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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曲别音姿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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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瑾瑜闹了这一出,曹、诸两位昭仪就此失了宠,宫里头的新晋妃嫔们,一听永清公主的大名,都惧了三分。

    要是妃嫔之间,还能斗个心眼,报个仇什么的,偏永清公主还是孩子,没法与之较真,不然,失宠都是小的,住冷宫都有可能。

    皇上平日里再宠嫔妃们,也抵不上他女儿一句甜甜软软的请求。

    一看皇后都不用出手,就轻轻松松收拾了几个张狂的嫔妃,众人越发觉得子嗣要紧。

    但诡异的是,从赵贤妃和沈美人落胎之后,宫里头连怀孕的人都不曾有一个,于是私下里,就不断有人议论,皇后失德,犯了女诫大忌——妒忌,以至于妨碍了皇上的龙嗣,这话,不久就传到了慈庆宫太后的耳朵里。

    做为皇上的亲娘,太后在后宫里有绝对的权威,甚至连皇上都比不上。

    皇上只管朝廷的事情,后宫里面,是女人的天下,女人里面,皇太后最大。

    太后自然就召了皇后去问话,得知真相后,她沉默良久,而后规定:各宫的妃位,三日往坤宁宫一朝,嫔位六日一朝,嫔位以下,十日一朝,平时每日早起都给宫中主位请安。每逢朔望,由皇后带着嫔位以上的到慈庆宫请安,除妃位以上的娘娘可以留宿皇上外,其他低等嫔御只能去乾清宫的偏殿侍寝。

    这晨昏定省都是微调,只多加的那一条厉害——妃嫔们平时的吃住和月例发放,都以各宫为单位领用,方便六局一司和后宫里的各个衙门做事,也减少人事口舌。

    这一下,就在妃嫔间树立起了等极的区别:新人再得宠,位份及不上,也没法把老人踩在脚底下作威作福,要是得罪了一宫的主位,更是会直接影响到平日的生计。那些个低位的妃嫔,就连服侍的人手都是宫里头的主位指派的,要是主位娘娘不让冒头,那服侍之人有的是办法叫新人们侍不成寝。

    这样一来,宫里头的新人们再不自持年轻貌美,安分了许多。

    有人怨责太后,当然只敢背地里悄悄的,也有人说,那都是皇后的主意,不过和太后通个气而已。

    新人们需要巴结位份高的妃嫔们,那些身份贵重的娘娘也需要她们,毕竟以她们今时今日的身份,许多事情已经不方便去做,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所以收服上几个不起眼的妃嫔,往来于后宫之间,打探消息就很有必要,毕竟各宫对宫人的管束都十分严厉,单纯依靠下人们互通有无,实在知道的有限。

    如今,除了皇后要做到不偏不倚,宫里头没有新人穿梭外,几个妃位的娘娘,总有人示好,赔着笑脸。

    先前失宠的曹昭仪,傍上了丽妃,诸昭仪和惠妃走得很近,李昭仪同焦甜甜、何宜芳两位昭仪抱团,更有一些美人、选侍,同这些个昭仪打的火热。

    赵瑶影自滑胎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除开与皇后、几个府邸的老人还有话说,对其他人讲话,十句都不回一句,久了那些个妃嫔,也就不再扰她清静。

    刘维是说话夹枪带棒,她要看顺眼的,怎么都行,看不顺眼的,贴上去也没好脸,所以反倒是清心寡欲的徐澜羽更让她看重,两人常结伴到慈宁宫敬太妃那儿去。

    敬太妃张婉玉是英国公张辅的幼女,虽然膝下无子女,当初却也按勋贵之女免了殉葬,比她们大不了几岁,性子清冷,又是行武世家出身,倒与刘维和徐澜羽都能说上几句。

    宫里头最冷清的,就是永安宫宁婕妤的同顺斋。

    永安宫一直没有主位,宁婕妤虽说住着同顺斋里头,就和一宫之主似的自在。

    后来虽然李昭仪搬了进去,但她那会儿还是婕妤,即使居了主殿,却和宁婕妤位份相同,加之宁婕妤是皇上还在做太孙时的旧人,虽因年老色衰失了宠,也敬她三分,各自还算相安无事。

    等李婕妤变成了李昭仪,行事越发张狂、轻慢,宁婕妤又要每日到她跟前请安,两人就起了冲突。

    说来事小,无非是宁婕妤请安的时候,态度不够恭敬,当然,宁婕妤也觉得委屈,她曾孕有龙嗣,又是府邸跟过来的老人,就算不得宠,宫里连皇后也会给她三分薄面,这么些年,她总是绕着是非走,以求独善其身,偏李昭仪当上一宫主位,要拿她做伐立威,说什么不够恭敬,无非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想着自己将来的处境,她也不反抗,照李昭仪所说,再度施礼。

    一而再,再而三,泥石性子也激起了火,况且宁婕妤旧日里,本是个心思缜密的。竟然拂袖而去,要找皇后评理。

    这还得了,李昭仪哭的是梨花带雨,苦求皇上主持公道。

    恰巧遇上瑾瑜在乾清宫让朱瞻基教她画画。

    听了李昭仪的哭诉,她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看着朱瞻基不解地笑道:“怎么宫里头的事情,现在要父皇做主了吗?”

    她不喜欢李昭仪,人人都说李昭仪长得像她母后,在瑾瑜看来,她那张心形小脸和母后的鹅蛋脸相比,就是没福没气量的刻薄相,比母后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不过如同宫人们私下说的,会惹父皇怜惜而已。

    正被李昭仪哭的心烦意乱,朱瞻基一听瑾瑜此言,如释重负,吩咐内侍,“李昭仪的事,朕也听得糊涂,你们扶她下去,或是皇后那里,或是几位妃子那里,让她们帮着断断官司。”

    李昭仪不找她们,就是忌惮宁婕妤也是府邸出来的老人,皇后和四妃不看僧面看佛面,绝不会让她落了好去,说不准还会怪她小题大作,一听皇上这话,收了泪,失望而去。

    宁婕妤知道是永清公主帮她说话,心里存了几分感激,她擅长做点心,就常叫宫人把她做的一些点心送到坤宁宫去,由皇后让人验过,再端去给两位公主。

    因为考虑到是小孩吃的点心,她只放很少的糖,有时也不加什么油,所以孙清扬也很喜欢让瑾瑜和瑾英当零食吃,连太子朱祁镇,有时过来了,也会吃上两块。

    谁知李昭仪竟然就盯上了,买通了宁婕妤跟前的人,偷偷下了泻药在里面。

    因为没有毒,即使验也验不出什么来。

    这样公主她们吃了,会以为是宁婕妤的食物不干净,厌憎于她。没了皇后、公主撑腰,看宁婕妤还能得意到几时?

    这是住在永宁宫端木堂的丁美人,还有李昭仪跟前大宫女锦画出的主意。

    锦画自到了她的永安宫,百般奉承,所以李昭仪就收了折腾她的心思,只罚了两个月的月例,还调到了自己跟前当贴身的宫女。

    锦画最懂她的心思,说这样对公主她们没什么坏处,只是拉两回肚子,却能狠狠打击宁婕妤。

    丁美人盼着宁婕妤倒了,她好上位,自然大力附和。

    谁知瑾瑜的身体差,这一拉起肚子来就没完没了,人都瘦得脱了形。皇后起了疑心,抽茧剥丝,查到了李昭仪这里。

    皇后最恨有人拿孩子下手,立刻把宁婕妤迁到了万安宫的宜兰殿,封了永安宫的门,半年不许李昭仪进出。

    这还是因为锦画供词说是丁美人出的主意,她家主子并不知情才没重罚李昭仪,丁美人因为位卑权小,身边的人是李昭仪派下来的,不向着她,她说冤枉也没有人信,加之以后还要靠着李昭仪吃饭,就顶了缸,受了十下杖刑。

    锦画因为是宫女,就打了二十。

    经过此事,李昭仪乖多了,知道公主那儿是绝对不能惹的地。

    事实上,她想不乖也不行,她正禁足呢,只盼着皇上能够想起永安宫里,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自己,怜惜一二,早些解了宫禁。

    一更天刚过,永安宫回廊下的宫灯掌起,却不似平日里千光百转的莹亮,只寥寥地点了几盏。

    李昭仪坐在空荡荡的永安宫中,听到窗外落雨的声响,淅淅沥沥,她想推窗瞧一瞧,却发现几扇鱼戏莲叶的窗棂和朱红的大门一样都上了锁。

    她是彻底被软禁在这永安宫里了。

    她坐在倚窗的大榻上,看着大殿中飘荡的烟罗纱幔发呆,听见门响猛地回头——她那张素白的脸,吓得刚进门的锦画险些将手中的食盒掉到地上。

    “娘娘——”锦画一手掩了怦怦直跳的胸口,陪笑道,“您坐这儿干吗,怎么不让她们点灯呢?”

    李昭仪不回答,只看着锦画问:“皇上呢?”

    她如今只信锦画,锦画为她挨了二十大板,拉了丁美人顶缸,上回的计策失败,只能说运气不好。

    所以锦画的伤才好,李昭仪就派她到乾清宫里去寻皇上,讲一讲自个的冤枉和苦楚。如今,在永安宫里,也只有机灵的锦画能够买通关节溜出去。

    就这,还要了她两只赤金的手镯,说是给守门的内侍。

    锦画把汤药放在桌上,点了灯过来扶起她,掀开白瓷青花的汤盅,就着冒出的热气袅袅的白烟,倒了半盏递给她,喜滋滋地道:“昭仪娘娘您看,皇上一听您受了委屈,特地命人煮了,让奴婢带回来给您,让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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