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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次仁格桑

    次仁格桑靠着矮墙,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

    早晨出来的匆忙,他来不及吃早餐,只在路上买了一瓶矿泉水垫垫肚子。但是人不吃饭总是不行的,混个水饱无非是自欺欺人式的充饥感,很快肚子一阵阵的隐痛就在叫嚣了。但是次仁格桑并没有功夫理会这些,也懒得在机场这个为了敛取钱财而刻意哄抬物价的地方花一分钱,虽然距离机场大厅的超市不过几百米,距离不远处卖烤肠和烤地瓜的小摊不过十几米,他却愣是连地方都懒得挪,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胃部泛酸的滋味着实不好受,那种带着抽搐感的阵痛,就如同裂开的一小道缝隙不断被扯得更大,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缓慢又折磨的,一点点地撕扯着人的神经。

    就好像雪山几天几夜都未停息的大雪。

    一层一层地覆盖下来,连寒冷也是顺着骨缝渗入进去的,然后在特定的时刻骤然雪崩。

    在又一阵疼痛来袭的时候,次仁格桑随手将身上的大衣拢了拢,把后脑靠在墙壁上,打算靠意志力硬生生将这种疼痛挺过去。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带着金边的暖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调的滤镜,借着微微仰头的姿势,他的样貌才终于清晰起来。

    这是个俊朗而大方的少年,浓眉大眼薄唇,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之间尚且带着未褪的稚气,可是锐利的轮廓却让他的不成熟多了些许桀骜。如果细细去看的话,还可以看到在他下巴的位置有着一道浅色的疤痕,像是充满着故事,无形之中隐喻着某一段年少轻狂的往事。

    那是陈年的老伤了,结痂褪去之后,现如今就只剩下了很浅的粉色痕迹,不仔细看也看不大出来。要不是因为长期居住在紫外线很强的地方,导致次仁格桑的肤色更加黝黑一点,以至于健康的黑色与那淡淡的浅粉对比明显,或许这伤疤也就那么淡下去了。

    但是伤疤留了多年,本身就可以代表一段往事了。

    想必当时曾经是很疼过的,有过伤痛和流血的经历,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如今。可是很多秘密都被次仁格桑讳莫如深地藏了起来,一如少年坚毅的神色,他太习惯一个人去将很多事情生生挺过去了,但凡可以不必开口,他都适应了独自消化。

    大抵相如其人,次仁格桑本就是这样的人。

    机场每天来来往往总是很多外地游客,作为当地的导游,次仁格桑当然是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每个入藏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那些理由都显得动人又好听,好像这里就是不入世的净土,来到西.藏就可以得到某种解放,连行为动机也变得玄乎其玄了起来。

    这些话次仁格桑听得太多了,最初他还愿意接茬,顺着他们的理想和追求说下去,顺便介绍一波当地的风土人情或是奇异见闻。那些话自然是半真半假的,尤其是关于传说之类的那一套,都是怎么对人家的口味怎么来,但凡可以调动对方的情绪就算是目的达成了。

    而说这些话的时候,次仁格桑的目的也十分单纯。

    他不具备什么普度众生的能力,也没有给萍水相逢的人当心灵导师的瘾,这都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说白了,自己的日子尚且过得一团糟呢,谁能救得了谁啊?

    所以,那些勉强堆着笑脸讲出来的废话,无非是为了见缝插针地怂恿那些游客们购物,让他们多买一些牦牛肉或是牛角梳,或是动辄几万甚至更多的天珠九眼石,以换取那些真金白银的提成,毕竟把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才是硬道理。

    至于更多的深意,都是没有的。

    对此,次仁格桑相当坦然,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醒,完全没有更多的念想。他不过是藏族的地接小导游,勉勉强强挣点小钱聊以生存——连生活都算不上,就是生存而已,更遑论家里还有老人和弟妹需要照看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哪有闲工夫想什么理想和追求啊?

    所以对于那些假大空的话,他是带着几分不屑的。

    如果说最初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触动,后来听多了总会让人觉得千篇一律,各个叫嚣着解放俗世之间的压力,来这个仙境般圣洁的地方就是为了寻找自己心底的净土,就像是能得到某种解脱和升华一样,口号叫得着实很响亮,也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一如早前年头几部小众的文艺片拍完,直接触动了某些文艺青年们的敏.感神经,拍火了好些个地方。大家扎堆地往云南跑,分分钟就要《去大理》,好像打卡一般地到了一趟云南,就能收获另类的艳.遇或是美满的人生,从此开启新篇章。殊不知跌入了商业化的陷阱,遇到艳.遇的人没有几个,遇到酒托被骗了钱财的倒是屡见不鲜。

    其实大家都是俗人,装什么信男善女呢。

    次仁格桑承认自己有些愤世嫉俗,尤其是在疼痛的催化下,这些不耐与厌倦便更加难以忍受了。

    今天或许是不该来机场的,自己分明应该再去一趟雪山。

    可是.......

    即便是再去雪山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切都太迟了。

    大抵是胃疼太难忍耐了,次仁格桑很快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胡乱点了一根连抽了好几口。廉价的香烟散发着呛人的味道,他狠狠咬着烟嘴,就好像这样可以稍微缓解疼痛一样。

    “嘿,格桑,你前几天咋都没来啊?”

    就在次仁格桑闭目养神的空档,一声颇带自来熟气息的话语扰乱了他的思绪。

    不过单是短短的一句寒暄,他就听出了来者是谁,于是很快睁开了眼睛,勉强提起了几分精神。过来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大叔,黝黑的皮肤衬着他身上颇具民族风格的衣服更加艳丽了,他的手腕和脖颈上挂着几串珠子,还有藏族特有的银饰。

    “家里有点事,别担心,益西叔。”

    “还是你那个姐姐的事吧,她叫什么来着.......央金?”

    提到这个名字,次仁格桑的表情明显变了,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神色,以至于眼底的情绪看不太真切,只剩下嘴角不自觉的抽动泄露了几分情绪。但这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很快便消散下去了。

    “对,是央金姐,我还没有找到她。”

    “你这孩子认死理啊,”

    央金在藏族译作妙音天女,而央金也是次仁格桑心目中的天女。

    他还记得几年之前那场封山的大雪,自己跟家人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程度,所以才会一怒之下夺门而出。当时原本只是气不过而已,大有几分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意思,却不想居然在雪山迷了路,绕来绕去都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少年意气加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很多事情就都显得冲动而不计后果了,而那些年少时候的意气用事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这个代价,保不齐就是生命。如果不是遇到了央金,想必次仁格桑早就死在十五岁的那个雪夜了。

    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央金呢?

    她穿着白色的皮衣,长筒靴包裹着线条好看的小腿,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狐狸毛的帽子,清纯中又带着些许优雅。长长的头发披在她纤瘦的肩上,勾勒着身体精致的轮廓,背后则是漫天纷飞的大雪,像是从亘古至今都未曾止息过。

    “雪.......雪女?”

    皎洁的月色映在央金的身上,清新而柔和,又带着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她踏着雪一步步地走过来,带着些许的好奇和惊诧,次仁格桑当时已经快要冻僵了,连嘴唇上下碰一碰都显得很艰难,所以那声呢喃几乎像是从咽喉里挤出来的,莫名显得沙哑。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这是不许外人进来的。”

    她的声音清澈又好听,那时候次仁格桑恍若见到了仙人。

    月下遇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

    收回思绪的时候,次仁格桑低低应了一句。

    “查了好些日子了,还没有找到。”

    “哎,前段时间那次雪崩可闹得挺大的,我和媳妇都听到消息了,也托人替你打听了。要是你姐姐真的当时正在雪山上,估计已经.......反正,你小子啊,别抱太大希望了,有的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尽人事安天命吧。”

    “我再想想办法吧,益西叔。”

    扎西益西倒是也没有跟次仁格桑见外,他抬手在小伙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大有几分长辈安抚受了挫的后辈的意思。大抵是平日里一起聊天等活晒太阳培养出了些许交情,这会儿场面话半真半假地讲了出来,也多少带着些许真情实意的成分在。

    “不过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就是了。”

    “这......怎么好.......”

    “大家伙都是同行嘛,这么多年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又着实过得很不容易。平日里咱哥俩嘻嘻哈哈的,也算是互相托底过了,眼下真遇到你摊上事儿的时候,我能眼看着不管不顾的嘛,这都是应该的,客气什么呢。”

    “好,我晓得,你是个好人。”

    随着这么几句话,扎西益西将次仁格桑原本就不剩下几根的廉价烟摸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抽了起来。之后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至于忙能帮多少,帮到什么份上,也都成为了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不会有人真的再去较这个真了。

    在机场附近蹲点的接散活或是包车的导游们,把各个飞机时刻表摸得比自己的作息时间表都清楚,这是他们的职业素养,也是金钱来源,自然是十分上心的。

    于是才过了十几分钟,扎西益西就立刻来了精神。

    “来了来了,从坞城入藏的那班直达的飞机到时候了。

    还没等次仁格桑反应过来,扎西益西看了看手表,当即就把抽了一半的烟狠吸了几口,然后将烟屁.股朝墙面上一碾,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

    “赶紧的,快点过去,不然就抢不过老布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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