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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贼踪侠影

    “东城无树西起风,百折河流绕塞通。河上驱车应昌府,月明偏照鲁王宫。”

    元人杨允孚笔下的“鲁王宫”,坐落在漠南达里诺尔湖西南岸边的平滩上。至正二十八年,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被朱元璋赶出大都之后,几度北撤,辗转苟安于此,“鲁王宫”一度成为北元的“帝都”。大元风流云散之后,这里成了鞑靼部落达延汗巴图蒙克的汗廷所在地。

    时间倒流回几个月前——

    这一日,不甚宽敞的大殿中,“小王子”巴图蒙克高高在上居中而坐,在他右侧的阶下,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古稀老者。老者的右侧,依次站立着殷风、邬云、鲍雨、单雪、韩冰、严霜等六个“金帐武士”。在他们对面上首,坐着小王子的次子、右翼三万户济农乌鲁斯博罗特,他的左侧,亦是站立着身穿蒙古装束的文武大臣。兵败逃回的阿尔木、阿克苏匍匐在地,正跪在“小王子”面前。

    “小王子”脸色铁青,眼睛瞪着跪在面前的两人,恨不得喝令推出斩首,犹豫再三,这才冷冷地说道:“你俩起来吧。”

    阿尔木、阿克苏暗中长吁一口气,朝上面磕了一个头:“谢大汗。”起身站过一旁。

    乌鲁斯博罗特瞟了对面的老者以及殷风等人一眼,站起身向“小王子”说道:“父汗,此次宁夏一战,阿巴海等数十员猛将以及几万精兵战死,乌力罕将军被擒,灵州、静州、平罗三城得而复失,难道就这么认了?”

    “小王子”将手一摇,恶狠狠地说道:“此仇不报,誓不罢休。不过……”

    “父汗顾忌什么?儿臣愿带兵光复三城。”

    “不。我国原本兵微将寡、粮草不足,宁夏一役,我们大伤元气,所以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乌鲁斯博罗特年少轻狂,怎能忍住这口恶气?但父汗说的不错,现在起兵确实不宜。于是将气撒在对面的几个人身上。他气咻咻地说道:“哼,说什么年送黄金万两帮助夺取宁夏诸卫,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只可惜几十万两黄金被人暗中瓜分了。”

    “济农大人,你别在那里指桑骂槐,谁分黄金了?”“岭南八凶”中的老五鲍雨,性情暴躁,听乌鲁斯博罗特含沙射影指责自己兄弟分了黄金,不禁大怒,戟指反问道。

    “你敢说送给梁芳的黄金没有分给你们?哼,当年胸脯拍得咚咚响,说什么只要舍得黄金,保证能得几座城池。黄金倒是舍了几十万两,城池呢?在哪里?” 乌鲁斯博罗特索性翻脸,大声反诘道。

    “济农大人,此话不是您这样说的。早在二十年前,灵州、静州、平罗三城不是被你们占领了吗?若非你们得陇望蜀,要与大明解除宗藩关系,写下一纸交还三城的承诺,何至弄到这种结局?”邬云的话绵里藏针,将乌鲁斯博罗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得陇望蜀怎么了?解除宗藩关系怎么了?成吉思汗的子孙难道还要仰人鼻息、对你们汉人俯首称臣?若非你们弄的那个眼线传递假情报,我军何至于一败涂地?”阿克苏既要进一步推诿兵败脱逃之过、又想趁机讨好乌鲁斯博罗特,于是朝邬云抢白道。

    “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吧?只怪陈文祺那厮太狡猾。”邬云有点心虚,连忙辩解道。

    “哼,还不知在哪里弄个白痴来糊弄我们,反说姓陈的狡猾。” 乌鲁斯博罗特缓过一口气,这时揶揄道。

    “你……”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小王子”喝住了双方,扭头对那老者说道:“国师,梁芳帮我们得到静州等城池不错,我们也为此送出了二十万两黄金。可他弄的那个韦坚实在可恶之极,害得我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现如今,我们城池没有城池,黄金没有黄金,只有他梁芳,不损一根毫毛。你说,他应不应该给个说法?”

    原来这个老者便是他们的“国师”。

    “国师”欠了欠身,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要梁芳给什么说法?请大汗明示。”

    “国师,对本汗来说,二十万两黄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本汗之前倾囊相送,不就是为了得到几个城池吗?如今这几个城池没了,而且是他梁芳荐人不当所致。因此,他可不能若无其事般坐拥二十万两黄金吧?”“小王子”仍然语焉不详。

    “老夫明白了,阿云。”

    “弟子在。”邬云跨出一步,对“国师”躬身行了一礼。

    “你与阿冰走一趟吧。给阿芳带个话,这次大汗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他有天大的责任,可不能在皇宫里享清福啊。就说老夫的意思,要么设法与大汗再弄几座城池,要么吐出大汗的黄金,否则的话,便将他的头割下带给老夫。”“国师”说完,扭头看了“小王子”一眼,见“小王子”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是。老七,我们走。”

    “慢。”“小王子”叫住正要出殿的邬云、韩冰。

    “大汗有何吩咐?”

    “小王子”瞥了一眼坐着的国师,又依次看了一遍殷风等“岭南八凶”,冷冷地对邬云、韩冰说道:“宁夏一战,本汗不仅丢失了三座城池,还损兵数万、折将几百。可你们几个金帐武士毫发无损,本汗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失望。”说到这里,国师和殷风等人显得非常尴尬。殷风正要开口辩解,无奈“小王子”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本汗不为己甚。这样吧,乌力罕将军被俘至今不得回国,此去中原,你们设法将他救回,以赎前愆。”

    “这……”邬云心里“咯噔”一下,眼睛望向“国师”。乌力罕被大明所擒,势必打入囚牢重兵看守,以二人之力,要想救他出来,堪比登天还难。

    “国师”见“小王子”给邬云两人加了这个任务,已知他对自己和“岭南八凶”产生怨忿。心里打着算盘,口里却说道:“阿雪,你也随二师兄他们一起去吧,到中原后相机行事,务必救出乌力罕将军。”

    “是……”

    邬云还欲再说,国师挥了挥衣袖,低声喝道:“大汗金口已开,废话少说。”邬云似乎对国师颇为忌惮,当下不敢吱声,带着单雪、韩冰离开鲁王城,一路晓行夜宿,向大明京城而来。

    虽然其时严冬已过、暖春早至,但塞北依然是大雪纷飞、冰封千里,因此邬云等三人的脚程不是很快,等到他们潜入京城时,已是春末夏初。

    梁芳在京城的宅邸,邬云是知道的。当年梁芳的两封密信失落后,便是邬云跃上梁芳宅邸的屋顶并故意弄出声响,将梁芳引入郊外的小树林的。

    邬云等三人轻车熟路,找到梁芳的宅邸。到门前一看,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宅门紧闭,门上交叉贴着盖有顺天府朱红大印的封条。经向路人询问,才知梁芳通敌事发,家产被抄,人也已经贬至南直隶闲住去了。

    “二哥,这趟差事可不是一般的棘手啊。梁师兄东窗事发,贬去南直隶,说是‘闲住’,又与坐牢何异?让他再弄几座城池?哼哼,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他的家被抄,几十万两黄金也是吐不出来了。您说怎么办?”单雪向邬云嘀咕道。

    邬云还没答话,韩冰接口道:“这件事倒不是很难办,难办的是如何将乌力罕救出来。”

    “老七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单雪高兴地问道。

    “师父不是说了吗?要不弄几座城池,要不吐出黄金,不然的话,割下他的头带回去便是。”韩冰若无其事地说道。

    敢情所谓的国师便是“岭南八凶”的师父——岭南老怪!

    单雪还以为他真有什么高招,听他一说,当下气得眼睛一翻,骂道:“亏你说得出口,你真能对自己的师兄下得去手?”

    “师父不是这样说的么?”韩冰犹自不服,争辩道。

    “蠢才,师父他是说给小王子听的。”单雪斥道。

    邬云挥手制止两人的争吵,说道:“好了,你俩不要抬杠了。南直隶是要去一趟的,虽说不能真的要了梁师兄的人头,可也要向他讨个说法,没的他在那儿享清福,害得咱哥儿们四处奔波、餐风露宿,还担心着回去如何交差。真正棘手的是救乌力罕,他现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关着,怎么救?你们说说看。”

    二人听罢,一时做声不得。

    见两人不说话,邬云继续说道:“硬闯大牢不仅救不出人,咱仨还可能搭进去。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办法?”单雪问道。

    “明日散朝的时候,咱们绑他一个王公大臣,然后与他们交换乌力罕。”

    “好,这办法可行。”韩冰想都不想,拍掌赞同。

    “好什么好?”单雪瞪了韩冰一眼,说道:“朝中一品二品大员出门回府禁卫森严,别说绑架,恐怕近身都难。没有禁卫的小官,绑了也无用。”

    邬云似乎早已想到这一层,等单雪说完,这才说出自己的计划:“的确如此。不过有一人虽然品级不高,但眼下风头正劲,绑了他,大明朝廷肯定同意交换。”

    “这人是谁?”韩冰问道。

    “莫非是……陈文祺?”单雪猜测道。

    邬云瞟了一眼韩冰,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老七你可要向你六哥学着点,多用用这里不吃亏。”然后问道:“老七,你说说看,绑架陈文祺行是不行?”

    韩冰被邬云说了两句,不敢贸然开口,想了想说道:“您不是说了吗?陈文祺的品级不高,进进出出都是只身一人,绑架他自然容易得多;而他眼下风头正劲,朝廷很看重他,若他被绑,那皇帝老儿必然不舍,所以同意交换的可能性很大。”

    “嗯,孺子可教也。”邬云赞了他一句,又补充道:“即便那皇帝老儿不肯交换,咱们将陈文祺带回‘鲁王宫’,小王子恨他入骨,咱们这‘差’十有八九就算交了。”

    三人计议一番,决定暂且放下梁芳的事情,先将陈文祺“解决”了再说。可再一打听,陈文祺也已离开京城,回乡度假去了。好在黄州府与南直隶均在长江中下游,相隔不是很远。于是三人离开京城,南下直奔湖广。

    这一日黄昏,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汉口。见夕阳快要西下,邬云与单雪、韩冰一商量,决定临时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去黄州府。其时,汉口只是陕西商人经汉水改道长江的一处聚集场所,集镇规模远不及对岸的省治武昌。因此三人下到江边,乘了渡船来到南岸。

    三人中,韩冰从未到过江南,虽然年龄一大把,却是见啥都感到稀奇。刚一下船,忽听韩冰指着远处说道:“老二、老六,你们看,那里围着一些人在干嘛?哎呀,是一个女孩儿。”

    “老七,不要大惊小怪的行不行?我们还是少说话、少惹事,免得被人发现。”单雪低声说道。

    韩冰被单雪抢白了几句,虽然不敢还嘴,可眼睛仍是努力地往那边张望。走了几步,又兴奋地低声说道:“老六,又来了个女娃。哟,怎么打起来了?”单雪正要呵斥韩冰,忽然邬云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别作声”,然后凝神望着那打斗的情景。

    “难道是他?”看了一会儿,邬云疑云顿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是谁?二哥,您认识那边的人?”单雪问道。

    “不,应该不是他,他怎会是个女子?”邬云没理单雪,仍旧在那里自说自话。

    “二哥,什么他、她、它的,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听听。”韩冰说道。

    邬云收回目光,望了望单雪、韩冰,说道:“那日在肤施县酆家屋前,我和老四遇见杨羡裕的两个徒弟和一个少年公子,双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后来陈文祺赶到,从我俩的手中救下了他们。那少年公子一见陈文祺,便叫他‘大哥’,陈文祺也称那少年公子‘贤弟’。”

    “那又怎么啦?”韩冰不解地问道。

    邬云将手向人群中一指,说道:“我怀疑这女子就是那个少年公子。”

    韩冰“嗤嗤”一笑,揶揄道:“二哥真会想象,敢将女子想象成男人。”

    乌云正色道:“不,当时我就好生奇怪,两人手牵手握住不放,大男人怎会恁地亲热?看来应该是此女妆扮的。咦?你们看,此女的武功招式与当日那个少年公子极为相像。呵呵,若真的是他,要擒住陈文祺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大哥有何妙计?”单雪问道。

    乌云思忖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俩偷偷上去,故意喊出陈文祺的名字,看那女子有何反应。若他充耳不闻,便是为兄看走了眼,你俩便悄悄地退回来;若是她有反应,必是陈文祺的情侣无疑,你们便趁她不防,将她捉住。我下去租艘小船等候你们,捉住了她便连夜走人。有她在手,不怕陈文祺不乖乖就范。哼哼!”

    “此计甚妙。老七,咱们走。”单雪一挥手,与韩冰两人向人群跑去。

    此时,沈灵珊一掌制服了赵四,正与那个精瘦男子将他捆绑。韩冰大叫一声“陈文祺啊陈文祺”,果然听到沈灵珊接口问道“大哥,你在哪儿?”

    单雪、韩冰二人大喜,趁沈灵珊神思恍惚之际,一袭得手。两人架着沈灵珊飞快地跑到码头,早有邬云在此接应,三人将沈灵珊捆绑结实,丢在船舱之中,然后拿起备用的木桨,将小船划得像离弦之箭,向下游疾驰而去,瞬间超过了许多船只。

    一见是邬云,沈灵珊发指眦裂,本是雍容闲雅的她,这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邬云,你这老贼、小人、无耻之徒,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还不说,还趁人不备暗算偷袭,真是丢了你八辈祖宗的脸了。”

    “女娃儿,别说的那么难听啊,谁暗算偷袭你了?我们这不是请你一起去见你‘大哥’嘛。”自从领受“小王子”救出乌力罕的“任务”之后,邬云一路上惴惴不安。虽然与单雪、韩冰共同设计绑架陈文祺交换乌力罕,心里并无十足的把握。如今捉住了他的爱侣,以此为钓饵,不怕陈文祺不上老夫的钩。因此他的心情无比畅快,加之船在江心也不怕有人知道,遂任凭沈灵珊百般叫骂,仍是不急不恼。

    沈灵珊的叫骂,惊动了刚刚被他们超越的那艘船上的客人。

    船上,除了年轻的艄公之外,便是一个布衣长衫、唇边蓄有三绺白须的七旬老人。

    “船夫,划快点,跟着前面那艘小船。”老人手指前面向年轻的艄公说道。

    “老人家,他们划得太快,怕是跟不上呢。”年轻艄公加劲划了几桨,两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无可奈何地说道。

    “船上有备用的……桨吗?”老人显然对船桨不太熟悉。

    “有,在船舱下面,您掀开船板就看得到。”

    老人掀起船板,果见里面有两支小桨。老人抽出其中一支,将船板还原,然后对年轻艄公说道:“你把好方向。”说罢将小桨插入水中,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小船像被人猛力推动,瞬间蹿出丈余。年轻艄公大喜,忙以桨代舵,掌控着小船行进的方向,望那前面的小船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按照两船的速度,不到盏茶功夫便可追上邬云他们。这时,年轻的艄公感觉船速慢慢降了下来,便不解地问道:“老人家,怎的不追了?”

    “不必追上,跟着他们就行。”

    “跟着他们?那……要跟到什么时候?”年轻艄公问道。

    “跟到他们靠岸为止。”

    年轻艄公有些犹豫,问道:“谁知他们在何处靠岸?若是他们要去九江怎么办?”

    “那就跟到九江呗。” 老人淡淡地说道。

    “老人家,您不是要去黄州府的吗?再说了,小的家里还有事情啊,今晚还要赶回去的。”年轻艄公急道。

    说话间,两船的距离逐渐拉开,老人使劲划了两桨,口里说道:“事急从权嘛。前面船上那个女娃儿分明被绑架了,咱不能不管吧?老夫多付你船资便是。”

    年轻艄公似乎有些害怕,说道:“小人家里实在是有事啊。再说了,前面船上有好几个人呢,您老人家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依小人看,咱还是别管闲事了。”

    老人闻言怒道:“胡说。习武之人,原本就要扶危济困、打抱不平,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倘若那女子是你的妻女,你救还是不救?”

    那年轻艄公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敬佩地说道:“老人家教训的是,小子就陪您跟下去。”

    老人转怒为喜,从怀中取出一只十两的银锭,放在船舱,说道:“船资先给你,免得等会来不及。”

    年轻艄公连连摇头,说道:“老人家,小人哪能收您这么多银子?还是按先前定的船资给吧,也算小人跟着您做了一回行侠仗义的好汉。”

    老人笑笑,说道:“无妨,你就收着。”

    年轻艄公担心地问道:“老人家,前面船上有三个人呢,而且看样子比您还要年轻一点,到时候您一人对付得了吗?”

    老人摇摇头,说道:“那三个人老夫全认识,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恶人,不仅比老夫稍稍年轻,武功也很厉害。若他们联手,老夫的确没有胜算。何况一打起来,还要维护女娃儿的周全。说实话,今日还真有些棘手呢。”

    “这可怎么办?小人又不会武功,不然的话小人与您联手,事情就好办许多。”年轻艄公着急地说。

    老人眼神一亮,说道:“你若愿意帮助老夫,倒也无须武功。”

    年轻艄公爽快地答道:“您要小人如何做,请吩咐。”

    老人低声与他说了几句,年轻艄公听后连连点头。

    朦胧中,年轻艄公忽见前面的小船开始向左行进,忙低声对老人说道:“老人家,他们似要靠岸了。”

    “啊?这是哪里?”

    “我看看——老人家,巧了,他们也要去黄州。”年轻艄公兴奋地说道。

    “好,待会儿就按刚才说的办。”老人手上一紧,小船飞快地破浪前行,不大一会,紧挨着前面的小船靠了岸。

    老人将小木桨一扔,腾身而起,离船上岸。

    “哎,我说老人家,您这船资给的不对吧?”见老人下了船,年轻艄公在后面喊道。

    老人头也不回,说道:“哪里不对?不是说的二十文吗?”

    “二十文?您记错了吧,先前明明说好了五十文的。快补上三十文。”年轻艄公跳下船,望老人身后追来。

    老人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说好五十文?好,就算五十文,老夫身上只有二十文,剩余的等老夫有钱时给你。”

    “想赖账?没门。前面的大爷,帮小的拦住他,我要抓他见官。”年轻艄公边追边喊。

    老人假装跌跌撞撞地跑到邬云等人中间,趁拉着沈灵珊的韩冰瞧热闹之际,突然挥掌向他拍去。夏夜虽没有白天热,却也不凉,但韩冰被老人的掌风一拂,竟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随即手上一轻,沈灵珊被老人夹在腰间,已蹿出一丈多远。

    “站住!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韩冰大喝一声,拔腿便追。邬云、单雪见状,也迅速赶了上来。

    老人停住脚步,一把扯断沈灵珊身上的绳索,低声对她说道:“娃儿,顺着此路往前跑,不要转弯,我一会儿与你会合。”

    说完转过身冷哼一声:“邬云,去年你差点没把我徒儿打死,老夫今日要与你算算这笔账。”说完朝他们背后喊道:“师弟,快点过来,堵住退路,别再让他们漏网了。”

    邬云一听大惊失色,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合自己三人之力也未必能赢,现在他师兄弟二人同时现身,自己三人岂是敌手?正准备招呼单雪、韩冰快跑,猛的灵光一闪:不对,若他师兄弟二人在一起,为何只有他一人现身,莫非有诈?

    趁邬云等人患得患失之际,老人转身就跑,却见沈灵珊依旧伫立当场,“娃儿,你怎的没走?快跑。”边说边抓住她的胳膊,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待到邬云明白过来,已是追悔莫及,身在异乡地形又不熟,便打消了追赶的念头。心里恼怒那年轻的船夫,转身来到江边要找他的晦气,无奈他的小船已到江中,正溯流而上,要追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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