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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你愿意陪我打这最后一仗吗?

    儿子……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凌伯升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他更不喜欢展望未来,他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

    如果不是今天高山忽然提起来,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或许,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敢想起。

    没有错,他凌伯升也有不敢想起的东西。

    他杀过许多人,许多许多的人,他从不怕想起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但是,唯独那个孩子,他不敢想起。每每只是想起一下,他的心就痛的无法呼吸。于是,只能选择忘记。选择自己从未有过那个儿子。

    但是凌伯升知道,忘记,只是一种逃避。

    他的儿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这才是真相,这才是事实。

    “伯升,或许你忘了,但我忘不了。”

    “我——”

    “曾经,我那样卑微的祈求叶承枢,祈求他放过我儿子一命。没关系,哪怕他给我一个残缺不堪儿子也没关系,只要他不夺走我的儿子。这就足够。可我的卑微祈求,根本什么都没有换回来。我的儿子,还是死了。是死在了叶承枢的一念之间。”

    高山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平静的诡异。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怨恨,有的,只有一派冷漠。

    好像,他此刻不是在谈论自己的儿子,他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就是他的冷漠,让凌伯升揪心,也担心不已。

    “高山,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再——”

    “不要再想了吗?”高山冷冷一笑,“伯升,或许你已经不认那个儿子了,但我认!他做错了事,这个后果我帮他承担了不行吗?我用我的命,换我儿子一命,就是这么一个卑微的祈求,都被叶承枢无情的拒绝。你树,我能不恨他吗?我能不怨他吗!”

    “这是他应得的结果。”
“放屁!为什么偏偏要我的儿子去死?!”

    “因为,我们的儿子,做了错事。”

    “可,可……可我只想报他一命,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再抬起头,那张白净的,云淡风轻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我儿子是死是生,只是叶承枢的一念之间!我儿子不是非死不可!不是!叶承枢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心,或者,他只要稍微仁慈那么一点点,我的儿子就不用死了!”

    儿子,儿子……

    这也永远都是凌伯升心头一块无法解开的伤疤。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但被他强忍住了,“是的,你说的没错,高山,我们的儿子可以不用死。只要,叶承枢仁慈一次。可是,叶承枢本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他是一个政客,跟你一样,他是一个玩弄阴谋的人。如果换做是你的话,叶承枢卑微的向你祈求,你会答应他吗?”

    “我……”

    高山无法回答。

    伯升说的很对,他跟叶承枢,本质上是一类人。

    如果叶承枢的女儿做出了差点害了他全家的事情,不管叶承枢如被卑微的向他祈求,他都不会答应叶承枢。

    因为,敢碰他的家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

    “高山,你都尚且无法做到的事情,凭什么就要求叶承枢一定能做到?”

    车子早就停稳,但没有人开口打算他们两个人。

    权子墨没有,司机没有,叶柚子也没有。

    他们都在车子停在省厅大门的时候,自觉的下了车。将这一小片天地,留给两个失去了儿子的可怜的,父亲。

    凌伯升一脸的痛苦,这一刻,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终于卸下了他的坚强与骄傲。他的脆弱,只留给自己最爱的人。

    “高山,你相信我,我心里的痛,绝不会比你少一分。那孩子,也是我的儿子啊!叶承枢执意要他死的时候,我也恨不得一刀宰了叶承枢。可我想了想,如果你跟儿子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那个人是叶承枢的孩子,我也会毫无余地的要他死!”

    高山泪流满面的望着他,“伯升……”

    “我们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凭什么去要求叶承枢呢?他跟我们一样,他也是人。”

    “可他多的是办法让炎儿无法再兴风作浪,他都可以废了炎儿。他为什么就不能留炎儿一条命呢?”

    炎儿。

    凌炎。

    这个名字,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

    凌伯升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炎儿,自从那孩子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唤过他。他都是叫凌炎,或者是凌少校。他都快忘记了,炎儿,这两个字的发音。

    张了张嘴,凌伯升终究没有勇气念出那个名字,他狠狠的按压住高山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道:“这句话,我今天最后一次说。高山,凌炎的结局,是他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你不要再执着的不放手了!好吗?高山,就当是为了我,你不要再想那个不孝子了!”
“伯升,我……”

    高山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积攒了太久的悲伤。

    他匍匐在凌伯升的肩头,肆意的放声大哭起来。

    凌伯升与他从少年相识,一直相知相伴到现在,他从未看到过高山哭的这样伤心。不,准确来说,他从未见过高山落泪。

    明明是那样一个纤细又脆弱的人,却从来不曾落泪,坚强的让他心疼。

    今天,高山哭了。哭的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歇斯底里。

    凌伯升轻轻的婆娑着他的脊背,他不想说任何的话。

    哭吧,哭吧。

    放肆的大哭一场,高山才能真正的放下!

    他们心里都明白,凌炎的死,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心里太痛苦,便知能把痛苦变为愤怒与怨恨,附加在叶承枢的身上。

    恨叶承枢吗?

    凌伯升想,他几年前恨过。但是现在,他不恨了。

    不是因为他认同叶承枢的做法,只是因为,他明白那种要保护自己心爱人的心情。

    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他可以牺牲一切!如果保护自己的心爱的人是要伤害别人心爱的人,那么,凌伯升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想来,叶承枢也是一样才是。

    “好了,高山,不要再哭了。你看,小丫头会笑话你的。”

    高山抽了抽肩膀,扫了一眼窗外满脸担心的叶柚子,嘴巴一咧,“老子才不管她笑话不笑话,她是叶承枢的崽子,老子也恨她!”
“好好好,恨吧,恨吧。”

    凌伯升抚摸着那人的后脑勺,满脸的无奈以及,心疼。

    只要能说出这一个‘恨’字,他心里的恨,也就消散了大半。

    最怕的,就是他一直憋在心里,连一个恨字都不说出口。

    “高山,你抬起头,看着我。”

    “怎么了!?”高山凶巴巴的吼了对方一句,却乖乖的抬起了头。

    “叶承枢的做法,没有错。这一点,你要明确。”

    “我、我知道……”

    “你知道,可你无法放下心中的戾气。”

    “伯升,你对我太严苛了。”

    “不是我要对你严苛,是形势逼人啊!高山,现在的情况,你比我这个大老粗更清楚才是!叶承枢生死不知,江南省现在就是飘零的落叶,岌岌可危!如果我们都无法团结在一起,只会让敌人逐个击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一句话,凌伯升便说的高山哑口无言。
“我们现在跟权子墨,跟叶承枢的关系,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权子墨若是无法掌权,那么就算叶承枢,也晚了。对手的能耐,你是清楚的。只要有一点点的可乘之机,咱们就再无翻身之日。现在帮权子墨稳住局势,不但是帮他,更是在帮我们自己。”

    高山心里都明白,但嘴上就是不肯认输,“我才不管他们呢!大不了,咱们俩告老还乡就是了!”

    “别耍小孩子脾气。你看你,又说幼稚的话了。”凌伯升温柔的责备了高山一句,“京城那边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了?要肃清,他们是寸草不生。根本不会管咱们跟叶承枢是不是一路人。如果咱们现在无法替叶承枢稳住局势,那么,等待咱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你想告老还乡,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好了,咱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抬起手腕扫了一眼,凌伯升加快了语速,“现在已经凌晨五点了,咱们得在六点之前彻底接受省厅省委两部!高山,打起精神,这或许是咱们的最后一仗了!”
高山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伯升,你说说,咱们到底是图什么?”

    都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却还是依旧眷恋着权势不肯放手吗?

    他们这样不肯放手权势,到底能落下什么?

    “什么也不图!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模样!”凌伯升冲他伸出手,坚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点微笑,“高山,我既然是江南省的司令,我就得尽到一个司令最后的义务。这最后一场战役,你愿意陪我吗?不论生死,不论成败。”

    “我,愿意!”

    高山郑重的把自己的手,交在了凌伯升的掌心。

    不论生死,不论成败。

    这最后一场战役,他要陪在他的身边!

    极其豪爽的大笑两声,凌伯升温柔的望着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人,“高山,我这一声戎马,一直有你在我身边。我很知足。”

    高山眼睛猛地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的那个人。

    他……

    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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