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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血战静州

    “大人,不好了。”阿巴海还没有发问,探马已经到了演武堂前。

    “慌什么?慢慢说,怎么回事?”阿巴海不悦地问道。

    “大人,明军在城墙脚下安放了两层**,第一层**炸穿城墙之后,趁着我军组织人力堵口的时候,又引爆了第二层**,我军伤亡惨重。”

    “敌人……敌人攻进来了么?”阿巴海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次爆破后,城墙已经炸出了很大的豁口,明军正在从豁口中攻进城来。”

    “传我的军令,组织人马发动反击,坚决将明军赶出城外。临阵退缩者,斩!”

    “是。”

    “大人,明军来势汹汹,又有火器之利,我军势单力孤,实不足以与之抗衡。莫如趁北门没有明军的机会,从那边突围吧。”阿尔木小心翼翼地说道。

    “突围?”阿巴海双眼一瞪,气急败坏地看着阿尔木说道:“伯颜蒙可、哈森额尔敦迟迟不见来援,想必平罗、灵州形势相当危急,说不定已经失守。如果我们再放弃静州,三城尽失,大汗会怎么样无须我说了吧?别忘了,无论进贡还是守城,你我二人是栓在一起的蚂蚱,弄丢了三座城池,谁都脱不了干系。”

    阿尔木被他一说,顿时面色一黯,呐呐地说道:“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啊,如果落在明军手里,不仅性命难保,恐怕还有一番羞辱哩。”

    阿巴海阴冷地一笑,说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现在兴许是重创敌人的良机。”

    阿尔木闻言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良机?什么良机?”

    “你想想,虽然城墙被炸开了豁口,但豁口周围肯定是乱石堆积,别说带轱辘的‘虎威炮’、‘火龙车’没法进城,就是马匹、步兵也是难以快速行走,何况豁口虽大也不能一下子涌进千军万马,我军只消在豁口前摆下强弩阵,哼哼,说不定明军的尸体便能将豁口重新堵住哩。”

    经阿巴海这一说,阿尔木不禁转忧为喜,竖起大拇指赞道:“大人高见,在下佩服至极。”

    阿巴海手一挥,说道:“不过,这城墙被炸,难免有人惊慌失措、也会有人想着弃城而逃咧。”说到这里望了一眼阿尔木,阿尔木尴尬至极,满脸通红。阿巴海暗中一哼,继续说道:“因此,你现在就去北门督守,如有胆敢从北门逃跑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大人。”阿尔木劝逃不成,反而领了个防逃的差事,只好勉强答应,带了几十个亲兵往北门去了。

    正如阿巴海所言,明军进攻遭遇到极大的困难,城墙豁口虽大,但能够通行的地方并不宽,而且砾石挡道,不仅战马无法踏入,即便步兵也无法发起冲锋。这样一来,少数“走”过豁口的将士便成为敌人强弩的“靶子”,非死即伤,一时攻城受挫。

    陈文祺命亲兵叫来千总吕剑群、彭传军和把司官艾先云,对他们说道:“城墙虽已炸开,但砖石遍地,行走艰难,如此强攻,徒添伤亡,须要改变一下打法。”

    “陈将军,怎么打就请下令吧。”千总吕剑群快人快语。

    陈文祺朝他点点头,说道:“好。你去挑选四十八名身强力壮的勇士,将偏厢车的轱辘卸下,每辆车以八人扛载、八人持盾掩护,三乘火龙车并排当先开道,你与彭将军各带一千火枪手紧随其后,突进城之后兵分两路,一路杀向城门,一路杀上城楼,以最快的速度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大部队便可顺利入城。”

    “遵命。”

    “艾先云。”

    “在。”

    “将‘虎威炮’推至豁口附近,向敌人的强弩阵实行炮火压制,掩护吕、彭两位将军突击。”

    “是。”

    不大一会,在“洞子车”的掩护下,两尊“虎威炮”已经推到护城壕的对岸,艾先云指挥炮手降低炮口,对准城内敌人的弓弩阵,连轰数炮。早已等候在侧的四十八名勇士,趁着硝烟未散,扛着偏厢车一字排开向豁口奔去,三乘“火龙车”喷出炽热的火焰,恣意燃烧着对面弓弩手的盔甲和肌肤,所到之处均是一片火海。紧随其后的神机营火枪手长枪短铳齐射,顿时声如雷鸣、弹如雨注,敌人的弓弩手身上不是着火就是中弹,但在阿巴海“必杀令”的威逼下,他们仍然拼死抵抗,不敢后退半步。因此,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明军这边,四十八个扛抬偏厢车的勇士死伤过半,火枪手也纷纷中箭,伤亡者十之三四。

    所幸火器较之弓弩不止胜上一筹,对峙了片刻之后,终于撕开了敌人的防线。吕剑群、彭传军按照先前的安排,各自领了一标人马,杀退城门口和城楼上的守敌,迅速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杀——”大队明军发出震天的吼声,蜂拥而入。

    “吕将军、彭将军,你俩带着属下人马掩杀到东门接应陆完将军,其余将士随我去西门。”陈文祺一边喊一边打马向西而去。

    走不多远,突见一队骑兵挡住去路。当先一人,座下一匹头大颈短、胸宽鬃长的蒙古马,手上平举一把短而小的蒙古弓。他身后的骑士,亦是如此,箭已在弦,金属箭头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发出道道寒光。

    “陈文祺,我们又见面了。你看看本将军手上举的是什么?”

    “乌力罕,你手中拿的不过是小孩把玩的弓箭而已。在本将军面前卖弄‘箭术’,岂非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我劝你收起这种小玩意儿,与本将军真刀真枪的斗一场吧。”陈文祺嘲讽地说道。

    “陈文祺,别以为你那‘三箭衔尾’的战法天下无双,今日让你见识一下我‘曼古歹’战法的厉害。”

    说罢,乌力罕大喝一声:“放箭。”

    那些蒙古兵一听号令,“呀”的一阵呐喊,随着乌力罕向明军冲来,密集的箭矢倾泄在明军阵中。

    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法端的厉害,它利用马匹的快速奔驰,迅速冲到敌军队伍面前,如同暴风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敌人放箭,不等敌人靠近,又马上返身撤退,同时一边逃走,一边向追击的敌人射箭,始终不和敌人短兵相接,在远距离的进击中不断地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当年铁木真率兵横扫欧亚大陆时,用的就是这种战法。不过,这一战法的核心就是假装溃逃,诱使敌人追击,利用长时间长距离“蚕食”敌军兵力、消耗敌军体力、降低敌军士气,最终战胜敌人。如果敌方将领自制力很强,能够抑制住追击的冲动,这一战法的杀伤力就要大打折扣。

    陈文祺能够识破不见于经传的“八面威风阵”,自然也知晓“曼古歹”战法。只是眼下必须迅速支援正在攻打西门的秦森所部,不可能不追击眼前的敌人。偏偏神机营的火器又被吕剑群、彭传军两人悉数带走,失去了武器上的优势,而且己方步兵较多,又失去了速度上的优势。眼见乌力罕率兵攻到跟前,陈文祺并不惊慌,他向身旁两个千总低声交待了几句,然后一指左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高声喊道:

    “敌人攻势很猛,快往那边撤。”

    “想跑?没那么容易。追!”乌力罕心里畅快至极,今日终于可以一雪“护卫校场”之耻了。

    明军士兵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驰骋草原的蒙古马,刚跑进巷子不远,蒙古骑兵接踵而至。眼看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突然从街道两边的建筑群中涌出无数明军士兵,刀光剑影中,蒙古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可叹乌力罕头脑太不灵光,他以为“曼古歹”战法天下无敌、所向披靡,殊不知“曼古歹”的优势在于机动性。这种战法在开阔地带可以进退自如,始终保持远距离击杀敌人,而在狭窄的巷战中,敌我双方短兵相接,“曼古歹”的优势顿时转为劣势,人在马上笨拙的进、退、转身,哪里及得上明军士兵的闪转腾挪?没奈何,蒙古骑兵只好纷纷下马,抽出随身的佩刀,与明军混战在一起。

    “乌力罕,你这‘曼古歹’也不过如此,识时务的话,弃械投降吧。”陈文祺不知从何处转出来,策马来到乌力罕对面。

    “草原上只有战死的好汉,没有怕死的懦夫。要我投降?做梦吧你。”乌力罕扔掉手中的短弓,从腰间拔出佩刀。

    “既然如此,放马过来吧。”陈文祺手中的画影剑并未出鞘。

    乌力罕双手握刀,先右后左挽了个刀花,“呀”的一声拍马向前一冲,高扬的佩刀望陈文祺的面门劈来。

    陈文祺将缰绳一带,躯马向左前方斜冲,趁两马相交之际,尚未出鞘的画影剑平平伸出往后一拍,正中乌力罕后背。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陈文祺却在画影剑上贯注了五成内力。

    乌力罕喉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强忍背部剧痛,将马一兜,依然是双手握刀,往尚未转身的陈文祺后背削去。

    陈文祺听声辨位,知道乌力罕的佩刀已至身后,于是上身前倾伏于马背,右脚紧紧蹬住马镫,身体向右侧转,左脚高高抬起,脚背猛力击向乌力罕的面门,大喝一声:“下去吧。”

    乌力罕身体尚未着地,明军士兵便一拥而上,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一见主将被捉,所剩无几的蒙古骑兵发一声喊,霎时逃得不见踪影。

    陈文祺收拢部队,命令一名把总带领尚能行走的伤兵留下打扫战场、救助伤员、看押俘虏,然后继续向西门杀去。

    一路上不知杀退多少蒙古军的拦截,直到时近正午,方才抵近西门。

    西门的战斗,仍在炸开的城墙豁口附近争夺,豁口里外到处都是双方士兵的尸体,战况之惨烈令人目不忍睹。

    陈文祺将人马分成三队,分别向豁口、城楼和城门三个地方掩杀过去。同时隔空向城外喊道:

    “秦将军,城门马上打开,你们可以从城门冲进来。”

    正在苦战的明军将士,一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立时鼓起余勇向敌人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而同时,只听“吱呀呀”一阵声响,城门大开,大队明军杀进城来。

    困守多时的蒙古军队腹背受敌,立刻溃不成军。

    秦森见到陈文祺,在马上抱拳说道:“多亏陈将军及时来援,不然的话,不知还要牺牲多少将士的生命。”

    “秦将军不要客气,三路大军本应同仇敌忾,谈不上支援。何将军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秦森一听,顿时面色一黯,声音低沉地说道:“何唐将军他……他率人马强攻豁口时,被箭射身亡。”

    陈文祺闻言一震,心里既悲且痛。朔州道上解签说卦、毒瘴林中雄黄驱蛇、酆家屋前戏耍二凶、争相送信勇闯虎穴……一幕一幕犹在眼前。而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讨论攻城大计,不料今日竟天人永隔。

    正悲痛间,忽听远处有人喊道:“陈将军,我军已经攻占了东门。”话音未落,千总吕剑群已策马奔到跟前,抬手向东一指:“您看,陆完将军也过来了。”

    陈文祺、秦森一看,大队明军正浩浩荡荡自东门而来,两人连忙率领队伍迎上前去,自此三路大军会师于静州城内。

    “陈将军、秦将军,总算打进来啦,只是……”陆完的笑容一闪即逝,“只是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陈将军,彭将军也……阵亡了。”吕剑群眼眶发红,走近陈文祺低声说道。

    陈文祺坐在马上一晃,吕剑群连忙将他扶住,关切地问道:“陈将军,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文祺稳了稳心神,涩声答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眼逝去,他心中悲愤不已,这一切,都是鞑靼贼子背信弃义、兴兵犯边种下的恶果。陈文祺顾不得悲痛,含泪向秦森等人说道:“各位将军,走,我们去阿巴海的万户府。”

    往日警卫森严的万户府,此时已经没有人进出,也没有亲兵守卫,在战火连天的静州城中,显得格外的孤寂。阿巴海双手杵刀,叉开双腿,独自伫立在万户府前的广场上。

    “陈文祺,老夫候你多时了,你我之间,今日作一生死决战。”

    听罢阿巴海此言,陈文祺付之一哂:“阿巴海,在此之前,陈某几次三番劝告于你,我军铁甲劲旅,誓要收复大明江山,你一个小小万户之长,孤军薄旅,千万莫作虫臂拒辙之想。岂料你执迷不悟,坚决要与天朝为敌。如今损兵折将、城池失守、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你以为还有邀战的资格吗?”

    阿巴海默然良久,缓缓提起手中钢刀,黯然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殒命沙场,老夫无愧无悔。”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万户府,接着说道:“老妻和小儿无辜,乞望饶过她们的性命。”

    说罢,举刀向脖子上一抹,顿时气绝身亡。

    曾经位高权重的一国副汗,协从其主子挑战宗主国之地位、觊觎邻国之疆土,结果画虎类犬、弄巧成拙,不仅从权力顶峰陨落到边关守将,而且还埋骨沙场、不得善终。真正应了陈文祺的那句话:毁约失信于前、沙场亡命于后,最终落得个身与名俱裂的下场,祸殃子孙、遗臭万年。

    陈文祺和众将士目睹阿巴海挥刀自刎,联想到静州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染大地的情境,不免唏嘘不已。

    秦森毕竟久经战阵,见惯不怪,适时提醒陈文祺道:“陈将军,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我们还有许多的事要做。”

    陈文祺虽然一下子难以平复情绪,却知秦森言之有理,便歉然一笑,对秦森说道:“秦将军,在下初入江湖,许多事体还不清楚,烦请将军把握全局吧。”

    秦森见他说的诚恳,不似客套,便应承道:“既如此,秦某那就越俎代庖吧。”

    说完就将在场的将领分为四队,一队打扫战场,救治伤兵;一队接管城防,值守四门;一队清剿残敌,弭盗安民;一队修葺城墙,清理狼藉。

    众将领命分头而去。

    恰在这时,北门探马来报,西门风带领原驻守静州城的“新附军”,逃出了北门,其间还杀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新附军”士兵。

    陈文祺一听,一边飞身上马,一边对秦森说道:“秦将军,静州城交给您了。”说罢“驾”的一声,就要驱马而去。

    秦森一把拉住缰绳,问道:“陈将军要去哪里?”

    “西门风裹胁属下叛国投敌,罪大恶极,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陈文祺答道。

    “等等。”秦森沉吟了一下,扭头喝道:“亲兵何在?”

    “秦将军。”

    “速去东门请陆完将军带神机营火枪手来此听令。”

    “是。”

    “秦将军,来不及了,我先行一步。”

    “那怎么行?”秦森连连摇头,“‘新附军’最少有二千人马,你单枪匹马前去拦截,岂不是送死?”

    陈文祺傲然一笑:“‘新附军’人虽多,但我相信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是不愿跟随西门风逃亡异邦的。只要处置得当,争取他们反戈一击也未可知。”说罢,一抖缰绳,策马飞奔而去。

    直通静州城北门的官道,向北延伸三十余里,在通朔地界一分为二,西北方向借道凤凰城直达阿拉善,东北方向通往鄂托克。

    陈文祺来到三岔路口,略一思忖,将马缰往右一抖,驱马转向东北,往鄂托克方向继续追赶。

    约一个时辰之后,看见前面隐隐绰绰似有许多人影移动。陈文祺快马加鞭,又往前追赶了三五里地,只见前路旌旗东倒西歪,士兵丢盔卸甲,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一步三回头。

    正是西门风及其裹胁的“新附军”。

    陈文祺撇马离开官道,越过这群残兵,复又跃上大路,一勒马缰,座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滴溜溜”转过身,伫立在官道正中。

    陈文祺放眼望去,在萎靡不振的人群中,三骑并排而立,居中一人,身穿柳叶甲,腰挂一只坚革硬囊,囊外露一精钢圆环,不问便知囊内装的是一柄流星单锤。

    “你是何人?为何挡住老夫的去路?”那人向陈文祺喝道。

    “你就是西门风?带着这么多人,意欲何往?”陈文祺不答反问。

    “大哥,他就是陈文祺。”未等那人开口,左侧那个穿着同样铠甲的人说道。

    好熟悉的声音!

    陈文祺仔细一看,不是酆家屋前遭遇过的嵇电又是谁?再往右边一看,那手拿折扇者,正是邬云。

    陈文祺心里一惊,原以为这两人找自己的晦气是贪图钱财、受雇于人,现在才知道他们早已投靠了异邦,做了鞑靼人的“鹰犬”。那么,被“四凶”嵇电称之为“大哥”的西门风,又是什么人?凭“岭南八凶” 桀骜不驯的秉性,他们断不会和一个小小的守备攀上交情,而且还尊为“大哥”,莫非他是……?

    到现在为止,陈文祺已经见过“岭南八凶”之中的四凶,算上已死的靳雷,只有殷风、韩冰、严霜等三凶尚未碰面。西门风——殷风?冷无冰——韩冰?夏侯霜——严霜?

    陈文祺心里又是一惊,恶贯满盈的“岭南八凶”竟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陈文祺心念电转之际,西门风开口说话了:“他是陈文祺?哈哈哈!老夫正愁两手空空不好交差,这姓陈的倒是一份上等的礼物。二弟、四弟,你俩看住他们(用手指指那些士兵),待为兄捉拿陈文祺。”说罢右手伸入腰间圆环,将囊中的流星锤掣出,一招“毒蛇吐信”,带刺的浑铁球向陈文祺砸来。

    “且慢。”陈文祺在马上纹丝不动,用带鞘的画影剑拨开将及面门的流星锤,沉声问道:“尊驾莫非是‘八凶之首’、姓殷名风?”

    西门风以为陈文祺称他“八雄之首”,当下心中舒坦,便收回流星锤,点头答道:“正是老夫。”

    陈文祺望着殷风胯下的枣红马,不无讥讽地说道:“尊驾骑着这匹马,倒像古代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

    虽然明白陈文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好奇和喜戴高帽是人之天性,尽管殷风已到“耳顺”之年,仍然不能免俗。他此时似乎忘记了敌我,一心想知道自己到底像哪位“大大有名的人物”,但又不好意思追问,便含糊一声:“哼?”

    陈文祺“嘿嘿”一笑,说道:“尊驾极像汉末的吕温侯——吕奉先。”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殷风怡然一乐。

    不过也就“乐”了一弹指的时间。殷风虽然狂傲,但还有一点自知之明,自己怎能与“三国第一猛将”相提并论?这姓陈的说的绝不是好话。

    果然,陈文祺接着说道:“不,吕布与尊驾相比,那是抬举了他:吕布人称‘三姓家奴’,做的全是汉人的家奴;尊驾虽仅‘二姓家奴’,却是做鞑子的家奴。吕布已经够无耻,尊驾可是比无耻更无耻,不可比,不可比。”

    “你?找死。”殷风气急败坏,右手流星锤一抖,欲以一招“孽龙缠身”将陈文祺拖下马来。

    高手之所以成为高手,除技法、内功之外,更讲究沉着镇定、从容不迫。陈文祺单枪匹马遭遇三个顶尖高手,获胜的希望近乎渺茫,因此他要辅之以“心战”,激怒敌人。

    陈文祺一见流星锤要缠自己的颈项,便向前一伏,上身紧紧贴着马背,双腿在马肚上一磕,趁战马前冲、两马相交之际,顺手攻出一招“杨柳依依”,带鞘的画影剑往殷风的腋下戳去,迫使殷风收招回保。手上见招拆招,口里也没闲着,继续骂道:“尊驾更名改姓,乃是忘祖背宗之不孝;附逆异族,实为卖国求荣之贰臣。似尔这等不忠不孝之徒,人神共愤。若我是你,早已横刀自刎,更有何颜立于世乎?”

    殷风恼羞成怒,“腾”的一下跳下马背,向陈文祺喝道:“黄口小儿,别逞口舌之勇,有胆下来与老夫决一雌雄。”

    陈文祺左脚一抬,跃下战马,拔出画影剑,傲然一笑:“谁怕谁?不过……尊驾可知这是何地?”

    “管它这是何地,老夫就在此地送你去奈何桥。”殷风阴恻恻地说道。

    “此地名为‘息风岭’,息者,熄也。尊驾无论是阴(殷)风也好、西北(门)风也罢,终归熄灭在此地。尊驾若想多苟活几日的话,还是趁早离开为好。若是一意孤行,丢了老命,可别怪本公子言之不预!”

    “废话少说,看锤。”

    殷风不再多言,将流星锤舞得呼呼作响,时高时低、忽左忽右,锤锤打向陈文祺的要害。但他由于怒气太盛,一路狂攻而疏于防守,每每露出空门被陈文祺乘虚而入,反倒打得有些缚手缚脚。

    自从参悟了戢刃剑法和“易髓功法”,陈文祺从无一日落下功课。早在酆家屋前,他以一敌二激战邬云、嵇电,百招之内未现败象,数月过去,他的功力又精进了一层,尽管殷风在“八凶”中武功最强,陈文祺与他单打独斗还是游刃有余,何况殷风此时已被他彻底激怒,武功招数打了折扣。

    因此,陈文祺在两人的激斗中占尽先机。

    但是,胜势决非胜果。两人同为顶尖高手,双方都不敢贸然施展杀手,否则一击不中,将给敌人留下反击制胜的机会。因此虽然两人招式精妙、内力深厚,但都是攻中带守,一触即退。而且殷风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强压怒火,沉下心来与陈文祺过招,很快扳平了颓势,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天色渐暗,陈文祺不免暗暗着急,似这样打斗下去,纵然两人筋疲力尽不能再战,对方还有两人以逸待劳,自己非输不可。想到此,招式一变,使出戢刃剑法,一招“斗酒十千恣欢谑”, 把酒言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似醉如痴、酣歌醉舞、醉玉颓山、如醉方醒,七式一气呵成,忽刺忽砍、忽削忽劈,殷风从未见此招数,一时措手不及,被陈文祺一剑刺中左臂,幸而躲闪得快,只伤了一点皮肉。

    “刀剑双杀!”殷风惊呼一声。

    嵇电见势不妙,急忙解下“双飞抓”,“呼”的一声向陈文祺持剑的右手抓来。

    “人言‘岭南八凶’武功超群,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一帮倚众凌寡之徒。”

    陈文祺一招伤了殷风,并不恋战,返身拉过缰绳,正要上马,忽然一把铁扇削来,只听邬云阴森森地说道:“想逃?留下来吧。”

    陈文祺退回原地,只见邬云驱赶“新附军”士兵,将自己团团围住。但从那些士兵的表情、动作上看出,他们均是迫不得已。

    于是,他高声喊道:“‘新附军’的弟兄们,你们已经阔别亲人一十九载,如今王师东来,正是你们返回家园的大好时机。而前面不远,是异邦异域,尔等如任凭殷风之流裹胁,一旦背叛故国,不仅家人不得团聚,而且蒙羞于祖宗、遗祸于儿孙。希望你们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回到静州城去。本使答应不追究你们的附逆之罪,并上奏圣上准你们解甲归田,与家人团聚。”

    那些士兵本是殷风他们胁迫出城,更怕朝廷治罪而不敢回头,听了陈文祺一番情真意切的喊话,立刻轰然一下,拔足向来路飞奔而去。

    嵇电大怒,策马便追,手中双飞抓忽吞忽吐,连毙数名士兵。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手拿武器的士兵?那些士兵见势不妙,遂停住脚步,返身将嵇电围了个密不透风。

    常言道,双拳难抵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饶是嵇电武功高强,此时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正与殷风联手对付陈文祺的邬云一见,担心嵇电失手,便向陈文祺攻出一扇,跳出圈外,对殷风说道:“大哥先缠住这小子,我去去就来。”

    邬云来不及骑马,施展轻功赶到嵇电身边,铁扇上下翻飞,杀退包围嵇电的士兵,对嵇电说道:“四弟不要恋战,放他们走,抓住陈文祺能抵十万精兵。”

    说罢跳上嵇电的马背,铁扇在马后一拍,冲出包围圈。那些幸免于难的士兵趁势扭头就跑。

    这边殷风正觉吃紧,一见邬云、嵇电赶到,立刻说道:“老二、老四,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咱们三人联手将姓陈的擒了,回去交国师发落。”

    陈文祺冷笑一声,说道:“可笑至极,‘岭南八凶’什么时候顾过江湖道义?你们三个就一起上吧,免得本公子多费手脚。”

    话虽如此,三个顶尖高手联手出击,当世接得住的能有几人?陈文祺的武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单打独斗虽然胜面较大,但以一敌三形势完全不同。百招之后,只觉真气难以为继,身形、剑招愈显迟滞,破绽迭出,身上已见伤痕,鲜血染红了甲胄。

    “姓陈的,若想不死,便束手就擒吧。”“三凶”知他已是强弩之末,便加强攻势,准备一举将其擒获。

    陈文祺知今日实难全身而退,但他并不沮丧。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不过即便战死,也要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于是画影剑平举,一招“奔流到海不复回”,向武功最弱的嵇电刺去。

    但凡搏斗招术,不仅有攻招、守招,还有不敌时的逃跑术,在无法脱逃时还得有搏命的招数。

    当年周侗在创立戢刃剑法时,殚精竭虑揣摩出这招“奔流到海不复回”,以作族人于生死关头之用。

    此招只攻不守,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绝招。

    嵇电不虞陈文祺在精疲力尽之际还能使出如此凶狠的一招,欲要疾步而退,但为时已晚,画影剑已经洞穿他的琵琶骨,深愈数寸,顿时鲜血喷涌,仰面而倒。

    与此同时,殷风的流星锤已近陈文祺胸前、邬云的精钢扇也削到右臂,一时内脏如遭雷亟、右臂血流如注。

    陈文祺强忍喉间将要喷射而出的液体,甩掉画影剑,竭力聚拢最后一点内力,双掌缓缓推出,“嘭”的一声,一股大力将殷风、邬云撞退数步,炙热的气流焦金烁石,两人几近晕厥。

    “烈焰掌”势尽,陈文祺的最后一丝真元也消耗殆尽。顷刻间,强忍在喉间的鲜血如涌泉一般喷出,接着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寂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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