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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八十三章 喜气

    虽说热闹皆来源于喜气,但却不知,今日这喜气究竟从何而来。

    由于昏礼的准备时间着实仓促了些,以致于没有花轿锣鼓,没有十里红妆,亦没有迎亲队伍。相比较十五年前百里渊迎娶谢瑞香时的场面铺设,百里濡与舒雁的昏礼着实显得太过寒酸了些。

    事实上,谁又能想到,这一切从简的昏礼事宜,竟都是新娘舒雁一力要求的。在这准备昏礼的大半个月内,作为新娘的舒雁,总是能敷衍则敷衍,能将就则将就,总给人一种她随时都有可能反悔不嫁的感觉。

    然而,令堡内上下都颇感安慰的是,直到要举行昏礼的这一日,舒雁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悔之意。

    殊不知,本就不在乎这些表面浮华的舒雁,此时更是无暇顾及这些繁文缛节。此时的舒雁一心只想要立刻见到百里濡,并告知百里濡她打算取消昏礼的决定。

    于是舒雁抱着这般急迫的想法,趁天色尚未大亮,趁宾客尚未进堡,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飞奔至无妄斋。于匆匆之间行进的舒雁,此刻已然叩响了无妄斋的院门。

    少顷,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无妄斋的院门倏地一下被打开了;而这前来应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无妄斋的主人——百里濡。

    一夜未眠却依旧清醒的百里濡,在开门的那一瞬间,见门外之人正是舒雁,他竟不由得暗自苦笑了一下。

    不请自来的舒雁,亦丝毫不见外地不请自入,从而进到了无妄斋的院内;而百里濡也在重新闩上院门之后,随之进到了院内。

    然而,当百里濡与舒雁同时身处无妄斋的院子里时,尚未等心情急切的舒雁开口,百里濡却如同早有预料一般,抢先一步对舒雁说道:“雁儿,我一夜未合眼,呆坐了一夜,也等了你一夜,终于在这天傍亮的时候,等到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舒雁闻之,甚为惊讶地连连询问百里濡道:“二爷,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呢?你又为何要一夜不眠,等我一夜呢?”

    “二十多年说等都等了,我还会在乎这不眠的一夜吗?”百里濡反问舒雁道。

    急于取消昏礼的舒雁,哪会有心情同百里濡在此浪费时间打哑谜呢?只听得她直奔主题地对百里濡说道:“二爷,我一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

    “进屋说吧,雁儿,院子里太过空旷,声音传得太远,我不想让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不该听到的话。”百里濡毅然决然地打断了舒雁的话。

    “二爷,我要对你说的话,没什么可怕别人听到的。”舒雁坦荡地对百里濡说道。

    “那只是一人的想法罢了,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在这金泓水心堡内待了将近二十年,你不会不了解这堡内的水有多深吧?”百里濡一边朝屋里走,一边对舒雁说道,“走吧,还是进屋说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一夜都在等你变卦。”

    百里濡的语气中分明夹杂着失落与伤感,这令原本决绝前来的舒雁,心中顿觉不是个滋味。

    片刻之后,率先进到房内的百里濡,待舒雁也随之进入房内后,便回手将房门闩好,随即对立于一旁的舒雁说道:“有话坐下说吧。”

    “不了,二爷,我站在这里说就行,坐下反倒容易失去说话的底气了。”舒雁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那好吧,那你就站着说吧,我坐下来听。”百里濡说着,便落座于松木桌旁的松木凳上。

    “二爷,我想取消今日的昏礼,不只是今日,日后我也不会再举行昏礼了,因为我不想嫁人了,永远都不想。”舒雁一鼓作气地对百里濡说道。

    “雁儿,莫要将话说得如此决绝,你今日不愿嫁我,并不意味着你日后不愿嫁与他人哪!你之所以改变心意,不就是因为你坚信,你的等待是有意义的吗?”心如明镜的百里濡了然于心地对舒雁说道。

    “说实话,二爷,我虽坚定,但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我的等待是否有意义。”舒雁坦诚地对百里濡说道。

    “那又是什么令你突然改变心意,且如此坚定的呢?”百里濡好奇地询问舒雁道。

    “是一个梦,是一场午夜梦回时的重逢,令我重新意识到了哪怕只是一个熟悉的味道,一个相似的场景,也能唤起我对他的思念,对他的眷恋。我曾对少爷说,一切放下的与放不下的,都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了了之的;但现在想来,怎么可能呢?我将他存放在了阳光下,空气中,于我而言,他可是无处不在呀!抹不去的同时,也着实不愿抹去。既是如此,又该如何不了了之呢?”看似无奈,然实则乐在其中的舒雁回应道。

    百里濡心里明白,舒雁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正是舒雁心中的那个“他”,也正是那个生死两难缠的百里沫。

    “雁儿,还记得吗?你月初时所对我说的,嫁给我,是你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不勉强,也不委屈。那我现在来问你,难道那些话都是谎言不成?”百里濡佯装生气地质问舒雁道。

    虽是佯装,但百里濡也真是有些生气的;只不过这“气”早已在昨夜漫长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了。

    “那些话绝非谎言,二爷,当时的我确实是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不勉强,也不委屈;只不过现在看来,我做不到。”舒雁向百里濡解释道。

    “那同谎言有什么区别?”百里濡继续佯装不通人情地质问舒雁道,“雁儿,那我再来问你,你月初时曾对我许诺,你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你睁开双眼时,所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我。时隔一月,这份诺言难道也不作数了吗?”

    “作数,二爷,只不过即便每当我睁开双眼时,所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你,也丝毫改变不了,我的心里都是他的事实。”舒雁回应道。

    “那还不如不作数呢!”百里濡沮丧地说道。

    “所以说,二爷,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赶紧通知大家,取消昏礼吧!从此以后,你大可继续向前,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而我则继续回顾,去追忆属于我的欢愉。至于你我之间,只能存在主仆关系的同时,还要彻底斩断先前的那些暧昧不清,如此方可两全其美。”舒雁条条有理、头头是道地向百里濡安排规划道。

    “雁儿,对于你果断干脆所做出的安排与规划,我只能说,还是那句话,那只是你一人的想法罢了。”百里濡不屑地说道。

    “二爷,那你的想法又是什么样的呢?”舒雁无奈地询问百里濡道。

    “我的想法嘛……”百里濡故意卖关子道,“我的想法便是今日的昏礼照常举行。”

    “那怎么行?”舒雁下意识地反对百里濡道。

    “那怎么不行?”百里濡有意不对舒雁解释,且同她针锋相对道。

    舒雁自知理亏且有负百里濡在先,于是她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从而心平气和地对百里濡说道:“二爷,如若昏礼照常举行,那不就意味着,你我二人将要陷入无止境的煎熬中去吗?更何况,方才你不是也说,对于我月初时的诺言,还不如不作数的吗?”

    百里濡感受得到,舒雁的语气中充满着对他的歉意;再者说,百里濡又并非真的不通人情,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真的不通人情,他也不会不通舒雁的情啊!

    于是百里濡亦平心静气地同舒雁解释道:“雁儿,事已至此,我又岂会再奢求与你双宿双飞呢?更何况,我本就从未奢求过与你结为连理。而我之所以不愿取消今日的昏礼,是因为我着实不愿辜负,堡内上下这大半个月以来的心血呀!再者说,你现在已经不是金泓水心堡的管家了,如若你再失去了金泓水心百里家堂房二奶奶的这个身份,那你日后又该如何在这堡内自处呢?难道你想就此离开这金泓水心堡不成?”

    “怎么可能呢?二爷,只要这里一天还存有他的气息,我便会想方设法地待在这里一天;哪怕天塌地陷,哪怕海枯石烂,我也决不离去。”舒雁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从未动摇过的人生,无疑是虚幻不实的;而动摇过后,又重新恢复坚定的人生,也无疑是坚不可摧的。所以我很是清楚,现在的你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留在这里;所以为了你能够继续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金泓水心堡,今日的昏礼必须要照常举行。”百里濡不容置喙地对舒雁说道。

    “那昏礼之后呢?二爷,要知道,你我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若是照你的走法,那无疑会加重我们彼此的负担哪!”舒雁忧心忡忡地对百里濡说道。

    “雁儿,要知道,再重的担子,也终归会有卸下的一天;而在那之前,你所要做的,便是耐心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至于昏礼之后,你大可继续坚持着你心中的坚持,而我则继续守候着我心中的守候,你我就这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妇,岂不是两全其美吗?”百里濡亦向舒雁道出了他的心中,对他们二人未来的安排与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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