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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狱

    地球纪3300年。

    太阳系旁,黄风系,一颗银黑色的星球。

    视角移到星球近处,拉向星球南部某地,众多赤身人影正往地上不停敲击着,依稀传来“叮叮”的敲击声。

    啪!

    一道清脆的鞭子荡空声响起,惹得众人停下动作,纷纷看来。

    鞭下,杨源俯着的身子一吃痛,双腿直接失力跪在地上,膝上丝丝鲜血渗入尖锐细小的碎石。

    “快点!中午没吃饭啊你!赶快给我起来干活!!”

    喝叫声落下,又是几鞭,狠力地鞭笞在了他身上,在其褐色皮肤上又留下几道条纹,与众多的伤痕交错凌乱的分布于背部。

    杨源咬牙运力,按在地面的双手慢慢打直,支撑自己起身。

    双膝刚离地,手臂就传来一阵无力感,使其整个身子重重的趴在了碎石上,扑起阵阵灰尘。

    “废物!每天除了浪费粮食,你还会做什么?!”

    此话下,杨源触地的双拳紧攥,又下意识的松开。

    一丝逆乱,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聚满了刚毅。

    啪!!

    旁边之人再次挥动了一下拿鞭子的右手,一脸晦气的抬头,望向四周:“看什么看,你们想偷懒吗?是不是也想挨打了?”

    众人慌乱低头,习惯性地用镐锄敲击地面岩石。

    这是一个银果矿场,面积近八千平方米的正方形露天矿场,矿场四边是高四米的复合材料墙,一侧墙有道钢塑门,其他三面密不透风。

    银果,一种用途广泛的能源物。

    大约是三年前,杨源被驱逐出地球,与几百号人一同派往银元星做苦力,每天过着奴隶般的生活。

    艰难的爬起身,望了望四周巡视的监工,和众多赤身挖矿的苦力,以及那封闭严实的墙门,杨源强忍住泪水,继续挖掘。

    时间悄然而去三小时。

    叮叮叮——

    远处的三米高石制监视塔上,一个监工不停地摇动手中的铃铛。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铃声,在众人的耳中却犹如天籁之音。

    散留在四周的苦力,熟练地将镐子别在腰部盘着的粗麻绳上,拿着一个小背篓,争先恐后地跑向围墙边缘的一排大帐篷前。

    杨源看了看身边的背篓,里面有着几块拳头大小的银色石头,默默叹了口气,寻望四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源哥,你没有大碍吧?”

    一声关切从他身后传来,转过头去,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提着背篓快步行来。

    此少年和他一般大,甚至稍微高他一些,不过却甘心叫他“源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聪明。

    “没事,我早已习惯了。”杨源双肩向上提的同时,侧着颈子左右旋转了几次,好好放松了下身体,示意自己无碍。

    惟有背后那几道鲜红又紫的长痕,在诉说心中的不甘。

    “你只挖了这么点儿吗?”少年看着他篓里的寥寥几块石头,想了想,从自己的篓里拿出几块,准备放进去。

    杨源见状,急忙伸手制止。

    少年挡开他的手,直接放了进去,不在意的说道:“我挖了这么多银果,兑换的饭团也吃不完,与其便宜了那些畜生,还不如让你多吃点饭。”

    说完,少年便往一处边缘地带的帐篷走去。

    无奈,杨源也跟着去了。

    帐篷里是发放饭团的地方,矿场里的苦工,就靠着这些饭团生存。

    前面的人很快就领走饭团,轮到杨源了。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提起小背篓,把里面的银果倒入桌上的大箱里,然后看着桌子另一边的肥大花衣人。

    花衣人用手指挑了挑肮脏的牙缝,拔出一条细长的肉丝,弹在地上,吧唧了几下嘴,面无表情的伸手进身旁箱子里,拿出一坨拳头大的饭团丢给他。

    杨源步履微移,左脚向前方一跨,双手捧在一起,精准的接住了饭团,继续看着花衣人。

    花衣人扔完饭团,就仰头不停地用小指蠕动自己的鼻孔,一脸享受的样子,丝毫没有理会他。

    待到两个鼻孔都被伺候完,花衣人才瞥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你还不走?站在这里做什么!!”

    杨源迟疑片刻,拿起手里的饭团说道:“你只给了我一个。”

    “砰!”

    花衣人恶心的一拍桌子,将箱子都抖起一寸高,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也不看看你的效率,一下午才九个银果?给你一个饭团算不错的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口水喷了一地。

    杨源怒视他片刻,手中拳头咯咯作响。

    花衣人毫不在意,甚至讥笑道:“怎么?长胆了是吧?!”

    杨源拳头上青筋涌现,但又缓缓融入血肉中,迈步回走,毫不知整个饭团已经全部糊在了手里。

    纵使他受尽屈辱,纵使他气愤万千。

    他也……不敢反抗。

    更,无力反抗。

    反抗的结果,是死亡!

    花衣人看着他的背影,轻蔑出声:“呸!一个孬种而已,我还以为多大本事,饿死了最好。”

    门口的杨源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迈步。

    帐篷外,先前的少年见他此样,赶紧将手中两个饭团分半个递给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二人在矿场一处不高的石堆上坐着,一边看着四周闲谈的工人,一边咀嚼饭团。

    这傍晚时分,是他们难得的惬意时间。

    “江生,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儿?”几口吞完食物,杨源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眼中有着……意味深长。

    “离开这儿?源哥你别说笑了,我们这些被驱逐之人,进了这儿就再没有其他想法。”被称为江生的少年将另一个饭团一口吞下,似乎是在自嘲。

    沉默良久,杨源再次开口:“如果,我们逃走呢?”

    “逃走?!!”一旁的江生倏地瞪大眼,张开嘴巴,露出里面未嚼完的白色物质,机械般的转过头看向他,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才贴近他低声而语:“源哥,以后这种玩笑你少开,要是被他们听见,我们就死定了。”

    江生回过神来,他记得三年前刚来此星球的夜晚,就有一个人逃跑,结果被巡逻队抓住而活活示众打死,尸体被暴晒了三天,就算现在换了几个矿场,这个恐怖的记忆也难以从他心中磨去。

    “江生,我没有开玩笑。”杨源冷静的回答,然后看向一个方向,继续说道:“你看围墙门那个方向,那个守卫每天晚上都会开门出去小解,我们只要抓住他开门的时间,就有机会跑出去。

    “你疯了啊!!”江生望了一眼那个方向,矿场囚狱唯一一道门旁边,一座三米高的石塔上,一个白色盔甲士兵手持一把激光枪,不时向他们这面瞥来。

    等那个守卫收回目光,江生看了看矿场四边共八个守卫塔,再次开口:“你没有看见周围这么多守卫塔?就算少了他一个,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被严密监视,一有异动,就会被乱枪扫死。”

    似乎早已意料江生的言语,杨源不疾不徐道:“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就见他随意的走下石堆,等没有人注意此处时,不动声色的抹开地上的碎石,露出下面的一大块薄石块,将薄石块搬开,下面出现一个半米宽与深的通道。

    还不待江生说话,他又赶紧盖上薄石块,给其覆上厚厚一层碎石。

    “这是……”江生神色苍白的从石堆上慢慢滑下,惶恐的盯着他的脸庞。

    “我近几个月挖的通道,一直蜿蜒到那个守卫塔前面不远。”说着,杨源又看向先前的方向。

    “你怎么挖的?”

    “当然是挖银果时悄悄挖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挖银果挖那么少?”

    “不是,我是说你用什么方法挖的?”

    “这矿场的岩石地面是一个整体,只要挖掘时在此处挖一个半米深的坑,然后继续在十厘米开外的另一处挖一个坑,之后再从两个坑内部挖起,将两坑给挖通在一起,而连接两坑之间的地表不挖开就行了。之后,只要重复以上步骤,就可以扩延通道。”

    “那覆盖在坑上的薄石块怎么来的?”

    “我都告诉你了,这矿场地表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整体,别说你从其上挖掘打磨一块薄石块,就算你雕刻出一个人像,也完全可以。”

    听完杨源的话,江生恍然大悟,的确,杨源的方法行得通。

    而且,此矿场大家开采银果都是有规矩的,就是大家都会按照一条固定的线路开采,因为银果成脉状分布在地表,故不会有人随意乱挖而挖到通道。

    心脏咚咚跳了许久才平复下来,江生看向杨源的眼中有了一分敬畏。

    “可是,出了这个矿场,外面还是有巡逻队。”

    “矿场外山石屹立,我们有机会逃跑。怎么样,你要拿你的命赌自由吗?”

    杨源平静的看着江生。

    拿命赌自由,对别人来说,或许代价巨大,但对杨源来说,这里,何尝不是地狱呢?

    ……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银元星的夜晚温度较高,并没有严酷环境——除了满星都是银色岩石,所以矿场工人都是就地而睡,睡在满地碎石之上。

    今晚,江生特意和杨源睡在一起,他有了选择,和杨源一起脱逃。

    半夜时分,整个星球漆黑一片,只有矿场上空游荡着几架灯光无人机,给矿场散出柔和白光。

    一道柔和白光从杨源熟睡的脸上扫过,又掠向他处。

    待到几架无人机都远离此地,这里灯光最暗时,杨源突然睁开眼,悄悄转头四望,发现并没有守卫注意他,右手轻轻拂去地面碎石,露出下面两块大石块,然后保持睡姿,慢慢将两块石块搬开,挪动身体到石块处,一个侧身,钻进了通道。

    随后,一旁的江生也悄然移身,进了通道。

    无人机继续巡视他处,八个守卫塔上的人也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杨源二人的消失。

    通道虽只有半米宽高,但完全容许一人前行。

    一分钟后。

    通道尽头处,其地面的碎石轻轻向上移动,一双眼睛从下面缝隙中显现。

    眼睛正前方,就是一座守卫塔。

    守卫塔上的人无精打采的下了梯子,到围墙边缘,推门走了出去,其它守卫塔上的人早已习惯了此人的行为,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打开的门,就转头向别处。

    杨源刚想跳出,猛地缩回了身子,将石板覆盖头上。

    头顶,一架无人机忽然飞了过来,在此徘徊。

    他小心保持着偷窥,其后江生更是密布冷汗。

    时间滴答滴答,约莫三十秒。

    眼看那离岗守卫就要回来了。

    这时,侧边一架无人机掉头,径直掠向他们原先的睡觉位置。

    那里,有一个洞口,他们所在这条通道的入口。

    无人机摇摆灯光,即将照射在那个洞口。

    守卫们的目光,随灯光移动。

    灯光距离洞口还有五米远。

    四米远。

    三米远。

    两……无人机,转向了,悠悠飞往别处。

    灯光柔和,难以照亮两米外视线的。

    上天也为杨源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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