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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耒阳(一)

    倏忽间,两人便冲进了房间,刘怀敬高兴地喊道:“刘大神,我把那药铺的药都取来了,您看着用吧。”

    他说的是“取来”,不是“买来”,萩娘清楚地听明白了这中间的区别,不由得暗自扶额,那什么药铺的掌柜,真是抱歉了,希望没太过影响你的生意才好。

    竺法蕴说的则是:“这什么游医,躲在那破庙里不肯来,被我给揪来了,赶紧让他看看吧。”

    萩娘这才注意到,他俩身后还跟着一个素衣白裳的年轻男子,相貌十分清秀,一看便知是个文气的书生,虽是衣袍褴褛,却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脏乱,实在和她想象中的济公式“游医”有很大的区别。

    那“游医”如同小鸡一样被竺法蕴一路拎了过来,已是十分不满,此时便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士……士可杀,杀,不可……辱……你,你们这些强人,实在是无礼,无礼至极,我我……诸葛公瑾,也是有骨气的,说不治,就不……不治!”

    诸葛公瑾,三国看多了吧……这不负责任的爸妈,怎么起的名字啊。

    萩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对这游医的本事更是不报太大希望,却还是正色裣衽为礼道:“真是抱歉,只是事急从权,我们这才失了礼仪,并不是故意对您不敬,还请您本着医者救人之初心,切莫因为一时之气而罔顾人命。”

    那诸葛公瑾见萩娘温婉有礼,说话亦是不卑不亢,忙叹道:“也罢,您说的对,医者之初心便是济世救人,若是因个人私怨而见死不救,这才是真正小人行径,病人就是这位吗?我来看看。”

    这可不是顺坡下驴,明白吗?哼。

    他二话不说便走到寄奴身边,伸手去搭他的脉息。

    刘穆之扎下最后一根金针,这才伸手擦了擦汗,拉下采棠榻前的幕帘,对萩娘说道:“你看着她,别让她受了风,过一刻钟我再来收针。”

    诸葛公瑾闻言转身道:“还有一位病人吗?”

    刘穆之不屑与他说话,直直地走向刘怀敬,看了看他带来的各色草药,取了其中的一部分,认真地嘱咐他道:“就用这一两连翘,两片栀子,一两知母,配上这半朵金银花,一起煎药去吧……”

    刘怀敬忙应声道:“是,我这就去问小二借个药炉子去。”

    “慢着!”

    刘穆之和刘怀敬一起回头,却见那衣着破旧的游医诸葛摇头道:“知母虽是也有清热泻火之效,然而这名男子的两尺脉微弱,显然是身体极其虚弱,是经不起知母的药性的,若是真用了,只怕热是解了,人却会更加虚弱,于病情并无益处。”

    刘穆之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用老的药方,这游医竟还真当自己是个神医了,竟然自己的药方都敢质疑,他故意问道:“那么,以您来看,倒是要用什么药材更好呢?”

    诸葛胸有成竹地说道:“这男子的伤势一看便知是被用了刑的,而那下手之人更是狠毒无比,棍棒之上似是混有异物,如今伤口已然恶化,若不是重新清洗的话,吃多少草药都没用,如今您要准备的并不是内服之汤药,而是外敷的解毒药水,以我之见,还是用蒲公英加上牡丹皮,浓浓地熬一大锅热水,以备清洗之用。”

    刘穆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这才不由得严肃了起来,正色问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却不知您是怎的学来这些独特的医术的,我所阅览的医书上并无类似的记载……”

    诸葛轻笑道:“您说笑了,我这哪是什么独特的医术,不过是这镇上的穷人都找我看病,这些平民又有几个没有挨过大家贵族的棍棒的,久而久之,我也对这种伤势熟识了而已。”

    刘穆之这才失笑道:“原来如此……”

    刘怀敬兀自傻傻地问道:“刘大神,我现下究竟是煎什么药去?”

    刘穆之尴尬地答道:“自是用蒲公英加牡丹皮用大锅熬水去,这还用问吗?”

    诸葛面上半点自矜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平静地又问道:“还有另一位患者,却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也是一样的症状吗?”

    刘穆之已经完全忘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若是那游医能治好采棠姑娘,我便如何如何”的话语,忙引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这位姑娘也是身负重伤,然而却是流血过多,如今已是气若游丝,我用金针给她吊着精神,却是没有更好的法子,您可有主意?”

    萩娘站在榻前,见那诸葛公瑾就要伸手来打帘子,忙拦住他道:“您有所不知,这,这刚用了金针,不适合见客呢。”

    诸葛立刻明白过来,羞得面色微红,点头道:“既然如此,烦请您将她的右手给在下搭一搭脉。”

    萩娘忙轻轻地拉过采棠的右手,靠在一边的软垫上,对他说道:“您请。”

    诸葛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伸手搭了上去。

    开始他的神色十分轻松,并无什么难解的样子,然而很快便皱起了眉头,竟是抓着采棠的手不放,嘴里反复地说道:“奇怪,奇怪~”

    刘穆之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这位姑娘的伤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诸葛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皱眉道:“稍等,我再确认下。”

    几乎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诸葛才最终说道:“我没看错,这脉息……十分特别,确实是失血过多后晕厥的脉息没错,然而这脉息虽然微弱,却十分急促,这病人,身体应是与常人不同。”

    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当年村头那张铁哥,被牛撞了之后,肚肠都流了出来,血止都止不住,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昏过去了,他的脉息就和这病人类似,然而却不似这般急促,怎会这般急促?实在是令人不解。”

    刘穆之疑惑地问道:“便是脉息急促些也是常事,因人而异罢了,这是怪异在何处?”

    诸葛摇头道:“不是,这脉息本已微弱得几乎探不到,然而一起一伏间却十分有力,一般失血虚弱之人,脉息应是无力,且缓慢,这样对身体的保护其实是最好的,降低了身体内部的运作,更能平稳地慢慢救治,而这病人……”

    他顿了顿,斟酌着说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倒像是这病人是自己急着要醒来,不顾自己的身体虚弱,并不适合醒来。她努力地用意志和身体去对抗,这样对自身的损伤其实是最大的,若是她真的醒了,只怕也是……也是她殒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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