发现。公子请看。”

    “这……。”李从尧微颦了眉头:“居然……。”

    自打离开了燕京,容喜需要打理整个车队。李从尧便命令君青蓝贴身伺候,每日晚间,她就在李从尧帐中的小榻上安歇。两人始终用的是同一个帐子,李从尧的帐篷很宽敞,开了个小小的窗口。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自窗口投入。飞舞的光斑里,那薄薄一页书纸被照耀的半透明,带着淡淡金光。

    “这个地方的纸张有些微的褶皱,纸业并不平整。在阳光下,我们能够很明显的看到,这行字的墨迹比周边字迹的墨迹要深一些。”

    李从尧将族谱自她手中接过,离开了阳光,君青蓝方才所说的异状便尽数不见了。只有将手指放在纸页上慢慢的摸索,才依稀能觉出些微的凹凸出来。但那折皱的痕迹并不明显,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秦氏的族谱已存世许久。泰和三十六年便是英宗乾元三十六年,距今已数百年。纸张发黄,变硬,甚至因保存不当造成湿水返潮折皱,都是极正常的事情。”

    “您说的不错。”君青蓝点头说道:“但,墨迹的不同却怎么都不正常。若说纸张受潮以至出现轻微的褶皱,那么字迹受到水浸后该

    变得模糊黯淡才是,万不可能比别处更加清晰。”

    李从尧盯着君青蓝一瞬不瞬:“你想说什么?”

    君青蓝狠狠吸了口气:“我……有一个想法。会不会有人以某种特殊的液体消除了书页上原有的字迹,然后再模仿旁边的字体,以错误的纪年重新书写在了族谱上?”

    李从尧没有答话,一瞬不瞬盯着君青蓝。女子清眸在这个瞬间,耀眼过天上星辰,眼底似燃起了一团火。她所说的话听上叫人觉得匪夷所思,却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可能性小到完全可以叫人忽略。

    君青蓝是个优秀的仵作,她素来冷静沉着。然而,人都有私心,一旦碰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难免会失了分寸。君青蓝不可能不知道族谱造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心中俨然已经认定了自己的说法。

    “凡事,需要证据。”李从尧知道,他的肯定能够叫君青蓝开心,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人一旦陷入到了私心之中,难免会迷失了方向。这种时候,君青蓝的身边需要一盏指路明灯,时刻替她掌控好前进的方向。即便会让她失望,伤心,愤怒,但,李从尧不后悔。他绝不会让君青蓝的人生中出现任何的闪失和偏差。

    李从尧眼底的冷和淡彻底击碎了君青蓝心中刚刚升腾出的兴奋。她瞧着手中族谱抿了抿唇,终于仰起头来,盯着李从尧郑重说道:“我会找出证据!一定!”

    “那么,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恩?”君青蓝愣了一愣。

    您不是不相信么?忽然这么问,叫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呢!

    “族谱的事情毫无线索可寻,这种时候任何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即便再荒谬也要找出证明它荒谬的证据来。你既然有想法,我们便按着你的思路来,无论正确与否,至少心中没有遗憾。”

    “多谢。”君青蓝吸了口气:“多谢你肯支持我。”

    离开管州府的六年,是君青蓝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没有方向,浑浑噩噩,每日咬牙忍耐着。只有李从尧给了她希望,是他的出现,让她牢牢抓住了替家族翻案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她缓缓闭上了眼,将从前在管州府中熟悉的人和事慢慢在脑中铺陈开来。心中忽然一动便睁开了眼,整个人都似带了光。

    “我父亲虽然是节度使,却从不骄纵我与哥哥。哥哥在考取功名之后,便去了府衙中当了文书,时常会同郡守一同走访各个案件,因此也结识了管州府中不少的能人异士。我记得,在我十岁时,曾有个案子轰动了整个管州府。”

    君青蓝半抬了眼眸,瞧向李从尧:“那一年,出了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杀人的手段极其的变态残忍,每次杀人之后都会摘取人体一个内脏,每次皆不相同。现场往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郡守调查了许久,始终一无所获,只因现场不曾留下任何证据。然而,实际上,所有人都对凶手的身份心

    知肚明。因为,他每次都会在案发现场被发现。若是出现一次是偶然,次次都会出现便一定有问题。”

    君青蓝声音略顿说道:“他是一个贩卖字画为生的落魄书生。尽管所有人都怀疑他与凶杀案有关,却并未能够将他绳之以法。只因,没有半分证据能够证明他便是杀人凶手。虽然他总在凶杀现场出现,但他周身上下干净的很,没有沾染丁点的血迹。以现场的凶残程度来看,凶手不被血迹沾染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李从尧微颦了眉头:“最后,又是如何找到了证据?”

    “郡守身边有一个老仵作,是他远方的亲戚,叫做黄源,大家都称呼他为源伯。源伯的手段厉害的很,他留意到每次发现那书生时,他衣裳前后皆会以笔墨画着一副别致的画,便隐隐觉得不大正常。后来,他造出了一种奇异的液体,将那种液体滴在了书生衣裳的笔墨画上,功夫不大他身上的笔墨居然一点点的剥落消失不见,之后便露出了他衣服上沾染的大量血迹。那书生便也因此才能被抓获伏法。”

    “杀人剖尸原本是耸人听闻的事情,然而书生在杀人后却从不离开现场,反倒以山水墨画来掩盖衣衫上沾染的血迹,再从容的观瞧破案的经过,可见这人的内心极其不正常。但也不可否认他实际上也算的是一个风雅之人。那案子后来被百姓们津津乐道谈论了许久,都称他为书画杀手。所以,我在想……。”

    君青蓝垂首,眼眸再度瞧向了桌案上的族谱。李从尧瞧着她缓缓开了口:“你想找黄源么?”

    “恩。”君青蓝点头:“这一页的纸张明显与别处不同。若真是以源伯手中那种特殊的液体消去了字迹,我想他一定能瞧得出来。而他并不是商人,当然不会将那种用于办案之物公然售卖。那么,谁曾在他手中取用过这样的液体便可以成为了重要的线索。”

    君青蓝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悸动:“只要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秦家说不定很快便能洗脱冤屈。”

    “你的想法很好。”李从尧说道:“但你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君青蓝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瞧向李从尧。

    “当日上奏朝廷,并查办秦家的人就是黄忠!”

    南阳郡郡守黄忠,原本应该是整个南阳郡最有权势的人。然而,在英宗时南阳郡出了位节度使,直接凌驾于郡守之上。自那一日开始,所谓的郡守便略微有些尴尬。虽然黄忠瞧上去与秦钰似乎关系不错,但谁知道内心到底如何?当日剿灭秦家时,他的确相当积极。

    黄源正是黄忠的亲戚,从他手中借东西来替秦家翻案,似乎的确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你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去接近黄源?”

    在所有人心目当中,此时此刻,秦蔚都已经是个死人。她若是好端端的以本来面目站在黄源面前,还不得将人给吓死?

    “我……。”君青蓝语声略略一顿:“我自然会想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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