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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最后的堡垒

    雨停后的山涧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晨雾弥漫在屯海关半山腰,如扭动着腰肢的晨练少女,摆动着腰间的白色呼啦圈。一只早起的蜜蜂正在绽丽的山茶花山辛勤劳动,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震动让它脚下一滑,震动着翅膀远离了花朵。

    六颗被打磨成圆形的巨石被投石机抛射而出,破开阻挡的空气呼啸着飞向了屯海堡的垛口。

    “轰隆……”巨石与石垛猛烈的撞击发出一阵阵震天的巨响,激起大地一阵抖动。巨石瞬间破碎成无数的碎片激射而出,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守军的甲胄,巨响过后,剩下一阵哀嚎。

    第一波,第二波……直至坚固的墙垛被巨石砸出缺口,千疮百孔的塔楼里已经没有了生还者,只有不断往外流淌的血液,滴落在城墙上,与夜晚遗留下来的雨水交织在一起。

    季云滔骑在战马上看着被巨石摧残的堡垒,看了一眼身旁的孙怀中,见孙怀中点了点头,才举起手中的令旗指向屯海堡。

    季云滔还没有自大到能指挥协调数万大军作战,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孙怀中在指挥调动,自己不过是带着人争夺瓮城的控制权而已。

    他心里清楚,他这个讨逆大将军就是来白捡军功的。

    说好听点就是家族对他的补偿,一份平叛的泼天战功,足以让他往后在官场上节节高升。说难听点,就是家族对他能力的一场考量,播州就是那一张试卷,如何交一张让家族满意的答卷,注定了季云滔往后在家族中处于怎样一个位置。

    不管怎样,季云滔自己都很清楚,自己西南之行,不过是老爷子与嘉春帝的一场对弈。两位执棋者在棋盘上不断的落子,而他恰巧是被两人注意到却无足轻重的棋子。

    就如布政使卢俊凯,挣扎到最后也没能跳出嘉春帝的棋盘,最后用这一场即将收入囊中的战功来抵消越界的过错。

    他季云滔不是卢俊凯,没有让嘉春帝不能轻易挪动的资本,更没有让家族为之押注的潜力,所以,对播州平叛之战才如此的上心,不惜得罪南国商会在戎洲的分会会长。此战只有赢了自己才能在家族对年轻一辈的押注中,刮下一撮粉末扔在自己这边的天平里。

    输了,万事皆休!

    “攻!”

    传令兵骑着战马迅速传达军令。

    “攻~”

    “呜~呜呜~”

    号角四起。

    “咚……咚……咚……”

    战鼓雷鸣。

    大盾组成一个个严密的方阵,抬着梯子一步步向堡垒靠近。堡垒前方是用长条巨石铺设而成的阶梯,坚固的云梯失去了用武之地,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普通的梯子做登墙梯。

    “快,搬石头!”城墙上,播州军的一名军官探出头看见了组成乌龟阵一步步靠近而来的戎洲军。狭长的阶梯让戎洲军无法展开大规模冲击,数十人用盾牌组成的乌龟阵已经开始登梯。

    “推~”军官盯着已经爬到阶梯中央的戎洲军,下达军令。

    “轰隆隆……”

    成人环抱大小的圆形巨石从城墙的暗道推下,砸向阶梯上的乌龟阵。

    惨烈的一幕映入了季云滔眼帘,仅一瞬间,数十人就被巨石冲撞碾压,整条阶梯上散落无数人体器官组织。

    “艹,给我砸!”

    眼见这一幕惨象,季云滔下令投石机继续向堡垒倾斜巨石。

    随着鼓声雷动,第二波乌龟阵开始登梯。

    城墙上的播州军顶着随时被巨石砸成肉泥的风险,推动着圆形巨石去往暗道口。

    “放箭~”城墙下,戎洲军的弓弩手开始向城堡内抛射箭矢,压制正在往阶梯投放滚木的敌军。

    “推~”城墙上的军官挥舞着钢刀大声喊着。

    “轰隆……”

    “散开!”

    季云滔在后方注视到城墙上滚落的巨石,焦急的大喊。

    “将军,切勿急躁!”一旁的孙怀中提醒着这位年轻的将军。

    看着又被巨石砸死的士兵,季云滔握拳在马鞍山狠狠锤了一拳。

    “踏马的!”

    随即说道:“再破不了屯海堡,遵化那边就要有所察觉了。”

    孙怀中宽慰道:“将军无需多虑,整座屯海关都已经被我大军封锁,试图突围出去报信的传令兵全部都被斩杀擒拿。屯海堡自建成以来从未有被人从正面攻破的记录,我们短短一个昼夜就破了外城已经算是神速了。退入堡内坚守的士兵满打满算也不到千人,如今比拼的就是互相消耗,若我们的将士不去吸引城中守军反击,他们龟缩在堡内我们更无胜算!”

    季云滔明白孙怀中的意思,身经百战的都指挥使比他更懂得如何快速以最小的代价攻破这座几乎坚不可摧的堡垒。

    战鼓未熄,用大盾组成乌龟阵的士兵陆续爬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台阶。

    雷石滚木从城墙上不断落下,大多数士兵还未能做到城墙下就被砸成了肉泥,小部分人才架好梯子准备往上爬就被倾泻而下石块砸倒在地。

    又一波攻势告败!

    “孙大人,向你要一百小旗官。”季云滔看着败退下来的将士向孙怀中说道。

    孙怀中领命道:“是”

    季云滔对这位都指挥使背影多看了几眼,这位都指挥使,完全没有一点架子,对一位临时提封的年轻后辈的军令没有任何犹豫的执行。季云滔捏着眉心,不去想战场以外的事情,对一旁的小武说道:

    “小伍,带人去看看六子取到银两否。”

    聚精会神观战的小伍听到季云滔的命令,拱手领命,“是”。

    “不忍心?”李慕的声音响起。

    季云滔叹了口气,“唉,我不是做军人的料,不愿眼睁睁看着将士前赴后继的送死。”

    李慕历经昨晚那一战,身上的甲胄还未更换,多处地方的甲片已经破损。披膊已经少了一块,昨晚的拼杀若不是穿戴了甲胄,李慕这会儿也是躺在死人堆里的一具尸体。

    李慕以一种季云滔陌生的口吻说道:“做任何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决定了的,就如你今日在此地,不是你想后退就可以后退的。所有的事情,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你要做的,就是把所有注定的事做到最好。若一旦有了后退之心,就会变成那些战死在城墙下的将士,他们也不想死,但他们别无选择。你,也别无选择。”

    季云滔呐呐道:“我只是想不被人摆布,自由自在的过完短暂平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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