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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踏青狩猎

    第二百三十章:踏青狩猎

    立春梅雨沥沥,人们已经习惯的春日里的阳光早已没了踪迹,连日的梅雨将京城的湿气加重,成了许多风湿病患者心头的痛。

    街头巷尾医馆的生意近日十分火爆,在今日这个久雨见晴空的大好日子里更无一例外的火爆。

    已经祖传百年在京城大有名气的宋氏医馆,因宋大夫有一门祖传的推拿手法,更是让无数深受风湿病困扰的患者蜂拥而至,早在钦天监一位书吏口中得知今年雨水充沛的宋大夫在开春就收了几个徒弟打下手,但依旧还是忙不过来。

    不得已,宋大夫贴出了招公的告示。

    让宋大夫没想到的是,这一份告示贴出去后反响强烈,这一日前来应征的就有数十个书生,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家小小的医馆招个工,居然会引来这些瘟神。

    宋氏医馆的后院有一间屋子,是用来给骨折的患者养伤用的,自去年接待了沈客打伤的那些人在那里住了半个月后之后就再未住进去过,因近日梅雨潮湿,这间屋子这几日都是大开门窗,但这今日,这间屋子却是门窗紧闭。

    阴暗潮湿的屋子没人呆得习惯,再说宋大夫还要承受着眼前这位身着鱼龙服的锦衣卫沉默之下的威压,低头躬身的他双眼只看着潮气漫出的地面,心里将这段时日自己行医就诊的经历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遍,也没想到自己有做了什么错事能惊动锦衣卫,再说就算自己行医就诊患者不见药效告上去也是顺天府处理才是,没来由会惊动皇上的亲卫锦衣卫啊!

    “宋二,去年冬日,你可曾出城就诊?”

    宋大夫在家中排名老二,因长兄病逝而接管了家中医馆,幼时玩伴多称呼他为宋二,但在他接管了医馆悬壶济世之后,人们更多的是尊称他一句宋大夫,宋二这个名字,早已经是煎过的药渣,倒到阴沟里去了。

    这位锦衣卫与他不曾相识,却直呼他为宋二,若是换了别人,宋大夫早就暴跳如雷拿起捣药棍子砸过去了,但这一次,他却只能双眼看地瑟瑟发抖。

    他这间医馆虽规模不大,但他祖祖辈辈行医名声是杠杠的,在无人就医的时候他多会出门就诊,当然这收的脚程费可就贵了,所以能享受他这一项服务的多是身家殷实之人,郊外住的多是种田为生的佃户农户,谁能享受他此等服务,但在去年,宋大夫确确实实是出城就诊过三次,坊间传闻锦衣卫就是千里蜂最好的看家狗,他想,这句话果然不假,去年他出城就诊的事就是他老婆都不知道,这个锦衣卫居然能问出这个问题。

    去年他出城就诊的患者并非是家境殷实的商人或者世家官宦权贵,而是一个折了左臂断了肋骨的中年男子,当时他若不是看在沈府管家的面子与那一笔不菲的诊金他断是不会冒着暴风雪出城就诊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果然没错,可是自己只不过是就诊,这也错了?宋大夫面色发白汗如雨下。

    他想起了沈府管家的再三提醒与警告,悻悻偷偷瞄了一眼一脸寒气的锦衣卫,心里酝酿了许久,才总算挤出了一句话。

    “去年…………去年草民没有出城就诊…………”

    砰…………紧闭的窗户,再宋大夫还未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分崩离析,飞溅而出的木屑如同是凌空直射而来的飞针飞镖,扎到了宋大夫的脖子上,好在早有提防的宋大夫反应敏捷,脖子迅速一缩,木屑也只刺破了皮肤。

    宋大夫悻悻抬头,看到了光芒照射下的那只完好无缺的手,心思这小小的木屑就能刺破自己的皮肤,他这雷霆一击,怎会毫发无伤?

    “到底去没去过?”

    冰冷的声音宛若来自九幽黄泉,冷得宋大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锦衣卫虽少涉足百姓,但其阴狠之名早已在百姓之中传开,连着那些手握大权的大臣都一个个败在了锦衣卫的手下,他一介草民又能做些什么?但那可是沈府管家再三嘱咐不能泄露的秘密,沈府管家警告之时的凶神恶煞他还记忆犹新。

    “没有去过!”

    锦衣卫大还是都督府大?这是他闲暇之时也会与伙计们一同议论的问题,现在锦衣卫在京城横行无阻,都督府忙于内乱又少在京城出动,在京中百姓心目中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五城兵马司,但作为沈府唯一的外诊大夫,宋大夫可是坚决不动摇的站在都督府这一边的,很多伙计们说起那些身着鱼龙服的锦衣卫面露羡慕之情的时候,他都会义正言辞的将沈客与都督府的那些为国战边疆的功绩说道一遍让伙计无地自容。

    在他心中,锦衣卫只是一只厉害而不会伤到自己的狗,沈客却是给了他一月一大笔佣金的雇主,这个关系他当然懂得较量。

    “当真没有去过?”

    “没有!”这一次,宋大夫回答得很坚决,就算那个轻轻松松毫发无伤的拳头已经对准了自己。

    沈将军是谁?大贺的英雄,朱阁是谁?那不过是一条阉狗。他就不信自己为沈府守口如瓶沈客会袖手旁观,为了他心目中那个大贺英雄与这个长期的雇主,他坚定不移的押上了自己的赌注。

    “敬酒不吃吃罚酒!”

    锦衣卫的拳头展开,啪的响亮一声,宋大夫的脸颊上已经多了一个红手印,嘴角已经挂了彩。

    “来人,带回去!”锦衣卫收手握着腰间佩剑剑柄,大步阔阔的走到了屋门前,一直守在屋门外的锦衣卫推门而入,蜂拥至上将宋大夫包围捆绑,压着随在了这人的后头。

    在前院心惊胆颤的等着的伙计哪里料到向来胆小怕事的掌柜居然能做出锦衣卫的事情,本还在自我安慰的想着也许锦衣卫只是就一些事情前来调查取证,毕竟宋大夫也是常为权贵诊治的,在锦衣卫压着被反绑的宋大夫昂首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伙计都是傻了眼,有个胆大的操起了一张板凳,却被年长一点的伙计瞪眼喝住,胆小的早是吓得双腿发软,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你们不用管我,李三,不要冲动,看好铺子,过几日我就回来了!”被反绑压低着脑袋的宋大夫极力抬起了头,看到拿着板凳的那个新招来的伙计,失落的脸色有了几分欣慰,因为春闱舞弊案,许多书生收到了牵连,一些落榜书生愤于朝廷污浊而丢下了圣贤书投入到了各行各业,这位拿着板凳的热血青年,原本就是一个考了两次的落榜书生,他在家中排行第三,怕污了圣贤之名,一直强调让医馆里的人称呼他为李三。

    “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李三受宋大夫的安抚,心中被恐惧压下的热血再次冲上了头顶,不管他是不是儒生士子,他也不能忘了圣贤书的教诲。

    李三操起了板凳,拦在了锦衣卫的前头,手握剑柄的锦衣卫眉心一皱。

    双腿发软的伙计一见此状,心中大呼不好,吓得瘫软在地。

    锦衣卫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啊!招惹了他们这些人,别说这间医馆,就是他们一家老小都无法安生啊!

    “李三,他们是执行公务,不得放肆!几位爷,李三脑子有些毛病,还请见谅,还请见谅!”方才喝住李三的伙计跑了过来,强用力将李三拉到了一旁让开了道路。

    前头的锦衣卫冷冷看了一眼操着板凳的李三,冷哼了一声带着人速速离去。

    宋氏医馆外已经围上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眼见宋大夫被锦衣卫押着走了出来,喧闹的人群更是躁动,宋大夫虽胆小,但因其这门救死扶伤的职业在这几条大街小巷还是十分得人心的,但这样的人在那些身着鱼龙服腰佩长剑的锦衣卫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人们下意识的避让,然后看着锦衣卫离去之后蜂拥涌进了医馆,等着看能不能在伙计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京城一个小小的大夫被抓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锦衣卫走后,探不到一丁点内幕的百姓也渐渐散去,宋大夫的老婆让伙计关了医馆,然后带着婢女匆匆来到了沈府,并不是她知道宋大夫因何被带走的原因,而是她知道能与锦衣卫较量又与她家那位有点关系的,也就只有沈客,毕竟她夫君也救了沈客的妹妹。

    她到了沈府外,只看到了大门紧闭的沈府。

    敲了门,是管家开的门,不过沈客夫妇却并不在府中。

    沈客夫妇今日应皇上的邀请去了城外踏青狩猎。

    唯一的救星都不在府中,想着坊间传说的锦衣卫的残暴凶狠,宋夫人痛哭流涕伤心欲绝,也不顾形象的就坐在沈府之外嚎啕大哭了起来。

    管家虽不知宋大夫是何事被抓,但念着宋大夫终究与夫人关系不错,再说宋夫人这般嚎啕大哭也让过路人看了笑话,正好手中无事的管家也就大发慈悲的应下了宋夫人的请求慢悠悠的离开了沈府。

    梅雨时节,太阳可是难得一见,今日天气大好,眼见近日风平浪静的皇上心情极好,召集了一干武将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去狩猎,而皇后则是趁着热闹组织着文武百官的家眷出城踏青。

    在城郊外有一座行宫,行宫以北五百米外是一片林子,因这里有一座行宫,因这片林子层林葱郁叠嶂,也被划入了禁军的包围圈,成了皇家娱乐场所之一,春季到万物生,已经在皇宫里呆了一个冬季的皇上也需要舒展一下筋骨与百官同乐,于是这里就被废物利用的建成了一个狩猎场,而在行宫以西,有一口湖泊名叫雁留,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大雁纷飞垂柳依依的时节,湖泊滋润着这一大片空地上的幽绿青草,最是适合踏青。

    男女分成了两拨人马,男的骑上了骏马拿起了弯弓背上了箭筒,一个个身着紧身装束英姿飒爽,女的前呼后唤伙伴结群,西域诸国进贡来的驼毛摊被扑到了泥沙地与草地上,身着华服头佩珠翠的贵妇们一个个屈膝而坐不亦乐乎。

    自常妃被打入冷宫后,皇后俨然已经是这群命妇的中心,席间逢迎讨好的话自不必多说,而作为皇后的儿媳妇,新婚的熊黛姗更是成了她们逢迎皇后的垫脚石。

    “皇后娘娘得此佳媳真是羡煞旁人啊!”

    而作为晁王最大的劲敌的妻子,杜依依自然就成了逢迎皇后晁王妃最好的垫脚石。

    “晁王妃端庄娴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仙人,哪里是凡夫俗子能比的,臣妾看将门也是能出大家闺秀的。”

    熊黛姗出自将门,而杜依依也因为沈客这个哥哥自然而然的被划分到了将门一列,这前后一隐晦的对比,自然能让人想到那些经久不衰的传言。

    席间命妇都是抿唇一笑,低头掩袖。

    熊黛姗也是羞涩低头,沉默不言。

    皇后盈盈一笑,颇是春风得意。

    凡事与这些妇道人家一聚集,总是免不了被讥讽,早已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的杜依依只能淡定自若的装作没听懂这话中的弦外音,低头继续吃着御厨刚刚做出来还热乎的糕点。

    “将门教育子女素来随意,难免就会有些粗鲁不识礼数的,就算是一个羊圈里出来的羊也分个三六九等,哪里能要求个个都如同晁王妃这般知书达理,李夫人,你说是吧!”

    先前说话的命妇扑哧一笑,连连点头应是。

    云夫人得意浅笑,右手捏着兰花指遮唇,抬眼看了一眼正是从容饮茶的杜依依与她身后站着的那个面色发黑的老妈子。

    “也不能这么说,所谓巾帼须眉,将门女子有将门铁血风范也是不错的,史上留名的女子,哪个不是特立独行别有性情的!”

    饶肃之妻打断了诸人的笑声,平静的看着席间的诸人。

    饶肃素来以正直不阿著称,与颜柳陆以安一同被誉为大贺最正直的三位大臣,在颜柳成为大理寺卿后,大理寺在三司中的地位日渐提升,到现在已经是三司第一,饶肃乃是二品官,其妻却是一品命妇,在朝堂百官中是独一位品阶超过了丈夫的命妇,也是因此,饶夫人没少被人说道夫凭妻贵,好在饶肃对她是敬重有加伉俪情深,夫妻感情十年如一日并未因此而受影响。

    不管是从品阶还是从作风来看,饶夫人一直远远超过这些命妇的,但因为饶肃在朝中乃是中立派,才让饶夫人也成了被她们忽视的对象。

    饶夫人身侧坐着陆夫人,因为她素来不爱管闲事,席间一直是沉默寡言,原本饶夫人出席聚会身侧总是不离的颜夫人因为颜柳辞官今日并没有出席此次聚会。

    “饶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那个名留青史而出身朱户的人,哪个不是知书达理,特立独行是好事,可太过了就是坏事了。”云夫人乃是佥都御史云东贵只妻,因着杜依依未出嫁前曾亲自到沈府求娶而不得后一直对杜依依心有不满,但凡是公开场合里,云夫人都会不遗余力的损上杜依依几句,特别是在皇后主持全局的场合里更是多次用杜依依做笑柄取悦皇后,这一次还多了一个晁王妃,为了丈夫与自己在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她当然必须要讨回这个面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云夫人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饶夫人柔和一笑道。

    云夫人心中忐忑看了一眼皇后,见她还在沉默,平日整日揣摩皇后心意的她一咬牙,扬眉道:“四书五经,女则女戒,都是女子妇人的标榜,我才识浅薄,还未曾听说过无礼粗俗是美是好的词句。”

    陆夫人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皇后,暗暗拉了拉身侧饶夫人的衣袖,饶夫人本也无意去与云夫人做口舌之争,虽说她看不惯这些人的作风,但也不想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被一丘之貉的她们攻击,再看杜依依这个当事人都是无以为然,她想了想,低头不再言语。

    见饶夫人不再多言,云夫人更是得意,讥讽的眼神扫了两眼杜依依与饶夫人之后,她才像一个得胜将军一般倨傲昂首,得意洋洋的接受诸人的赞扬之声。

    一直沉默的等着饶夫人闭上了嘴的皇后看了两眼吃完了糕点又喝茶,喝完了茶又吃起了水果拼盘,抿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大雁秋冬南迁春夏北归,当初皇上与本宫到此狩猎,看到成群大雁被猎户射杀心有不忍,才命人挖凿了雁留湖,想想,都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岁月催人老啊!本宫现在都是四十多的人了!”

    皇后出声,席上的人缄默聆听,等她话音一落,才点头附和逢迎称赞。

    “皇后娘娘福寿无疆,哪里老了!”

    席间一派祥和和谐,惟独饶夫人与杜依依却是平静如远方千年不变的青山屏障。

    吃了这许多东西,一大早就被召应着随着皇后出城的杜依依总算觉得茶足饭饱,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好在席间人人都沉浸在皇后的荣光之中,并未有人关注到她的无礼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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