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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金明池畔那点破事1

二月贡举阅卷很快,到了中旬就定了各军州举子个太学上舍贡士的名次,在金明池放进士科登科榜,进士科和明经、算科等不同,进士科最受时人重视,可以说各种打算的人都有,多少人彻夜不眠。

    礼部试和太学上舍试是分开的,但名次都列在一起。正所谓下舍生免解试,直接参加礼部试,中舍生免礼部试,直接参加殿试,上舍生直接授官。

    上舍试第一名是非常荣耀的,名字也列在龙飞黄甲的榜首,后面四人位赐进士及第,其他上舍生为赐进士出身。当然,上舍生也可以参加殿试,有些变态的中舍生、上舍生,他们甚至从礼部试开始参加,博取甲科的荣耀。

    监舍的草地上,到处是游荡的士子,或是三五成群讨论,或是一个人捻转叹息。

    王秀也不能免俗,他也在揪心自己能不能上榜,糊名制虽说不能完全避免作弊,但大多数士子还是凭真本事的,一山还有一山高,他也没有完全把握拿下一关。

    放松下来,他更多的是想起了有琴莫言,她在商水怎么样了?还有朱琏,她为何没有出现?实在让他心有牵挂。

    是日,登科榜放榜之日,举子们个个起个大早,纷纷赶往西厢城金明池。

    大宋真宗皇帝定三年一次的贡举制度,仁宗皇帝把放榜设在金明池,历次登科榜无不在此张榜,演出了一幕幕笑剧和悲剧。

    登科榜张贴并非糊上去就算了,那都是通缉犯人的榜文,三年一举的大事,朝廷的脸面,文人的荣耀,岂可等闲视之。要在吉时由专门的大臣,经一系列繁琐程序把榜文挂上。

    要知道已经被录名的举子,只要殿试不犯大错,基本是铁定的进士,不过是及第、出身不同,同进士自不入大户眼界,但寻常富户却也看重。开封城的居民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很多,但也不乏来拉郎配的。

    举目望去人山人海,大小高官豪绅派人在此守候着,一旦现某人榜上有名,立即当场捉住定亲事,至有现场出价买婿者,进士及第定金高达千余贯,可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只是这般以榜捉女婿,实在让人情何以堪,女子固然是身不由己,被家族当作争取有前途的青年才俊的筹码,男方却也有人早有意中人。

    那些寒门士子、平民子弟,慑于高门大户的权势,即便家有糟糠,也不得不被迫休妻入赘,上演不计其数的悲喜剧。

    老包怒斩陈世美,何其的冤枉啊!寒门士子连高门大户也无力反抗,何况煌煌天家,老包手里的冤假错案啊!虽说是戏剧演绎,却透出当时的无奈。

    王秀和沈默连襟而来,一路上沈默对王秀淳淳告诫,千万要小心别被人抓住,万一时运不济就报万事兴沈家名号。沈家虽比不得那些贵胄世家,但也是富甲天下,一般人还惹不起,只要别被沈家支庶捉女婿的抓到就行了。

    到了地方才让王秀一阵头疼,榜文是张贴了,但那一片人山人海,压根就挤不进去。

    王秀苦笑着道:“早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知道起早点。”

    沈默呵呵笑道:“你别逗了,我看还不如来晚些,最好等他们走的差不多了。”

    隐隐可以看到,有的人走了出来,捉女婿的勾当开始了。分别中没中很容易,凡是上了登科榜的士子,哪个不是脸色神采飞扬,手里还拿着参加殿试的具状,没有中的自然是脸色灰白,萎靡不振。

    王秀眼看旁边一名老者蠢蠢欲动,却又筹措不定,笑道:“老宿,赶紧上去捉女婿啊!晚了可就没有了。”

    老人瞥了眼王秀,很拘谨地笑道:“官人说笑了,老汉家资不丰,也就是来看看混个眼熟,比得上那些高门大户。”

    王秀一愣,这可就奇怪了,明明来钓大鱼的,怎么放了榜不见上去?让他很不解。

    沈默呵呵一笑,低声给王秀解释了一番,才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既然高门大户现场捉人,自会产生反抗,很多士子压根不在乎门第出身,在他们看来只要有真本事,仕途未尝没有有出路,朝廷往往很重视寒门出身的官员,这种官员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他们不断地总结经验,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导致历次漏网之鱼不少。高门大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榜前名次高的错不了,立马地拿下,一些名次低的反而被放走了。

    一般的富家官宦把目光转到了龙飞榜上,那时殿试定了等次,可以说大局已定,那些同进士入了这些人的眼,还得跟孙子一样求人入赘。

    王秀有点想笑,恶作剧地四下看了看,希望能发现赵楷的身影,一个皇子要被哪个捉了女婿,那乐子可就大了。

    “人散了不少,咱们赶紧进去,速战速决。”沈默不待王秀反应,急忙拉着他的袖子向榜文前闯。

    虽说人散去不少,但驻足的举子还有不少,他们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挤到榜文前,目光唰地一下落在红榜上。

    “竟然那么多人!”王秀看着榜文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眼都要花了,足足有五百余人啊!

    一个个名字的找,王秀的心都提高嗓子眼了,从第一个人命开始看,何圭、陆德先一个个人名字看下去。

    沈默现实脸色一变,继而张开了嘴大笑道:“我。那是我,我排名第五十二,肯定比你高了。”

    王秀翻个白眼,没去理会得意忘形的沈默,继续在榜文上寻找他的姓名,一举夺第与恩赐同进士有云泥之别,他当然希望自己一次过关,但看到六十多人的名字,还是没有自己,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要是入不了登科榜丢人事小,恐怕张家又要趾高气昂了,因为第三十六名就是张启元,这小子很有实力,俗话说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他绝不能落在后面。

    “这是大郎吗?”王秀听声音一阵寒掺,真是冤家路窄。

    张启元笑眯眯地过来,又对沈默笑道:“少东主。”嘴上很客气,却完全没有在商水的敬畏,此一时彼一时,沈家是财大气粗不假,但他也一跃入登科榜,按照殿试不黜人的惯例,他是铁定的进士,没有必要太理会沈默。

    沈默瞥了眼张启元,微微颔首一笑,他与张启元并无冲突,对他而言张启元不过是伪君子,对他恭敬也好、疏离也好,只要别惹他就行。

    “别找了。”

    王秀淡淡地看了眼张启元,目光又挪到榜文上。

    “在三百一十六名。”张启元的语气仍然平稳,面带温和地笑容。

    王秀瞳孔紧缩,直接把目光定位在红榜的中后部。

    “快看,你的名字。”沈默轻声说了句。

    张启元眼角余光关注王秀,从一大早他就过来,榜文挂上便寻找自己和王秀的名字,当他看到王秀的等次中下,不由地心下大爽,等着王秀过来看看其灰败的脸色、

    没有想到的是,王秀仅是点了点头,笑咪咪地道:“可算是榜上有名了,走,咱们拿参加殿试的具状去。”

    待看着王秀挤出人群,张启元愣住了,他希望看的一幕并没出现,实在大出意料之外,这是怎么回事?以王秀的名次,殿试策士只要没有奇迹出现,龙飞黄甲上不过是赐同进士出身,多了一字则云泥之别。

    他不理解王秀,应该说他不真正了解王秀,一个多出时人近千年经验的人,有岂能是他能揣摩透彻的!

    “开封府举子沈默,第五十二名。”

    “商水县举子王秀,第三百一十六名。”

    “商水县举子张启元,第三十六名。”

    随着一名唱名吏士高昂地嗓音喊出,一道道如虎狼般地目光,刷地定格在他们身上,那股子气势让人不吝而寒,连张启元也打了个冷战。

    “咱们赶紧走,要被拦住就走不得了。”沈默虽然不怕,但也被看的心虚。

    王秀摇了摇头,坏坏地笑道:“不怕,我的名次低人家看不上我,你倒是小心了。”

    沈默翻个大大的白眼,鄙夷道:“你倒是好算计。”

    “二位,在下先行一步,你们慢慢聊。”张启元多精明的人,刚才是为看王秀脸色望着捉女婿这茬,眼看他们三人形单影孤,立马要闪人。

    “张兄小心。”毕竟是商水的老乡,王秀还算厚道地提醒一句。

    张启元落荒而逃,还没有几步,就被几个官家打扮的人拦住,人家一脸笑容可掬,手里没有半点留情,拉拉扯扯的。

    “刘老二,你这厮放手,我先捉到的。”

    “马六,你这厮混账,明明是我先捉到的。”

    “好了,谁抢到算谁家的。”

    “出个价。”

    让张启元尴尬到了极点,张家在商水时大户不假,他是地道的富二代,但到了开封府就算不上哪门子葱,人家管你是县城里的一霸还是什么的,在金明湖就是土鳖,任他们拉回去让老爷看的女婿,他心里大恨,暗骂起了王秀,却不敢对几个官家假以辞色,人家一看就是高门大户派出的豪奴,他哪里敢得罪这些人。

    王秀看的嘴角上翘,张启元你也有今天,要是摊上个无盐女那就更好了!

    沈默见王秀兴趣盎然,急忙拉了拉他,道:“赶紧走,别看你名次低,到了外边还是有人拉你。”

    王秀听得头皮发麻,急忙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在前面,有你保驾护航。”

    沈默翻个白眼,二人赶紧擦身而过,哪知道又有几人眼尖腿快,分路包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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