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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篇;薄雾2

    在夏墨的记忆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话,他听得最多就是从他姐的嘴里说出来的,兴许是潜移默化,有关于受伤后急救的知识基本上已经是刻在他脑子了。

    但,理论知识归理论知识,实际操作可就未必。

    尤其是当他看到空桐悦手拿一瓶五百毫升医用酒精,甚至还为了后续收拾方便,专门拿了个水桶的时候,夏墨承认,他有点慌。

    原因无他,清创很疼。

    他脱外套的动作都慢了。

    “那刀有锈吗?”夏墨那一脸悲怆实在是扎眼得很,空桐悦选择性忽略,心想大不了他喊疼的时候一巴掌夯过去,赠送他个美好的睡眠。

    夏墨摇摇头,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话说楼下出乎意料的安静,还以为乔冶会掀房顶来着。估计宋伊赶过去和平处理了。等会儿要不要去瞧瞧?

    夏墨内心疯狂跑马,在空桐悦吱声的时候抬起自己伤到的胳膊。

    然后,他就接收到了来自空桐悦的嘲讽。

    “哇,你肤质真好,伤口都能自己长出发黄的锈渍呢。”

    夏墨:“……”谢谢,如果不是你面无表情我还真信了你的话。

    不过当时事情发生太快,其实夏墨也没看清那刀到底是个什么样式的。但应该是钝刀,不然他已经伤到筋骨,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皮肉伤。

    考虑到伤口可能已经沾到锈和其他不干净的物质,在得到夏墨允许的情况下,空桐悦在用酒精冲洗刀口的时候,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稍稍摆弄了下伤口处,酒精冲出来不少被血染色的细小沙粒,随之落到桶里。

    空桐悦手上动作没停,却抬眸望了眼夏墨。这人现下面部五官都拧成麻花了还要紧盯着伤口的处理,表情很是好笑,但估计也是真疼。

    她本想说要不少爷您开嗓嚎两声?可转念一想,基于对他这几日的了解,估计也是个要点面子的,只好转移注意力了。

    于是眸子再次垂下,故作漫不经心,说道:

    “高璐婕和你聊得愉快吗?”

    夏墨反应了一下,意识到空桐悦说的是今早的那位女士。

    “她偏袒你,我没问出什么。”

    “其实你大可来问我。”

    “但你不会说,所以我不问你。”

    “一边好奇一边收敛,你可真奇怪。”

    一瓶酒精冲下去,脏东西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伤口周围有些泛白,没有一直源源不断往外涌血,应该是没伤到大血管,不需要缝合。

    空桐悦拿起纱布按压吸去残余的酒精。她的动作不算很熟练,倒不是没有经验,只是她不习惯走这么一套,多数时候洗个伤口擦个药就成。不过别人的话,还是细致点好。

    耳朵一直竖着,本想着听听这人还想说些什么,却没了下文。

    “你这反应很平淡啊。”

    “你指什么?”

    “譬如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又譬如...你是为数不多对我那朋友的名字不取笑的人。”

    “你问我应该是想转移注意力吧...至于你那朋友的名字....我承认,确实很容易引人联想,虽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但我想,他们家中长辈取了这个名,那寓意应当是不差的。”充其量...是运气不好,与某个牌子撞了个同音。

    空桐悦:“你要是把这番说辞拎到她耳边,估计她对你的讨厌值能下降不少。”

    “我又不属金银,做不到人人喜欢。所以我没法理解她的想法,只能保持尊重了。”话虽如此,可夏墨还是知道的,那位高小姐对他的恶意,绝大部分来源于他空桐悦。

    空桐悦能感受到夏墨投射过来的目光,也不恼,心说想着看便看吧,人的眼睛总得找个地方落点。

    “你刚说为数不多不取笑的人...上一个是不是你啊。”当然,这个问题属于夏墨的八卦心理,免得空气里都带着尴尬,因此倒也没指望空桐悦真的回答。

    “因为没必要。”空桐悦从药箱里拿出药粉,拆开往伤口上仔细撒着,“文字的排列组合就那么些个,姓名充其量是灵魂的代称罢了。灵魂会随着年纪、经历被切割成许多片,每片都有自己的面貌,同理,代称也不止一个。只要旁人别过多的偏执于某一面就好。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还是挺多的,不是么。”

    药粉撒匀后,空桐悦拿起一卷干净的纱布,覆上伤口处,然后用手轻压住,纱布围着伤处缠绕。

    屋内一下子又安静了。

    夏墨认为,空桐悦这些话似乎是在倾诉,又像是无奈,最后变成无语。也可能只是她随口的抱怨。总之...应当是她不太愉快的某段经历。

    “……不论割裂成多少片,它还是那个灵魂,本我并不会改变的。”

    “那也得能把碎的捡回来才行。”在纱布上打上个结,空桐悦把手上的手套一摘,往垃圾桶一抛。

    夏墨随着她的动作抬眸:

    “也许有人愿意捡呢?”

    或许是亲人,或许是友人。

    空桐悦挪了个眼神给他,她的嘴角勾了点弧度,似乎是想笑的:

    “那就更不行了。”

    太麻烦了。

    ……

    她那神态...夏墨觉得有些熟悉,他应该是见过的...

    哦..是公园那晚...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

    宛如最喧闹时突然的死寂,那种一瞬间的抽离,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显然,空桐悦情绪调整速度比夏墨要快上许多。

    “你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最好还是去打针破伤风。”谁知道那刀之前放在哪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过。

    “我这刚上山,你就要撵我下山?”起码在夏墨晃过的地方没见到小医院啥的。

    “帽儿村的卫生站可以打。”

    “不是说最好不进村?”

    “此一时彼一时,人家饭都喂你嘴边了,再不吃属实不太礼貌。”

    空桐悦这么一说,夏墨大概也明白她是几个意思了。

    “行,那我就去坐实一下,我这个苦兮兮的倒霉蛋人设,让人家把我亲自送进村。”夏墨站起来,看了眼外套,想了想,还是没穿,为的就是把包扎过的伤口露出来。

    弱者得有个弱者的样子。

    空桐悦没搭理他,低头往药箱里,收着刚刚拿出来的东西。不知是单纯懒得同夏墨说话,还是在消化些有的没的。

    *

    宋伊的控场能力尚未可知,但即便有,估摸着也只有几分罢了。起码夏墨是这么想的。

    乔冶确实没有过多动作了,只是靠在车门旁边装酷。那位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被塑料扎带反绑着手,兴许是那股子劲儿过去了,现下趴在地上没什么动作。

    宋伊蹲在那人身侧,应是在琢磨什么。

    看到那绑人的工具...夏墨总觉得似曾相识,是了,上一个被这么反绑的人还是他。

    夏墨回来的不知是真凑巧,还是有人悄眯报信,总之他刚来,被绑之人家属便跟踩着点似的赶过来了。

    来者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男方身材圆润,黑白横纹的修身POLO衫把他那圆滚的腹部凸显出来。女方身材则削瘦不少,她个子不高,腰背也有些佝偻,双手粗糙如干枯的树皮,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两者站在一出,肉眼可见天差地别,若说唯独相同的,是他们额角上都有细密的汗滴。

    男子没直接搭话,像是对这类事不太在意,反观他旁边的女人,则是急迫解释起来。

    女人叫尹香琴,闹事砍人的叫汪书德,两人是母子关系。早些年孩子父亲去城里打工,结果和一起上班的同事好上了,再也没回来过,两个人当时在一起的时候是私奔的,既没办酒席也没领证,尹香琴就是想找人都没道理,被以一句法律上不承认关系来反驳。就这么成了单亲家庭。

    关于汪书德,尹香琴承认自己的儿子确实是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却也不是天生就这样。

    从母子二人的身形并不难瞧出,他们的家庭条件是不乐观的。因此寻常印象中寒门苦读的孩子该如何,汪书德便也是如何。好学、聪慧是他的代名词。

    直到他如戏剧般,高考落榜。聪明的学生发挥失常一落千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注定是比别人差一步的,他更没有复读重来的资本。

    就这样,汪书德的学生生涯在曾对他夸奖有佳的老师惋惜声中落幕。最后只能在离家稍近的厂子里打工。

    原本事情也就这么过去,汪书德自己都认命了,直到后来,他在某次亲戚家饭局上见到曾经的同学。那位同学是家里有点人脉的,知道的事情也比别人多了点。后来两人喝大了,从他的口中汪书德才知晓,当年他的高考分数不低,是完全可以上一本的水平。不是高考状元,但却也是排在省内前十几名的成绩,拿出去都能光宗耀祖。

    然,试问这么亮眼的分数,怎么会不引来些别的东西窥探?

    谁家父母不希望孩子成才?既然先天不行,就得动用些后天的手段。排在最前面的过于扎眼不能动,排在末位的没意义,那就挑最中间的,挑最掀不起风雨的,最贫困的。

    于部分人来说,未来的道路是需要经济铺出来的,与其付出大量金钱读书,结果还是穷三代的普通打工仔,不如换一个条件更加优渥的人,助他再上一步。

    那位同学的话只说到这里,可背后包含的意思,汪书德怎么会不明白?

    这是一个风险,但更是个天大的人情,参与者借这件事情以达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唯独的倒霉蛋就是汪书德。

    汪书德能接受自己拮据的家庭,可以接受高考失利,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原来他如今窘迫的造成,居然是源于他最引以为傲的优秀成绩。

    别人拿着他的成绩是否平步青云,汪书德不知晓,可如果他想去找这个人,他需要付出什么是可以预料到的。光是去市区的来回路费就是很大的开销,并且谁都不能保证,他能够找到真的找到那个人。

    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不好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会陷入死循环,当汪书德的家人意识到他出现问题的时候,已经到了严重的地步。仿佛汪书德十几年的努力如一场梦,在他以及他家人眼中,似会转好的未来,实则中空,轻轻一碰便轰然垮塌,碎成了渣子。

    ……

    再说回汪书德今日闹出的事情,解释起来也简单。孩子生病无法务工,挣钱的担子落在了尹香琴身上。医院是去不起的,只能把孩子放在家里,人不在的时候就锁在屋里,怕的就是他突然犯病做些可怕的事情。今天村子里的族长的儿子办婚事,人手不够,天还没亮就来人把尹香琴叫去打下手。

    办婚事的人家最在乎意头讲究个圆满,不会苛待帮忙的人。更何况是村里有声望的人家办婚事,事后给的红包钱也是不会少的。尹香琴心动了,想着时间还早孩子还没醒,就锁了门,没看窗,急忙忙跟着去了。结果忙到一半就听邻居说她家里窗户敞开,屋里没人,她就知道出事了。

    尹香琴没想到的是汪书德会跑到村子外面,还砍伤了外来的游客。瞧着对方胳膊上缠绕着的绷带在她眼前晃悠,她感觉自己都快去了半条命,同对方那拨人解释话时,她的身子都在打哆嗦,几乎哽咽。

    她不怕赔钱,就怕对方逮着这件事情不放。

    ……

    尹香琴的状态与汪书德同样,肉眼可见的不好,夏墨尽可能摆出亲和的表情,生怕这位长辈等会儿一个惊吓扑通给他跪了。

    奈何还有个乔冶,戴着墨镜板着脸,身后还跟着他带来的一串保镖,颇有种谈不拢就要砸场子的感觉。

    事实证明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墨镜之下他的那双眼左右挪动,见那两个比他稍微大一点的人这会儿屁都不敢放,撇了撇嘴,看他怎么来一波煽风点火。

    “您这绕来绕去,说的都是您家的苦难,我这哥们的伤,您真是半句都不提啊!”话里话外中带了点威胁的意思,果不其然,尹香琴听到乔冶这话,直接给夏墨跪下了,抓着夏墨的衣服哭起来。

    夏墨被她抓得逃不开,只得侧头扫他一眼,这孩子但凡不是乔家的,出门就得被人揍一顿。

    乔冶看天看地看手指,就是忽视夏墨投过来的视线,表示自己就是来撑场子的,至于别的,那可不归他管。

    只能说,多少带点那天的私人恩怨。

    夏墨心里冷笑,这死小孩,跟他整这套是吧,行,等着他的礼尚往来吧。

    扭回头,夏墨将人扶了起来。

    接下来十分钟,大概是夏墨最为耐心的一段时间,以尽量心平气和的方式与尹香琴商讨解决方案。

    处理方法也简单,赔偿夏墨不讨要,但处理伤口的医药费得他们负担。顺势就说出了要打破伤风的需求。

    尹香琴自然是希望大事化无,夏墨说什么她都点头应下。而见商讨的差不多,站在尹香琴边上的男人才开了口,如马后炮似的蹦出几句堪比和稀泥的废话。

    听男人话中的讲述,说是自己在村中多少有点声望,还是能给个面子讲上几句。又说到上山下山太麻烦,正巧村里就有卫生站,肯定能打消炎针。虽然这会儿还早,但需要的话,他可以直接去那医生家里给人请过来。

    夏墨直说没那么急,只要今天处理就没什么大事。

    不过对方似乎不太听夏墨在讲什么,自己忽然变得健谈起来,打开了话匣子。夏墨应答了几句,觉得心累。倒不是说的话难听,而是这人吧,他三句绕不开他是族长的亲戚,从说今日事如何,又说到了往日如何。

    夏墨听着耳朵起茧,算是琢磨了个明白,想着这人十有八九也是个靠树乘凉的主儿,平日瞎晃悠,顶着个鸡毛当令箭,旁人吹嘘的奉承话被他听进去,还当真了。

    其实也没错,毕竟好话谁不喜欢听呢,加之待会儿还要进村里的卫生站,夏墨也没有非打人家脸的必要。东拉西扯了会儿,那男人就带着母子二人走了,还拍着胸脯保证,等卫生站医生上班,就立马开车来接他进村。

    夏墨倒也没真的指望人家亲自接送,只要让那村子里的人知道他会去,就足够了。

    “切,真没意思,还以为你能豪横点呢,结果憋屈的跟个孙子似。”乔冶不屑夏墨这种委曲求全式的做派,嘲讽摆在了脸上。他招招手,让保镖开车去接应山下的装备。

    眼下门口就他三人还站着。

    “你是不是真的认为...一个乔家能保你永远太平?”夏墨转身,原本对着尹香琴等人的和善此刻消失无踪,冷着脸瞧向乔冶。

    “规则和道义是有智慧和良心会遵守的,真遇到不要命的穷凶极恶,就你这张嘴,怕是说不完半句话就当场横死了。”

    “你也说了,是穷凶极恶,那帮人算么?充其量也就一个挥刀的疯子,随便就能按下去。”也就是没本事的人才会瞻前又顾后。

    “那你猜...为什么从见到尹香琴开始,宋小姐一直没说话...”夏墨把矛头抛给宋伊,自己转头进门。倒霉孩子脑子那是一点儿没带,说多了夏墨自己都头疼,换个人被这小孩祸害更公平。

    更主要是...这山上大清早,那是真的透心凉,夏墨穿个T恤出来,站在那儿,晨风嗖嗖吹,给他鸡皮疙瘩吹竖起来,站久了是真的遭不住。

    事实证明门里门外确实两个温度。进门后一下子舒缓不少。夏墨正想着回自己房间穿衣服,却瞥见大堂的沙发边搭着他那件外套。

    走过去拿起后,下意识看了眼袖子,原本被刀割出的口子被人用衣服同色的线给缝上了,只要人不凑上去细看,基本不晓得有破损过。

    抬头,目光朝柜台那边望去,发现空桐悦不在那边。

    想了想昨日她的行动轨迹,然后他边穿着外套,边往民宿的后院方向走。。

    总得道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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