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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店要亏

    回程的队伍在离京城还有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陆野翻下马背,走到阮瑜坐着的马车那里,掀开窗帘。

    “怎么了?”阮瑜把脸凑过去,趴在窗户上。

    陆野说:“马上就到京城了,你要去哪?”

    阮瑜犹豫了看了他一眼,“你等等。”她钻出车厢,下来跟陆野面对面。

    “那个……”阮瑜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阮瑜小声问:“借我点儿银子?”

    陆野愣了愣,有点儿惊讶,回过神来又觉得很好笑。

    “算了,当我没说过。”阮瑜长这么大第一次问人借东西,脸皮薄,禁不住别人笑她,脸红的跟柿子似的,转身就要上车。

    陆野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她的去路,憋笑道:“我借,你要多少?”

    阮瑜小心翼翼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两?”

    阮瑜摇头,“五十两。”

    陆野抑制住上扬的嘴角,问:“你要这银子做什么?”

    “住客栈。”

    陆野点点头,“好,五十两。”他回头看了随从一眼,随从立马递上一个荷包。

    阮瑜接过来,沉甸甸的银子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仰起脸来笑:“谢谢。”

    “我给你挑间客栈吧?”陆野说。

    “好啊。”

    陆野挑的那间客栈和西凉侯府在一条街上,叫清风楼。地方不算大,三层楼,一共也就二十间屋,但是干净清雅,每间屋都很宽敞。后院栽满翠竹和树木,非常安静。

    陆野让阮瑜在外面等一会儿,他进去跟掌柜交涉。没多久陆野出来,说带她上去看看,如果不喜欢再换。

    空气中弥漫了股淡淡的竹叶香气,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有床、软榻、妆台、屏风,墙上挂着水墨画,还有香炉和一色玩器。

    好是好,阮瑜就怕太贵了点儿。

    “多少银子一天啊?”阮瑜小声问陆野。

    陆野笑笑,说:“不多,二两银子一天,包饭菜,如何?”

    阮瑜难以置信:“真的?”

    虽然阮瑜不懂行情,但也觉得二两银子一天这店要亏。

    “当然是真的。”陆野勾起唇角,“店家会做亏本的买卖不成?”

    阮瑜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多谢你啊,不然我真找不到这么好的客栈。”

    时近傍晚,陆野索性在这吃了晚饭再走。这家酒楼的菜式明显比墓地那边的菜式要多很多,连装盘都很讲究。阮瑜尝了几道菜,发现味道都挺不错。

    “为什么这家店没人啊?”阮瑜奇怪问,“饭菜好吃,客房又便宜又好,没人来也真是稀奇。”

    整个大堂,加上他们这桌也才四桌人。

    按理说饭点应该很热闹才对。

    “京城里酒楼多,这家名气还不响。”陆野道。

    “哦。”阮瑜领悟似的点点头。

    一旁的明珠和莹珠扯了扯嘴角。

    名气不响?便宜又好?西凉侯也就骗骗公主罢了。

    清风楼在京城可是头一号的,至于为什么没人来嘛……答案只有一个:太贵了。

    十两银子一天,饭菜另算。

    什么二两银子一天还包饭菜的说法,简直是胡扯!

    *

    阮瑜本以为宫里很快就会来人,结果等了多日,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让她有一点不安。

    她倒不是期盼着宫里来人,只是这情况太不正常了,她不禁怀疑萧元吉是不是在跟她爹娘酝酿什么对付她的法子。

    在清风楼的日子虽然清净,但她始终没办法安下心来。就像临睡觉的人,明明很困了,可是你知道有人会“砰”的把门推开,就不敢完全睡着。

    始终留着那一根神经,关注着门的动静。

    很难受。

    阮瑜在清风楼住了八九天,阮琅才带着萧元吉来了。没有像以前一样,把整个客栈或是公主府围的铁桶一般,逼她待不下去。

    这两个人搞的是怀柔战术。

    这天上午,阮瑜在清风楼的后院用竹叶煎茶,忽然明珠匆匆忙忙跑来,说是太子和汝南侯来了。

    阮瑜松了口气。

    既是哥哥来,说明爹娘还没有动怒,她就还有折腾的余地。

    阮瑜点点头,“请他们进来。”

    明珠苦笑,“已经来了。”

    阮琅优哉游哉从游廊的彼端走过来,嘴角噙笑,见到这后院景象的时候眼睛甚至亮了亮。身后的萧元吉面色则不太好看,幽怨的盯着阮瑜,憋着股气似的。

    阮瑜余光瞥见这二人,用湿布裹住茶壶的柄,从火炉上拎起来,倒了两盏茶。

    阮琅拿起一盏,放在鼻子边上嗅了嗅,感叹道:“好香!”

    萧元吉理所应当的以为另一盏是给他的,伸手要拿,结果被阮瑜抢走,目瞪口呆的看着阮瑜啜了一口。

    一个正眼都没瞧他。

    可不是嘛,阮瑜可从来没给他倒过茶。

    萧元吉捏着拳头气了半晌,忿忿一振袖。阮琅看了他一眼,萧元吉便不情愿的收住了。

    阮瑜虽没看萧元吉,但这个细节她可是没放过。

    萧元吉在阮琅面前一向还是挺怂的。

    也就在她面前横罢了。

    阮琅笑说:“妹妹这地方选的好,清净雅致。这茶是怎么煎的?我尝着甘冽清爽,你教给我,回头我让丫头也这么煎。”

    阮瑜也笑笑,“我没那么多规矩,煎茶全凭心意罢了。不过摘了几片竹叶,洗干净了放点井水烧熟。你高兴呢,把竹叶翻炒、取泉水煮也可,不高兴呢,喝白水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若事事都要按规矩来,那也太无趣了。”

    阮瑜话里有话,阮琅当然听得懂。

    “虽无定法,可若想把茶煎好,还是得取最嫩的竹叶,最甘洌的泉水,否则始终失了滋味儿。”阮琅道。

    阮瑜看着阮琅,缓缓道:“可是这‘好’的标准只在各人心中,如何能统一?”阮瑜抿了口茶,继续说:“我就是爱这老竹叶和井水煮的茶。”

    阮琅定定的看了妹妹一会儿,叹口气:“你偏要这么倔。”

    “哥哥知道我倔,为何还要来?”

    阮琅说:“娘很担心你,你住在这人来人往之地,太危险了。上次的事是元吉冲动,不该打你的丫鬟。不过你已经打了回去,就别再计较了吧。”

    “那如果有人打了我,哥哥是不是帮我还一巴掌就不追究了?”

    阮琅轻轻皱眉:“阿瑜。”

    “哥哥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好。”

    阮琅无奈,只好答:“你是金枝玉叶,若有人敢打你,那就不是以牙还牙那么简单。可明珠……毕竟只是个丫鬟。”

    阮瑜抿了抿唇,“明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忠心待我无微不至,比宫中那些所谓的姐妹要赤诚的多。若我无法替她讨回公道,又哪里配做她的主子?”

    阮琅摸了下妹妹的脑袋,笑着点头:“好。既然你心里放不下,就让元吉给明珠道个歉,怎么样?”

    萧元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道歉?

    让他给个丫鬟道歉?

    “呵,”萧元吉冷笑一声,瞪了明珠一眼:“她也配!”

    阮瑜来了兴致。萧元吉为人自负高傲,要他低头比要他死还难受,这种好戏怎么能放过?

    “行啊。如果他跟明珠道歉,我就不再追究了。”

    阮琅拍拍萧元吉的肩,“听到了吗?”

    听到了吗?

    公主叫你去跟丫鬟道歉。

    “不行!”萧元吉咬牙切齿瞪着阮瑜:“为了个丫鬟你至于吗你?你不想回去就直说,少在这边拐弯抹角的!我告诉你,我、不、道、歉!但这侯府,你必须得给我回!”

    阮琅的脸沉了下来。

    他平时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善无比,一旦冷下来,那股凌厉又高高在上的气质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扩张。

    阮琅眯起眼,搭在萧元吉肩上的手用了点力气,语气威慑:“元吉。”

    让阮琅发怒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萧元吉见识过得罪阮琅的后果,他虽然满心不愿,但也不能跟阮琅对着干。

    半晌,萧元吉终于妥协,烦躁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阮琅重新笑起来,把手收了回去。

    萧元吉瞪着明珠不说话,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阮琅阮瑜就在一旁看着,谁也不打扰。

    许久,萧元吉突然冷笑了声,一脚踢在石凳子上,把石凳子踹翻了,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阮琅和阮瑜都愣住。

    这反应才是正常的,如果萧元吉真跟明珠道了歉,那才是有鬼。

    阮瑜笑了笑,“看吧,有些人比我更倔。”

    阮琅的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叹气道:“你若不愿意回汝南侯府,就跟我回宫。妹妹,别让爹娘担心了,好不好?”

    阮瑜低头不说话。

    “过两天有高丽使臣进京,会进贡不少奇珍异宝,还会在玉津园设宴,你小时候不是最爱看这些的么?”阮琅温柔道。

    阮瑜看着他:“那是小时候。”

    谁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喜欢同样的东西。

    阮琅眼中闪过一丝惆怅,苦笑:“你很久没回宫了。”

    多久?

    三四个月,反正从宫里过完年节就没回去过了。

    就跟她不喜欢汝南侯府一样,她也不喜欢那座皇宫。

    阮瑜有些心烦,“那等使臣进京的那天我再回去,你别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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