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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巧治同病之人

    上次出诊比较顺利,史亦临似乎对单双绾很满意。

    单双绾曾问过他,是否打算就用自己了,不会换人了。

    史亦临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机灵,以前我用过男孩子做徒弟,不过太过鲁莽了,那跟病人是真较劲,差点儿把病人都打了。在你之前也有个女徒弟,性子倒是温柔了,可是太缺耐力了,治了两次病就跑了。所以你倒是不用怕我不用你,是师父我怕你学不长。”

    单双绾忙道:“师父,这个你放心。虽然你治病的方法很特别,不过我不怕打打闹闹的,跟着师父你进进出出的,还能长不少见识呢。”

    史亦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刚开始都是有点儿新鲜劲儿,就不知道时间长了会怎么样。不过呢,如果学不成,那可是你的损失。你要知道,这整个七修城,只有你师父我一个人能治情志病。对了,不只是七修城,往大了说,全国也不见得有几个像样的治疗情志病的郎中。我那师父圣手王庆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全国顶尖的郎中了,你师父我也可称得上师出名门。”

    单双绾立即表示佩服。

    这一天,医馆里同时来了两个人,都说要请史亦临去给家里人看病,而且都是一个症状。

    张家是个年轻男子,他说自己的弟弟死了刚过门一年的媳妇张王氏,整日里不想吃喝,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脑子里不断浮现起张王氏的音容相貌,整个人日渐憔悴。家里张罗给他再续弦,他就拼命拒绝,说张王氏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没有任何人能跟她的美貌相提并论。

    李家男子年纪略老,他说自己的女儿死了丈夫,也是整日里像失了魂魄一般,茶饭不思,坐卧不宁,长吁短叹。家里人一提起改嫁一事,她就寻死觅活,说没有人能比得过死了的丈夫爱她。如今就简直长在了床上,不说不动,不哭不笑的,成了一个活死人。

    史亦临听了两人的描述,点点头:“哦,相思病。”。

    然后,他问张家男子:“那弟媳妇确实貌若天仙?”

    张家男子挠挠头道:“若说做大伯的不该随意评价弟媳妇的长相,不过如今为了治病也不顾那么许多了。那张王氏确实长相不错,不过要说沉鱼落雁,貌美如花,可还达不到。”

    史亦临了然:“嗯,失去的总是最好的。”

    然后,他问李家男子:“你那姑爷与女儿感情甚笃?”

    李家男子道:“我那姑爷生前确实对我女儿很好,百依百顺,两人从来不生嫌隙。”

    史亦临点点头:“人间自是有情痴啊。”

    李家男子试探地问:“郎中,这个病可有的治?”

    张家男子也焦急地附和:“对呀,能治吗?”

    史亦临举重若轻道:“这病治疗起来当然不容易,不过机缘巧合,药到病除的例子还是有很多的。”

    然后他沉吟了片刻,嘱咐这李家男子:“你回去,找到一张姑爷生前的画像,要最近时期的,画得最像的。”

    然后,他又扭头看向张家男子:“你也一样,找一张弟媳妇的画像。”

    “你们两个找到画像之后就给我送过来,我自有用处。”

    李家男子和张家男子疑惑不定地答应下来。

    待他二人走后,单双绾不解地问:“师父,治病干嘛要画像?”

    史亦临微微一笑:“咱们这治病啊,学问可大了,可不像他们那些郎中,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咱们需要会的东西多着呢。”

    当天下午,李家男子和张家男子就都将画像送了过来,史亦临随即跟他们约好了上门治病的时间。

    接下来两天,单双绾看到史亦临在桌案上画起画来。

    一幅是个老年女人的画像,满脸沟壑,形容枯槁,模样丑陋。

    一幅是衰朽的尸身,肉体腐烂,面目狰狞,四周还围绕着苍蝇。

    第三幅是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笑盈盈地向她头上插着钗环,两人仿佛新婚燕尔,甜蜜无限。

    最后一幅,还是那个男子正在亲吻刚才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娇滴滴的欲拒还迎,男子两只手指朝天,仿佛在发誓的样子。

    单双绾惊掉下巴:“师父,你这画画得活灵活现,简直太好了。”

    “不过”,单双绾问道:“这个要做什么用呢?”

    史亦临放下画笔,向最后一幅画上吹口气,神气活现道:“大功告成!”

    然后他扭头一眨眼:“是啊,做什么用呢?这个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张家男子雇了马车来到抚安堂门口。

    史亦临招呼单双绾上了车。

    单双绾手中拿着师父画的画,将张家男子前几日送过来的画像还给他。

    张家男子打开画像看看,然后抬头道:“史郎中,这个画派上用场了吗?”

    史亦临点点头:“用处可大呢。”

    车子很快就到了马琴巷子,三人下车走至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门户,进了门,张家的老人迎了出来。

    叙过礼后,张家男子带着史亦临和单双绾来到弟弟的屋子。

    那男子的弟弟张留正枯坐在椅子上,对着桌案上的灵位牌子发呆。

    史亦临让张家男子将密闭的窗子打开,让阳光洒进来些。

    张留哑着嗓子道:“哥哥,别开,我不喜欢阳光。”

    然后他对史亦临睬也不睬,只对哥哥说:“你又带什么人过来?”

    史亦临示意张家男子无妨,然后他坐在了张留的旁边,让单双绾递过手中的两幅画。

    他摊开第一幅老女人的画像,放在张留面前:“张留,我是个画师,我知道你思念自己过世的妻子,所以特地画了她的画像给你,让你寄托相思。”

    张留闻言精神一振,慢慢抬起头来,手去接递过来的画像。

    画像展开,是一个满脸沟壑,形容枯槁,模样丑陋的老女人。

    他嗤之以鼻道:“你这个画师画的这是什么?这哪里是我的妻子?这分明是一个老婆子。”

    史亦临笑道:“哎呀呀,我以为你爱你过世的妻子到什么程度了,还特地画了她老年的模样来送给你。结果,你竟然并不认得。你再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妻子老了的模样。”

    张留一怔,又仔细地看过去,果然,除了脸上的皱纹,雀斑,阴沉的面色,花白稀疏的头发,那脸型,那眼睛,那发饰,那衣着都是自己妻子年轻时候的样子。

    史亦临见他入了神,在一旁慢悠悠道:“人都是会老的,所谓生老病死,谁也逃不掉。你只看到了妻子年轻时候的样貌,就以为她永远就是那个样貌吗?她老了就是这幅模样。如果她还活着,假以时日,陪在你身边的就是这个老婆子。”

    张留面色颓然,喃喃道:“对呀,她也会老,将来也是个老太婆。”

    不过,他马上又道:“不对,她临死时的模样我还记得,她是个大美人。”

    史亦临点点头,又递过去一张画像:“你看看这张。这是我看过很多死了多日的人的模样画出来的,你的妻子死了这么多天,如果你能开馆看到她的尸身,她就是这般模样。”

    张留又不自觉地摊开第二幅画:穿着妻子的衣服,带着妻子的发饰的一句腐烂的尸身,苍蝇在半空中环绕,他不禁想要作呕。

    史亦临缓缓道:“你见过死去人的尸身吗?时间越长越恐怖。你的妻子已经死了这么久,估计开了棺材就会臭气熏天,面部七窍都已经烂出了大窟窿,尸体的皮肉早已经和骨头分离,而且全身都会布满蛆虫,烂肉就像脓水一样……”

    他这厢里还没有说完,张留“啊”的一声已经开始呕吐了。

    史亦临忙一个跳身,躲了开去,招呼张家男子:“快打开窗子,这味儿。”

    单双绾捂住鼻子,帮着张家男子打开窗子。

    史亦临拉着她的衣袖向外走,出了门口,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只听里面张留撕扯画纸的声音,之后他叫道:“啊,太恶心人了,没想到她死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然后听见张家男子的声音:“弟弟,这灵位牌摆了这么久了,放到后堂去吧,别成天守着了。”

    张留的声音:“拿走吧,拿走吧,赶快拿走……”

    史亦临和单双绾相视一笑。

    开了方子,收了钱,张家男子又千恩万谢地雇了马车将两人送回抚安堂。

    抚安堂门口另一辆马车已经候着多时了。

    两人下了马车又上了马车。

    马车上李家男子接过单双绾递还的画像,问道:“史郎中,刚才张家的病看得如何?”

    单双绾替师父答道:“师父这是画到病除,已经大好了,再吃上几副药,管保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另娶新媳妇了。”

    李家男子喜道:“哎呀,这可是造化了,史郎中真是神医啊。”

    史亦临摆摆手,告诉他一会儿对女儿的说词,李家男子记下了。

    马车粼粼地穿街而过,不到半个时辰,停到了李府门口。

    李府看着是个没落的富户家,门口宽阔,院子有几重,但是陈设老旧,只有伶仃几个仆从。

    仆从见老爷亲自请来了郎中,都过来听候吩咐。

    李老爷叫其中一个去请夫人,然后就亲自引着史亦临和单双绾穿堂过室地来到了女儿的绣房。

    李老爷在外面敲敲门,叫道:“秀玉呀,爹今天遇到了画师,手里有你夫君的画像,你看一看吧。”

    那秀玉也不应声。

    李老爷便示意两人跟着进屋。

    进了绣房,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斜卧在床上,发髻松散着,两眼无神地看向窗外。

    李老爷搬过来两把椅子放在床榻旁,请史亦临和单双绾坐下。

    秀玉的眼神茫然地间或一轮,好像看到眼前有人,又好像完事与自己无关。

    史亦临看着病人塌陷的眼窝,叹了口气,抑扬顿挫地吟诵起诗来:

    “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谩篸绿丝丛。

    须臾日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麹尘。

    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单双绾马上懂得了师父的用意,在一旁问道:“师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男子也太过痴情了吧。”

    史亦临叹道:“你们女人啊,总是这样误解男人。这是元稹在第一个妻子去世的时候写的诗,看着是够痴情的。可是你知道吗?妻子韦丛过世这一年元稹三十岁,做过一段时间很短的监察御史,由于工作需要,元稹前往四川考察一桩案件,元稹在那里遇到了他的下一位情人——女诗人薛涛。当时她妻子刚过世不过几个月,他就离情别恋了。”

    单双绾长大了嘴:“啊,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不是渣男吗?”

    史亦临道:“可不是,也就是你们女人傻,总以为男人心中只有你一个人,实际上人家早就逍遥快活去了,你们还在这里要死要活的。”

    秀玉身子动了动,眼光不再漂移,她看向史亦临。

    史亦临趁机从单双绾手中拿过一幅画,打开来,递到秀玉面前:“秀玉姑娘,我知道你思夫心切,特地将你夫君画下来,让你看看他现在过得如何。”

    秀玉缓缓地接过画,一打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笑盈盈地向她头上插着钗环,两人仿佛新婚燕尔,甜蜜无限。

    史亦临道:“男人嘛,哪能从一而终呢,离开了一个自然会爱上下一个,他在另一个世界接触到年轻漂亮的女人,怎能不动心,哪里还会想着这个世界的你过得好与不好。”

    秀玉气息渐渐急上来,手指着画,咬牙切齿道:“这个老东西,离了我,竟然又有了新欢。”

    这时,单双绾又递过来第二幅画,史亦临摊开在秀玉面前。

    秀玉怒目而视对着画面,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正在亲吻刚才的年轻貌美的女子,而那女子娇媚的样子惹人垂怜,自己的夫君正用两只手指发誓,绝不辜负女子。

    秀玉双手噼里啪啦地打着夫君和那女子的脸,边打边骂:“背信弃义的老东西,对我也发誓,对别人也发誓,看到年轻漂亮的,就把我抛在脑后了,亏我还一直想着你。”

    忽然,她抬头看到单双绾,发疯地指着单双绾道:“啊,不就是你吗?这画上画的就是你,你这个狐狸精,竟然勾走了我丈夫的魂儿,让他背弃我,我打死你这个妖精。”

    说着,她竟起身要下床,单双绾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晕头转向,随即知道不好,马上撒腿开跑。

    秀玉趿拉着鞋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提鞋。

    这时仆从已经请来了老夫人,老夫人刚进门,就见姑娘从身边跑过去,她惊讶道:“老爷,女儿她下地啦。”

    李老爷激动道:“对,她能下地了。”

    李老爷要过去拦住女儿,史亦临拉住他道:“别拦她,让她把郁闷排解出来。”

    单双绾撒了欢的上蹿下跳地跑,穿堂过户,登高绕树,李府的院子还算大,跑起来够场面。

    那秀玉边跑边骂,一开始还在骂单双绾,后来蹲在地上,指天指地,不停地骂她死去的丈夫。

    好长时间之后,秀玉的娘见骂声渐渐地弱下来,便来到她身边,要搀扶她起来。

    秀玉见了娘,哇的一声哭起来,伏在老夫人的怀里叫:“娘啊……”

    李老爷在一旁高兴道:“哭出来了,哭出来了,这下好了,能下地了,会骂人了,又能哭了。”

    史亦临扶着跑累了的单双绾,交给李老爷药方子,叮嘱他按时给病人用药。

    李老爷付了诊费,不断道谢,安排车马送两人回抚安堂。

    在车上,单双绾噘嘴道:“师父,你这也太坑人了,你这画上画的是我呀。”

    史亦临双手送上一摞儿铜钱:“今天你也辛苦。”

    单双绾接过铜钱:“不是辛苦,是师父害得我好苦。”

    史亦临笑:“画画嘛,就是就地取材,谁让你正好符合这个貌美如花的形象,让女人一见就能心生嫉妒呢?”

    单双绾斜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别以为夸我就能放过你。”

    史亦临看着她笑盈盈道:“说什么?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单双绾翻了一下眼睛,忽然正色道:“师父,你说这两个人都得的是相思病,可是你画的画怎么完全不同啊,说辞也不一样,怎么不用同一种方法呢?”

    史亦临点点头道:“嗯,孺子可教。你这是看出门道了吧。这个男子犯相思病岂能与女子相同。我那些说辞呢固然有很多夸张的成分,可是你仔细想一想,这世间的事儿是不是就是那个道理。

    男子相思主要是忘不掉女子的花容月貌,喜欢的也是美色皮囊,你让他看到美色已然变丑,而且特别丑陋到恶心的地步,你说哪个男子会对丑陋至极的容貌念念不忘?

    可这女子就不同了,如果你告诉她,她的夫君死了会成恶臭的尸身,老了会变成满面皱纹,她也不会在乎,因为她本身不是爱慕丈夫的外表,她是总在回忆丈夫对她的好,对她的忠贞。所以你就得让她看到丈夫很不堪,喜新厌旧,贪图美色,这样她就会彻底死心了。”

    单双绾竖起两个大拇指:“师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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