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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天阑 第十章 敲打

    岳江鸿像一个猴子,手中抱着一根摸得着看不见的线,悬在半空中,这里上面有一个亮点,下面有一个亮点,而他在中间,上看看,下看看。

    他在带三人的呼唤,然而,他失望了。三人缄默,一言不发。

    岳江鸿的忽然变脸让三人不知所措,他们本以为岳江鸿只是一个孩子,随便糊弄糊弄就可以了。他们不在意收不收岳江鸿为弟子,岳江鸿的丹田就是一块铁板,根本不可能种下灵根。

    他们想要的是让岳江鸿将他们从丹田里面取出。岳江鸿的丹田虽然又臭又硬,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们的元晶。

    岳江鸿自然也看出来了,从三块晶石上不断有气息消散,最后被化入他的丹田。岳江鸿也不是要他们收自己为徒,他要的是快速化掉灵根的方法。

    他很机灵。

    纪云、和尚和道士在孤山丛林里面被一击而杀,毫无还手之力,见过孤山之主的岳江鸿,自然看得出来,他们的本事不怎地。

    其实倒也不是三人本事不济,相反,三人本事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敢冒险入孤山丛林以求机缘,求福分。

    只是孤山丛林的强者更强。

    岳江鸿顺着看不见,摸得着的线爬出幽深的区域,回到一片星空的海,最后退出冥想内视,眉头微蹙。

    山主丢给他一堆灵根之后就把他踢下山了,下山的途中,他没有再见到骑着黑猫的嵬,也没有见到带着太阳冠的大司,驱蛇的大伯还有飞天的云一个也没有见着。

    山主只告诉他,用灵根可以开辟丹田,却不知道如何开辟,他不能确认是山主也不会,还是不愿意教他。

    岳江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他放在胸口短衣里面的玉印,玉印还在,他不由心中定了下来。他从小拥有的东西不多,后来越来越少,最后连自己家的老屋也被别人买了去,唯一一直拥有的只有脖子上的残玉。

    此时天已经大亮,然而村子里面却十分安静。

    岳老太爷依旧怔怔地望着孤山,他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在看着孤山之巅,从他所坐的位置,目光刚好可以穿透云层的一个缺口,看到青石板与白石板。

    朱家人全家十几口人都围坐在堂中的一个大火盆旁,火盆中火光熊熊,似乎可以驱除天空的雨水。

    就连朱家三婶也收起了自己的碎嘴子,静静地坐在一旁。

    只是在五月之时,还在烤炉火,也是很奇怪。

    朱家现在主事的是朱家大伯,朱家大伯坐在火盆的旁边,右手握着一个铁锤,右手握着一块黑铁。

    他将黑铁烧得通红,随后将通红的铁放到铁毡子上,右手的铁锤不停地敲打着。在他锤子之下,红铁先是被捶成一把刀,随后又被捶成一把剑,铁戟,铜锤,银枪,金锏……

    黑铁被朱家大伯捶成各式各样,但他似乎都不满意,不由摇头,眉头像一块被敲坏的铁,又黑又皱。

    朱家二叔坐不住,开口道:“大哥,过两日黑云城就要来收麦子了,因为下雨的缘故,他们已经推迟了两日了,已经推不了了,你说怎么办?”

    朱家大伯没有回应他,依旧叮叮当当的敲着自己的黑铁,那块黑铁已经被敲废,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是朱家大伯依旧没有停下,卖力地想要将黑铁捶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只是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捶的是什么。他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

    朱家大婶仔细瞧着他的手法,随后看向无比期待的朱家众人,说道:“你们大哥的意思是敲一下,打一下,再敲一下,再打一下。”

    朱家二叔和朱家三叔眉头皱了一皱,沉吟道:“黑云城越来越过分了,是该敲打敲打了。”

    林家有两户人,院子中间有一棵老梧桐树,梧桐树下有一个瓦罐、一块磨刀石,林大伯在坐在地上,正在磨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斧子,只是手中那斧子,锈迹掉了一层,又凭空长出一层。

    林大伯却也不在意,长出一层就磨掉一层。

    林家二叔也拎着一把斧子,在一个木墩上面劈柴,十余根柴火,硬是劈了两个时辰。

    “老大,咱们太慢了!来得及不?”

    “也就砍一个人,不对,一个鬼,应该来得及吧!”

    “希望如此吧!”

    江家大伯招呼起全家,在自己家屋子的周围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符纸上银钩铁画,如龙行蛇走,又像是一群小鸡在上面踩了一圈。

    “老爹,我们家贴这些鬼画符作甚?”

    “符纸当然是用来防鬼的,咱家最近不顺,老爹做做法,驱驱邪!”

    “老爹,你还会驱鬼?”

    “那是当然,老爹会的东西可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大伯摸了摸身边的小孩的头顶,目光却显得凝重起来。

    因为,岳江鸿来到门口了。

    岳江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道和江伯家周围贴着的符纸相差不大的符纸。

    这道符纸是他在床上发现,早晨他起身的时候,突然从身上掉下来一张黄纸,还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笔画。他心中奇怪,就去问自己的二叔,岳仲告诉他江伯来贴符的事,于是他径直来到江伯家。

    “咦?这里也有符纸!看来江伯家没有收好符纸等会就得被淋湿了,我得帮他收起来!”

    江伯家房前屋后共有九张符纸,岳江鸿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尽数摘下,最后,他敲开了江伯家的门。

    江伯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自家屋门,抬头就看见岳江鸿手里拿着的一沓符纸,脸上不由一阵青一阵绿。

    岳江鸿视而不见,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他微笑道:“江大伯,这是这些符纸是你们家的吧?我二叔说你怕我们家老屋闹鬼,所以帮我们家贴了符纸,江鸿特地来感谢你!”

    “山雀儿,你不用谢我,把符纸还我,你我两清,以后我再也不碰你家老屋!”

    岳江鸿不以为意,甜甜笑道:“江大伯,我即将离开江临村,你老人家是好心人,都帮我们家驱邪了,帮我照管一下太爷可以的吧!”

    江大伯腹诽:“老子好心个鬼,要不是你因果太深,不能随便沾染,老子早就弄死你了!”

    但他不能明说,脸色堆满难看的笑容:“咦,你要离开村子了吗?”

    岳江鸿点头:“其实我挺舍不得大家的,但是我是不祥之人,不想继续给叔叔伯伯们招惹灾祸了,其实我挺不想走的。”

    江伯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好看起来,他愉悦道:“别别别,年轻人嘛,就是要出去走走,一直待在村子里面,可不就是一只山雀嘛!”

    岳江鸿没有生气,只是笑笑,然后转身朝林家走去,在他身后,江伯咧嘴细骂:“岳老二,你坑我,当真以为我西岭符宗江氏怕你东岳剑宗岳氏不成?”

    他捏着手中的一沓复制,心中不由疑惑:“奇怪,我留的那道天雷符居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他的福分不是都被消光了吗?天雷为什么不劈他?”

    他将故意留在岳江鸿睡觉的床上的那道符纸抽出来,心中不由一骇,只见符纸上的精气已经消失无踪,不仅如此,连剩下的九道符纸的精气也消失一空。

    符道修士,是这个大陆一个壮大的流派,符修通过在符纸上注入少量的精气,引起天地大道的波动,或杀人放火,或组成防御大阵,或脱身遁形,无往而不利。

    ……

    岳江鸿走到林家门口,敲了敲林家的门,门内无人答应。

    “老大,你斧子磨好了没有?我要把他当柴火劈了!我北山开天宗没有劈不开的,他因果再深,我受了!”

    “老二,你急什么?他的因果太深,别说是你,就是整个开天宗都不一定受得起,咱先看看他的来意!”

    “你刚才不是说看他很简单吗?”

    “砍鬼是很简单,但是他不只是鬼啊!砍鬼开天宗可以活,但是另外的砍错了就死定了!”林家老大低头继续磨着斧头。

    岳江鸿继续敲门:“林大伯,林二叔在家吗?”

    “不行了,我今天必须砍死这个催命鬼,再大的因果我也受了!”

    他提着斧头走向院门,脸色恶狠狠地看着门框。在他眼中,岳江鸿已经是个死鬼。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岳江鸿甜甜的笑容映入他的眼眶中,他举起的斧子竟然忘记劈下,僵硬地举在空中。

    岳江鸿视而不见,随后说道:“林二叔,我要离开村子了,我家老屋后面的那三棵后‘庭’树就交给你和林大伯照看了。那上面有个鸟窝,不砍它们就能活下来。”

    林二叔这才把手中的斧子放下,脸上露出笑容,从鼻子到两耳之间,被拉成两块横肉,他欣然到:“好好好,我会照看好那三棵树的,年轻人是该出去闯闯,你去外面之后,多去北面,我听他们说,北面有很多宝贝。”

    他并不是真希望岳江鸿去北面,岳江鸿在村子里被骗,吃过不少亏,后来就不信他们了。他如此说,是希望岳江鸿和以往一样,不去他所在的北山开天宗。

    岳江鸿转身离去,走向朱家。

    朱家大伯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他的话都靠他媳妇翻译给大家。

    这个时候,他抬起头来,手中的铁锤铛地发出一声脆响,铁锤下的黑铁已经被捶成一颗铁钉。他一抬手,铁钉破风而去,随后屋门被风吹开,铁钉正中岳江鸿胸口。

    叮当!

    铁钉扎到玉印之上,应声而落,岳江鸿弯腰捡起铁钉,走到火盆旁边,笑嘻嘻道:“朱大伯,你打的这颗钉子好大,用来做什么的呢?”

    朱家二叔怒视他:“大下雨的,你不在家里好生待着,来我家作甚?”

    岳江鸿不理会他的目光,伸出双手在火盆上搓了一搓,道:“天天下雨,天气太冷了,全村就数朱大伯家的火烧得最旺,所以我来烤烤火。”

    朱家所有人都目光不善,唯有朱三婶若有所思,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

    岳江鸿的双手覆在火盆上,只见火盆里面的火苗渐渐微弱,不多时火盆就烟消火灭了。岳江鸿起身,笑道:“原来朱大伯家的火盆子也不是那么旺嘛,才半刻钟就灭了。”

    最后岳江鸿回到自己的二叔家,岳仲惴惴不安,他把岳江鸿家的老土屋卖了两次,岳江鸿怕是要找他麻烦。

    只见岳江鸿,微笑道:“二叔,我要离开村子了,以后老土屋就麻烦你照看了,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了,我以后还会回来住的,你和婶子对我好,我记住了的,以后我会孝敬你们的。”

    “怎么,你要出村?外面有什么好的?”岳仲一脸愕然,不相信岳江鸿会生出离开村子的想法,更没有想打是在这个时候。

    岳江鸿没有说话,岳仲心知岳江鸿下定决心了,每次岳江鸿大吵大闹的时候都是随意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但是每次沉默的时候就说明这事没得商量了。

    岳仲皱眉说到:“你真要去外面的话就去跟太爷说一声。”

    岳江鸿点头。

    他回到老屋子,心道:“杀我母亲的人肯定和村里的人脱不了干系,到底是你们中的谁?”

    “不管是你们中的谁,别让我知道,否则就算是这天,我也给你们掀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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