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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药

    贾善救回戚红英后,两人暂时在一座山神庙里落了脚。

    由于莽苍山方圆千里,山神庙众多。这也是其中一座而已。

    他把她放在蒲团上坐了。才问道: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戚红英这时已经不再害怕。于是打量了贾善一番,轻轻开口道:

    “我是从太平府来的,要到京城去。”

    贾善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坐了下来,看到戚红英身着红衣,遂颇感疑惑道:

    “你不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戚红英听他这么说,不仅莞尔一笑。盯着贾善的眼睛道:

    “我可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要去京城,额,嫁入沈家。”

    贾善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灼然道:

    “那你要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回太平府,再做打算。”

    戚红英听他这么说,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低声道:

    “我不想回去。”

    贾善脱口而出:

    “为什么?”

    戚红英盯着自己的脚踝,摇了摇头道: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现在腿上的伤还没有好。等这伤好了,我再回去。”

    贾善显的很为难,他从没有和女人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盯着庙门前的一颗大树,断然道:

    “你不能待在这里,我现在就送你回太平府。”

    他说着站起来身来,便要上前抱戚红英。戚红英慌忙推开他,红着脸道:

    “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开窍呀。我现在不回去,我意思是我不想回去。”

    她说着说着,竟哭出声来,哽咽着道:

    “我爹把我嫁给沈家,根本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只不过是为了依附沈家的权势,把我当成了维持两家关系的物件。”

    贾善一听这话,顿时愣怔起来。他看着戚红英哭了起来,一时不知所措,焦急道:

    “你别哭了,算了,算了,我不送你回去了。”

    说完转身回到蒲团前,颓丧地坐了下来。

    戚红英越哭越伤心。贾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为难道:

    “你到底在哭什么嘛,你父亲真的这么狠心,不为女儿的幸福着想?”

    戚红英头也不抬,用手帕擦眼泪,嘴里嘟囔道:

    “我骗你干嘛,我父亲不喜欢我母亲,所以也不喜欢我。我回到戚家,还要看父亲的脸色,我母亲受了一辈子气,我不想再跟着受气了。”

    她突然又放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道:

    “可是,我最担心的还是我母亲,我没出嫁前,父亲欺负母亲,我还可以陪着她。现在家里只剩下母亲自己了,不知道父亲要怎么欺负她呢。”

    她的哭声开始在整个山神庙里面回荡。贾善显得很焦灼,遽然站了起来,走到戚红英面前,搂住她的臂膀道:

    “算了,你别哭了,你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戚红英顺势把头靠在了贾善的胸膛上面,低低道:

    “那你还要送我回去吗?”

    贾善依然很焦灼,想把戚红英推开,但是手却不听使唤,喃喃道:

    “不,不送,不送了。不过等你的脚伤好了,你就要回去,不能再待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你们人类。”

    戚红英突然止住了哭声,问:

    “你不也是人类吗,为什么你会住在这里?”

    贾善慌乱中想说出自己狐妖的身份,这时何义平从庙门前走了进来。于是他一把推开戚红英,迎上前去:

    “大哥,你回来了,你没有受伤吧?”

    何义平面色凝重,盯着庙殿前的一尊神像道:

    “我没事,弟兄,刚才那群人,”

    他看向坐在蒲团上的戚红英,转了个话头,问道:

    “她没事吧?”

    这时戚红英率先开口道:

    “多谢恩人相救,小女子无碍。”

    何义平于是要转身走出庙门,这时贾善灼然道:

    “大哥,她脚扭了,你看怎么办?”

    何义平一听这话,止住脚步。又转身走到戚红英面前,道:

    “让我看看。”

    戚红英伸出被崴的左脸,轻轻地撩开裙脚,脚踝已经由红肿变的青肿。看样子是淤血凝滞,经脉不通,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

    何义平站了起来,看向贾善道: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我去山上采些草药来给她敷上,可以快些消肿。”

    他说着便朝外面走去,贾善急忙拦住何义平道:

    “大哥,你休息一会儿,小弟亲自去采草药,你,”

    他看向坐在蒲团上的戚红英,为难地道:

    “你陪着她在这里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何义平看向贾善,终于不再板着脸,问:

    “你认识草药吗?”

    贾善挠了挠头,道:

    “大哥,你告诉我草药的样子,我保准给你采回来。”

    何义平在庙殿前踱步,背绑着手沉吟道:

    “桑枝、牛膝、川芎、延胡索、郁金、姜黄、乳香、红花、艾叶,土鳖虫、骨碎补,这些草药你都认识吗?”

    贾善顿时懵了,他以为一次需要这么多的草药,因此咂了咂舌头道:

    “大哥,除了桑枝、红花、艾叶,其他的小弟都不认识。不就是敷个草药吗,真的需要这么多?”

    “确实需要这么多,这下你明白了吧。还是我去找回来,你在这里陪着她吧。”

    何义平说着缓缓地走出了庙门。贾善为难地看向戚红英,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

    这时戚红英看何义平走远了,捂着嘴咯咯大笑起来,“你这小弟,可真是当的糊里糊涂。你大哥一定是骗你的,哪里需要那么多草药呢。在我看来,只一味红花就够了。”

    贾善有些尴尬地在蒲团上面坐了下来。半天,开口道:

    “不是我糊涂,我相信大哥说的话。我大哥说要用那么多草药,就一定用到那么多哩。”

    戚红英不再发笑,盯着贾善的眼睛,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贾善看着庙殿前的香桌,显得不好意思,“我叫贾善。”

    戚红英往他身边挪了挪,开心地自我介绍道:

    “我叫戚红英,‘红英’就是红花的意思。取自晏殊的一首词:‘红英一树春来早,独占芳时’,呐,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贾善搓了搓手,艰难地开口,“你的名字真好听。”

    戚红英听他这么说,顿时开心地笑起来,沉吟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贾善很焦灼,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盯着戚红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马上看向庙门前的那棵大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

    “是我自己随便起的,我大哥说了,我这个名字很有意义,可以催人向善。”

    戚红英顺着贾善的目光望去,庙门前的那棵银杏树,显得突兀而孤立,露出一些光秃秃的枝桠。地上堆积着大片金黄色的落叶,被风一吹,便打着漩涡漫天飘零。

    戚红英突然觉得有些悲伤,他看向贾善,问道:

    “我可以为了自己而活吗?”

    贾善回过神来,戚红英的问题显得很奇怪,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过去他每天都在杀戮,活的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直到他遇到了何义平,才终于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或者说,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做出选择。

    于是他看向戚红英,盯着她的眼睛。平静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只要能够听从自己的内心,便是在为自己而活,那样你就是自由的。”

    戚红英听罢,重新看向庙殿前的那棵银杏树。那些随风飘零的枯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地上,围绕在银杏树的周围。

    她粲然一笑,道:

    “你说的很对,从今天开始,我戚红英要为自己而活!”

    贾善看着戚红英慨然的神情,幽幽问道:

    “你脚上的伤好了?”

    “哎呦”,戚红英本来挣扎着站了起来,这时经贾善一提醒,脚上顿时又传来阵阵的剧痛,直疼的她重新蹾在了蒲团上面,撒娇道:

    “哎呀,人家都忘记了,你又要提起来,哼!”

    贾善显得很焦灼,他红着脸道:

    “是我不好,怪我,怪我。你快别乱动了,好好坐下来休息。”

    他说着强作镇定地别过脸去,心里焦灼地期盼着何义平快些回来。

    傍晚的时候,何义平终于回来了。他算是松了一口气,匆忙迎上前来,问道:

    “大哥,草药都找齐了?”

    何义平微微一笑,点头道:

    “都找齐了。”

    他说着从手中亮出一捧红花的花蕊,对着贾善道:

    “把这些红花,每次捏一小撮,煎服。剩下的红花,捣碎,给她敷在脚踝上面。”

    贾善挠了挠头,道:

    “煎服可以,要敷让她自己敷,我可不帮忙。”

    何义平看向戚红英,又看向贾善。浅笑道:

    “人家一个女子,现在又受了伤。你尽心尽力,替人家煎药敷药,难道不应该呐?”

    贾善红着脸,觉得自己被骗了,“大哥,早知道一味红花就够了,还不如让小弟去呢,你怎么还骗小弟呢?”

    何义平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道:

    “那个,我还有事。你陪着人家,记得按时煎药、敷药。”

    他说着,抽身朝庙门外面走去。贾善算是被逼上梁山,只得硬着头皮,去为戚红英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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